魂归大漠

  过了一天，侍卫来报，说是奂静阏氏已经死了。
  呼律仁狠狠心，削去了她的阏氏封号，因为反贼家的女人是没有资格做阏氏的，并且将她和濯儿埋葬在两个地方。侍卫们为了分开他们母子，费了很大的力气，因为奂静阏氏至死都将濯儿紧紧抱在自己的怀抱里，不肯放手。
  呼律仁哀伤地对她说：“依云，对不起。我知道，你希望和濯儿永生永世在一起，可是，我必须把你们分开。”
  呼律仁请明钦重新统领扎龙拓家族，可是明钦不肯。
  他告诉呼律仁：“在扎龙拓家族，像明善这样一心想夺回大单于位置的人太多了，他们总是念念不忘往昔的风光与权势，妄想有一天能让在扎龙拓家族重新统治整个草原。他们的野心太可怕了。所以我恳请大单于将扎龙拓家族解散，让他们分散开来居住，这样，就可以防止他们再次积聚力量反对王庭了。”
  呼律仁点头道：“也好。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从此，扎龙拓家族在匈奴彻底消失。被分散到各个地方后，他们都改了姓氏，成为其他家族的奴隶，而扎龙拓家族曾经出过三代单于的辉煌，也渐渐淡出了他们的记忆，成为一段几乎没人再提起的往事。
  
第二十章 魂归大漠
更新时间2010-10-19 13:59:24  字数：3086
 王庭又一次恢复了平静。
  呼律仁每天都要去天湖之畔坐一会儿，对着曾经吞噬了雪颜的湖水说一些话，然后沉默地看着夕阳西下，直到天边绚丽的晚霞染红了地平线，这才骑上玄冰，慢慢走回王庭。
  在经历了那场危机之后，呼律仁遣散了他的那些女人们，除了处理日常的事务，就把自己关在穹庐大帐里，谁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想什么。
  几位老臣来看望他，极力劝说他要以大事为重，不要因为失去了几个女人就萎靡不振。因为草原上的好女孩儿多得是，他们完全可以挑选一个作为新阏氏，填补雪颜或者依云的空白。而且，据可靠消息，汉朝正在物色新的公主，作为和亲的最新人选，只等呼律仁一点头，他们就立刻启程，将这位公主送过来。所以，他们劝说呼律仁，根本用不着担心和汉朝的关系。
  可是呼律仁听了这些建议，只是笑笑，只是说册立阏氏的事情暂不考虑，弄的大臣们也跟着他提心吊胆，生怕他因为对雪颜的愧疚而放弃再立阏氏的打算。要知道，呼伦图大单于已经三十三岁了，可是还没有子嗣呢。
  这一天，呼律仁和往常一样，来到天湖边，望着平静的湖水发呆。
  也许在忏悔，也许在追忆，也许在思念。只是这一切，雪颜都不知道，因为此刻她正在水底奋力挣扎，想浮到岸上来。她拼命回忆着前生所学的游泳常识和技巧，蹬着手和脚，向着自己认为的岸边的所在游去。
  一下、两下……
  隐隐约约间，似乎看到岸上的情形了。太好了，还有个人坐在岸边，是在钓鱼还是在看景致。算了不管那么多了，先让这个人救自己上岸再说。
  呼律仁抬头看了看天空，日渐西斜，于是站起身来，准备回去。可是水面上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呼律仁看见水中似乎有一个人。他很奇怪，因为天湖从来都是平静的，即使有人投身湖底，也仅仅是漾起一圈涟漪而已，根本不会这样喧闹。
  可是，那似乎真的是一个人，大概是不小心溺水了，现在正在拼命往岸上游来。呼律仁有些奇怪，自己在这里坐了半天，并没有看见有人落水呀！
  雪颜好容易在水面上露出了半个脑袋，刚刚喘了口气，就大喊救命，将岸上的呼律仁吓了一跳。
  呼律仁放眼望去，湖面上真的有一个人在挣扎着往岸上爬，而且露出来的半个脑袋一沉一浮的，随时都有可能再次淹没到水中。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怎么会不小心掉进天湖里，可是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把人救上来再说。
  呼律仁将马鞭甩出去，大声朝雪颜喊道：“抓住马鞭，我拉你上来！”
  雪颜使出浑身的力气想攥住马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使不上劲，只能触碰到马鞭，但是抓不牢。她只得再次向着呼律仁大喊：“我抓不住马鞭，你下来救我上去！”
  呼律仁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觉一愣，随即问道：“你是雪儿吗？”
  雪颜已经没有多少力气浮上水面了，她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喊道：“是的，我是雪颜！”然后就失去了知觉，重新沉入湖水之中。
  呼律仁虽然觉得一个沉湖多日的人不可能起死回生，但是，他在一瞬间记起，草原上的老人们曾经说过，当年的飞雪阏氏是被冤死的，因此，总有一天，她会从天湖之底重返人间。而且还有人煞有介事地说，在某个晴朗的黄昏时分，他们亲眼看见飞雪阏氏从水中走出，就像她死去的时候一样年轻美丽。
  想到这里，呼律仁不再犹豫，纵身跳进了冰冷的湖水，并且迅速向雪颜刚才沉下去的地方游过去。
  天湖之水清可见底。片刻之后，呼律仁就发现了雪颜死去的时候穿着的那件奇怪的裙子。
  他伸手抱起已经在水里昏厥的雪颜，将她带到了岸上。
  雪颜面无血色，双目紧闭，浑身冰冷，躺在岸边的草地上。呼律仁心痛地看着她，轻轻呼唤：“雪儿，你没有死吗？还是长生天怜悯我，将你又送回到了我的身边？雪儿，我知道我错了。你只是为了得到月亮山的白翎薇来给涤尘治病，因为对可怜的涤尘来说，这是唯一能让他重获生命的机会。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了得到白翎薇，和明善夫妇做了什么样的交易。如果我早一点知道的话，我是绝不会让你放弃大阏氏的位置，到牵牛山那么荒凉的地方去受苦。不过，也怪我，怪我被依云迷住了双眼，以为你在嫉妒她、挤兑她，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她在背后那样对待你。你肯原谅我吗？雪儿。肯原谅这个一再伤害你的男人吗？”
  雪颜咳嗽了一声。
  呼律仁惊喜地将她扶了起来：“雪儿，你醒啦！”
  雪颜异常虚弱，除了头晕和乏力，最大的感觉就是肚子饿了。她大概算了一下，自己至少有两个月没吃东西了，现在突然起死回生，不饿才怪呢。
  她有气无力地说：“我快要饿死了，你有没有带吃的东西来？”
  呼律仁遗憾地摊开双手：“对不起雪儿，我什么也没有带来。如果知道你会回来，我一定会带很多吃的东西来。”
  雪颜勉强苦笑了一下，说：“那么，你就打算让我一直躺在这里吗？”
  既惊且喜的呼律仁这才醒悟过来，连忙将雪颜抱上马背，自己则从后面扶住她，然后吩咐玄冰赶快回到王庭。
  ……
  整个草原都沸腾了。热情的牧民们将穹庐大帐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争相一睹死去两个多月而又生还的嘉睦阏氏的芳容，呼律仁派了很多侍卫都拦不住他们。
  牧民们坚信，嘉睦阏氏在天湖之底已经受到了长生天的赐福，所以她才能起死回生，而且，如果嘉睦阏氏肯赐福给他们的话，那么得到赐福的人就会百病不侵，永享太平。
  雪颜只好在身体还未复原的时候，参加了这一年的孜若节，和呼律仁一起主持了赛马会，并且亲自给获得头名的勇士赐予了象征着勇敢无畏的紫龙剑。
  ……
  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雪颜和呼律仁最小的孩子都已经六岁。
  那是一个长相酷似雪颜的女孩儿，明眸皓齿，肌肤赛雪，由于是最小的孩子，最得呼律仁喜爱，以至于三个哥哥都要让着她，这让雪颜有些无可奈何。
  她告诉呼律仁，千万不能娇惯孩子，可是呼律仁振振有词地反驳她：“男孩子我一个也没有娇惯，可是女孩子就不一样了。再说了，谁叫我只有一个女儿呢？我不惯着她还能惯着谁？”
  于是父女两个依然没大没小地嬉笑打闹，成为草原上第一对活宝。
  在大单于的言传身教下，所有有女儿的牧民家里都把女孩子奉为掌上明珠，以至于有的女孩子无法无天，竟然将比她们大好几岁的男孩子追得满地跑。
  雪颜只得摇头叹气。她这个草原学校的校长，在女学生眼里是越来越没有权威了。
  而端木青青和古塔依娜则劝导她：“校长，这不正是您倡导的男女平等吗？”
  雪颜直翻白眼：“连你们两个都来气我！”
  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古塔依娜抿嘴一笑：“我们说的可是真话呀。以前，你不是总说草原上女子没有地位，比如我的阿妈，十几年来，受尽了欺凌，看尽了白眼，就因为她是个汉人，又是个女子，你曾经不也想尽了办法让她建立尊严吗？现在，草原上女子都跟男人一样有了地位和尊严，你应该高兴才对呀！”
  雪颜突然想起来什么，问端木青青：“青姐姐，你答应卡扎里将军的求婚了吗？”
  端木青青脸一红：“还没有呢。琪媛公主才过世不到一年，我总觉得有些不妥。”
  雪颜笑道：“那有什么？琪媛公主走的时候不是说她把卡扎里将军交给你最放心吗？你呀，难道非要等到自己熬成一个黄脸婆了才肯嫁人吗？”
  端木青青正要说什么，突然看见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公主旋风般地向这边跑来，她的身后，紧紧跟着三位王子。
  大王子一边追赶妹妹一边委屈地大喊：“母亲，妹妹又抢了我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