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靡音

    楚音遥看着脸色不佳的萧晟扬，心里慢慢平静下来，“你对我够诚实吗？我又何尝不是在猜？”
    “至少有一点我没骗你，我喜欢你。”萧晟扬眼中那团化不开的墨色又深了几分，像是要吞噬掉楚音遥的思绪，将它洗净看清。
    喜欢……楚音遥微微有些愣神，自己又何尝不喜欢，只是有太多东西纠结在一起，织成一张厚重的网，遮住了那些想要却不能得的感情。
    “音遥，我本不想逼你，也想给你时间让你慢慢说，但现在我已经失去耐心了。”他将自己难得的耐心全部用在了这个孩子身上，却得不到回应，“既然你不想说，那我来问。”
    放开楚音遥，萧晟扬坐正身体，眼神却没有离开他的视线——
    “你和贺煜到底有什么关系？之前，警方要查贺家的时候，你偷偷打电话给贺煜，让贺家逃过了那一次。为什么要帮他？”
    “之后，你在学校见过贺煜一次，却闹得很不愉快。为什么？”
    “还有，你认识罗笑，也认识安栩……而且感觉并不想刚认识，以你的个性，怎么可能那么快和陌生人熟悉到给对方带礼物的地步？”
    “你打架很专业，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身手。而且，你怎么会用枪？如果梅尔特的那场宴会不是你在暗中回击，很可能会有更多人受伤。”
    萧晟扬一条一条地细数着从认识楚音遥以来下面人汇报的各种关于这个孩子的情况。他一直将这些事压着，因为楚音遥并没有做任何对他、对萧家有害的事，所以很愿意相信楚音遥有自己的原因。他希望有一天，他喜欢的这个人能向他坦白，但，越等越失望……
    楚音遥听着萧晟扬一字一句的质问，身上的温度越来越冷，似乎还可以隐约听到血倒流的声音。他一直没发觉萧晟扬竟然知道这么多，是他太高估自己，还是太低估萧晟扬？楚音遥一直觉得自己做得很隐蔽，原来却也只是他觉得而已。
    “有一点我让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会去看路凝夕的墓？这些和路凝夕有什么关系？你和路凝夕又是什么关系？”问到最后，萧晟扬的每一个字都可以听出不可抑制的怒意。
    提到路凝夕，楚音遥心里腾起一股说不出的难受，如果他不是路凝夕，如果他没有重新活过来，也许这些事都不会发生，什么都不用解释，出无须纠缠。压住自己的情绪，楚音遥轻声问道：“……你让人查我？”
    萧晟扬顿了顿，自嘲地挑了下嘴角，“开始只是偶尔让人保护你，可得到的结果却出乎意料。”
    楚音遥握紧手，显然萧晟扬知道的并不是全部，那么那些“偶尔”又算什么呢？
    “你说你父母是出车祸死的，但你的孤儿院报告上，亲属栏写的却是死于空难。”单手锢住楚音遥的手臂，萧晟扬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仿佛想透过他看到一些真实，“这些你要怎么解释？你……到底是谁？”
    话说到这个地步，楚音遥也编不下去了。有人说过，说了第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将其补圆。一个细小的漏洞都可能让用谎言编织的一切崩塌，生活可能也会随之一并瓦解。
    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楚音遥都活在谎言中，并不是存心，可有些事情也开始慢慢圆不全，他从心里上觉得疲惫，甚至厌烦。
    “我是……路凝夕……”
    说出压在心底最深的秘密，原本心里的平静安静得让他觉得空洞，怎么都填不满，冷风不断地吹进来，空虚越来越大……
    握在楚音遥手臂上的手骤然落下，与沙发的碰撞发出突兀的声响。深邃的眼睛深不见底，萧晟扬眉头紧锁，表情有些发怔。
    如果是这样，那楚音遥做得一切也都说得通了……
    可是……
    “我连人带车一起滚下山，再睁开眼，就变成楚音遥了。”真相说出口，楚音遥也隐约有种解脱感，接下来的话也不再难开口，“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如果我当时那就那么死了，也许就什么都没有了。”
    萧晟扬安静地看着楚音遥，他已经从刚才一瞬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楚音遥站起身，低头对上萧晟扬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一抹浅浅地微笑，也许也可以算做苦笑，“……对不起……”
    语毕，转身离开公寓。
    门轻轻地关上，留下一室说不出的无奈和伤……
第69章 离开
    萧晟扬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关上的门，屋里静地压抑，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他身上，却带不起一丝暖意。拿出一根烟点上，萧晟扬狠狠地吸了两口，试图找出一个可以整理的头绪。
    楚音遥居然是路凝夕。对此，他并没有太多怀疑，毕竟楚音遥的身手，神态以及那种淡漠表情，都不像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应该有的。可路凝夕死后重生这件事，的确太过匪夷所思。那个曾经他非常欣赏但却没机会接触的贺家第一杀手，既然转眼成了自己身边的人，自己甚至还喜欢上他。
    路凝夕和贺煜的关系他并不是很清楚，只偶尔听别人提起一二，他也没有太在意。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说贺煜不看重路凝夕，那以贺煜的性格，也不会从小把人留在身边，路凝夕也不会那么为他卖命，可如果说看重，那路凝夕又怎么会死？
    看来中间有很多东西是他不知道的，萧晟扬也不指望楚音遥能告诉他，还是自己去查比较有把握，也容易抓到重点。
    既然贺煜将路凝夕推开，而路凝夕又机缘巧合地来到自己身边，那么接下来的事就应该由他去安排抉择，是舍是留也不会听任何人摆布。
    将烟蒂按灭在烟缸里，萧晟扬走到窗边，拉开厚实的窗帘。远远地，可以看到楚音遥离开的背影，落寞地带着说不出的孤独和空洞。这一瞬间，萧晟扬很想跑出去把他拉回来，但理智很快拒绝了行为的冲动。
    他看得出，楚音遥对他是动心的，即使那个孩子什么都没说，但眼神却骗不了人。既然他们彼此都有感觉，他又想将楚音遥留在身边，那么有些事就要先处理干净，以免以后成为不必要的麻烦。
    而这段疏离的空白也可以给他、给楚音遥时间，想清楚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
    想罢，萧晟扬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走出公寓。
    从那个可以被他称做是“家”的地方出来，楚音遥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无处可去。和萧晟扬摊了牌，他不可能再去有他的地方。而凌宸那儿，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留，毕竟凌宸和萧晟扬是很好的朋友，他也不想让凌宸为难。
    楚音遥不知道选择在这个时候坦白是不是对的，但至少这种坦白让自己不在那么被动。他不奢望萧晟扬能接受他路凝夕的身份。即使接受，他们曾经也算是敌对，所谓的未来就显得那样遥不可及。
    现在他需要把自己的感情好好整理一下，然后，也许可以找个地方重新开始，将这段心动全部淡忘……
    看了看钱包里的现金，楚音遥在附近找了家宾馆暂住，准备先把眼下的事处理完。
    翌日，楚音遥去学校办了休学手续，学籍科主任诧异地问他休学理由，一般休学都是在开学或期末时办，很少有人会在中途离校。楚音遥没多说什么，只是在理由栏随便填了留学。主任点了头，在右下角盖了校印。
    从学校出来，楚音遥直接坐上公车去了博雅。他做事不喜欢拖，虽然时间上有些赶，但还是希望能趁早结束。
    Cecyle见到这个时间出现在公司的楚音遥，露出一抹不解的微笑，“怎么？有东西忘在工作室了？”
    “嗯。”没多做解释，楚音遥开门进去。
    漂亮的Fazioli静静地立在工作室中央，散发着柔和的光泽。楚音遥走到桌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和一个透明的文件夹。将写好的辞职信装进信封里，正面用钢笔写上“辞呈”，恍然真有一种要告别这种生活的错觉。
    折好封口，楚音遥将辞职信放到文件夹上，员工卡摆在旁边。文件夹内是前一阵子颜梓宁希望他帮忙写得歌，当时他并没有答应，只是在闲暇的时候写上两笔，倒也勉强写成了这首曲子，用不用得上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全当是成全了那个有点儿固执的男孩。
    手指流连在Fazioli的琴键上，这是萧晟扬送他的第一份礼物，也是两个人近一步了解彼此的开始。如果有可能，楚音遥很想把它带走，可惜这都只是想法而已。不知道他离开后，这架钢琴会被如何处理，如果一直放在这儿，也是不错的归属。
    合上琴盖，楚音遥从柜子里拿出遮光布，将琴身蒙上，以免落灰或褪色。简单地环顾了一下房间，没有什么可以带走的，楚音遥转身走出工作室，锁上门。
    “要回去了？”Cecyle正准备给他端杯咖啡进去，不料他已经准备离开了。
    “嗯。桌子上有个文件夹，如果颜梓宁过来，你让他进去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