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楼笙歌

第10章


他从小就毛病多,弹琴前要净手,弹完了要擦琴。”豪格指了指桌上的香炉,“他最不能少的就是弹琴的桌上得点个熏香。”
    苏茉儿看了豪格一眼,冷笑了一下,一扬手就打翻了那个香炉,转身抱起琴就走了,连礼也不行。
    苏茉儿抱着琴往回宫的路上走,她心里并未有生气或者伤心,她只是觉得,都到这份上了,大家还把她和多尔衮扯一起,真像个笑话。又或许全皇宫都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个笑话。
    苏茉儿从后门进慈宁宫的时候听见旁边花丛里有人影。她走了过去,拨开花从,原来是福临蹲在那里。苏茉儿蹲下,“皇上怎么了?”福临抬起头,苏茉儿才发现他脸上满是泪水,“苏嬷嬷。”
    苏茉儿笑了笑,给福临擦了眼泪,“这是怎么了?皇上还带哭鼻子的啊?是不是又挨太后骂了?”福临又低下了头,抱着膝盖抽泣的厉害。苏茉儿摸了摸他的头,“福临?”福临抱着苏茉儿哭的更厉害,有洁癖的苏茉儿暗暗心疼自己的衣服。“苏嬷嬷,我讨厌皇宫,我不要当皇帝了。”苏茉儿心里觉得好笑,原来还有人跟我一样讨厌这里啊。
    “我根本就做不了主。这个皇帝当的也没意思,什么事情都是摄政王说了算。这个皇帝不当也罢。”福临恨恨的说道。苏茉儿想想就大概知道了原委,肯定是福临不愿意受多尔衮的教导,所以向布木布泰告状,结果反被批评。苏茉儿抬起福临的脸,认真的道,“男子汉要有责任感。他要能保护他的爱人,当初先皇病逝时你是怎么跟你额娘说的?你说你要保护她,让她再也不受欺负,怎么,现在就想打退堂鼓?”
    “可额娘她不听我的,她总是向着多尔衮!”“那你要有让她相信你的本事啊,你做出成绩让她看,她不就相信你了。先皇在世的时候是怎么教育你的?”
    “苏茉儿,我想皇阿玛了。他肯定也想我了,怎么办?”福临懦懦的坐在地下说道。小小的身子穿着龙袍显的那么不堪重负。苏茉儿拉着福临,“我带你去找你阿妈。”
    苏茉儿拉着福临倒了凤楼,看见麟趾宫的懿靖大贵妃带着博木果尔在凤楼前争执什么。
    “这皇宫又不是卖给太后了,怎么,我们母子俩来赏个景色还要受她限制。”懿贵妃大声嚷嚷,可侍卫是受了布木布泰命令的,怎么可能放她过去。“想当年,先皇在世,我们母子也没受过这样的气~~先皇~~你带我走吧,我到天上伺候您。”懿贵妃拿着手帕开始嚎啕大哭。
    博木果尔比福临还小两岁,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只想去这皇宫里从没去过的地方玩,所以看见母妃在旁边哭的厉害,他除了莫名其妙,没有别的表情。苏茉儿走过去,侍卫行了礼,放苏茉儿和福临进楼。懿贵妃哭的更厉害了,“她一个奴才都可以进去,我一个太妃还不能进?!这是谁家规矩!?”
    苏茉儿回头看着懿贵妃,笑道,“这是太后的规矩,要不你去找她理论一下?”说完又看见博木果儿在一旁探头,又笑着招手,“十一阿哥,你要不要进来一起玩儿?”
    博木果儿松开了懿贵妃的手,冲了进来。苏茉儿牵起了两个小孩子,上了楼。
    “苏茉儿,你不是带我来找皇阿玛的吗?”福临疑惑道。“还记得那年我们离开皇宫时唱的歌吗?你现在就在这里唱,你阿妈在天上一定听得到。这里是离天最近的地方。”
    福临松开苏茉儿的手,站在栏杆边,双手放在嘴旁,大声说道,“皇阿玛,我想你了。我知道你也想我,我跟您唱歌听,你一定要听到啊。”说完他又把博木果儿拉到身旁,“皇阿玛,你看,我把弟弟也带来了。我们一起唱给你听。”
    博木果儿一副疑惑的神情,左望右望的好像在找皇太极。苏茉儿走过去,双手叉腰,“预备,唱!”福临便大声的跟着苏茉儿一起唱起那首离别的歌谣,“那天的云是否都已料到,所以脚步才轻巧,以免打扰到,我们的时光,因为注定那么少,风吹着白云飘,你到哪里去了,想你的时候,抬头微笑知道不知道。”
    他们一遍一遍的大声歌唱,声音漫过了整个皇宫,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仰望着声音的方向。多尔衮也微微的发呆了一会,又开始了他繁忙的政务。而布木布泰坐在屋里,却是只微微的叹息了那么一下,再不言语。
第九章  生离
“这宫里宛如一摊死水,腐败肮脏以及淡漠至极。我愿生生世世做牛做马,再不身为女子,踏入这后宫一步。”这是一个刚进宫不久的宫女自杀前留的遗言。苏茉儿只看了一眼,就凑着烛台烧了它,什么话也没说。
    时光,已经滑到了顺治四年的冬天。
    七月,多铎加封了辅政叔德豫亲王,成了多尔衮的左膀右臂,再也没离开过京城。而最近,礼部新定条例摄政王对皇帝停止行跪拜礼。
    “奴才见过摄政王。”苏茉儿在园子里见到多尔衮,立马跪下行大礼。多尔衮看着苏茉儿利索的行礼,他几乎听见了苏茉儿膝盖碰撞这石子路的响声。他张了张嘴,怎么也说不出话。
    苏茉儿一直跪着没起来,既不抬头,也不说话。膝盖疼的厉害,可她想,这样或许还好些,自己好歹还能感到疼,好歹还能长些记性。终于,多尔衮没说话绕过了苏茉儿,苏茉儿正准备起来,又听多尔衮说道,“你怎的穿的这样单薄?”
    苏茉儿又狠狠的跪下答道,“奴才今日错估天气,穿少了衣服。”多尔衮轻声说道,“你这般不知轻重,如何伺候的好太后。我还误以为慈宁宫的棉服还没送来。”苏茉儿磕了个头回道,“奴才知错。太后的衣物早已准备好,请……请摄政王放心。”
    多尔衮点了点头,即走。苏茉儿跪在地下,身子早已从里到外的凉透。身后有人抱起苏茉儿。苏茉儿回头一望,原来是豪格。他上月刚在四川射杀大西农民军首领张献忠。这次回来是领军功来了。
    豪格蹲下身给苏茉儿捂了捂膝盖,“还疼么?”苏茉儿摇了摇头。豪格便扶着苏茉儿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走,路上宫女太监看到了也只是低头行礼,急匆匆走过,没人敢议论。苏茉儿回宫已近两年,除了跟多铎关系近,跟豪格也不再如以前那般水火不容,甚至还经常弹琴唱曲,喝酒谈诗,兴致到了,苏茉儿还写诗赠与豪格。
    豪格从不问多尔衮和江南的事,苏茉儿心里也权当他都知道。豪格扶苏茉儿回到慈宁宫的小院,给她倒了杯热茶,“本来是与你辞行的,可却偶遇这事。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看到的。”
    苏茉儿摇了摇头,“没关系。全皇宫的人都知道,排开了你,好像你不是这皇宫里的人了。离开皇宫这般美事,想来也轮不到你,刚好被你看见,正好拉你下水。”豪格笑了笑,“好吧。我就和你水里混着吧。”
    苏茉儿放下茶杯问,“何时启程?”豪格想了想,“许是刚完过年。”苏茉儿点了点头,“那还不错,能蹭顿我的年夜饭吃。”“往年只有多铎有这福气,连太后想吃都得看你心情。幸亏近些年份我对你不错,否则,今年的年夜饭也够呛。”豪格感叹的说。
    苏茉儿看了看屋里的摆设,多数都是多铎送的,可那些精致的小玩意却是豪格每次出征后带回来的,甚至有次还带回了一套苗家装扮,让苏茉儿好生高兴了几天。“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苏茉儿这是第一次问道,豪格大笑着答道,“因为我爱你,你信么?”说完就用指头点了点苏茉儿的头,轻声道,“我的苏茉儿还是和刚进宫一般单纯,真好。”
    苏茉儿看着豪格出门,又看了看满屋子的装扮,笑了,难道现在的自己还有什么是放不开的吗?怎么还能再有什么呢?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说话间就到了顺治四年的年尾。年三十那日,宫里依往常那样装扮的“喜庆又俗气”。苏茉儿厌恶的看着慈宁宫里红色的绸子与花朵,本身极其喜爱红色的她皱着眉头看哪都难受。
    “我的祖宗,你就装看不见吧。过年本就这样,你不习惯也没办法。”布木布泰拉着苏茉儿说道,“你该吃饭吃饭,该喝茶喝茶,让他们忙去,别瞎操心。”苏茉儿笑了笑,“是该好好吃吃,晚上的群宴都是装样子的,看着他们我就饱了。”
    “你的衣服我给你弄好了,晚上换好就行。”苏茉儿突然记起太后的新衣服。“那些有的是人弄,你说你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布木布泰数落道。“不一样的,快吃吧,吃完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这年哪是自己过的啊,都是过给别人看的。哪个宫里的花不多,哪个宫里的人穿戴的不够体面,哪个宫里的彩绸不鲜艳,这都有人盯着看呢。”苏茉儿叹气道。
    忙忙碌碌的总算到了晚上,苏茉儿服侍布木布泰穿戴好衣物。明黄色的底绣着粉色牡丹,映衬着银丝编成的镂空旗帽,又在旗帽和发髻上添了些明亮的珠花,钻卡,布木布泰绝对是晚宴上华丽丽的女主角。
    布木布泰看了看镜子,把头上的发饰都摘了下来,“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跟年轻人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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