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风月/风月天下

  颜妃跪到萧景皓身边，拿起他腿边的一叠纸，学着他的样子也一张一张的扔进火盆。萧景皓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抢过她手里的纸，继续手中的动作，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和眼神，但是颜妃无端就感觉到他浑身散发的寒意，她不禁打个哆嗦，讪讪的跪回原地。
  因为萧景皓跪着，所以其他的妃嫔宫女及内侍，也都悉数在他身后跪着。殿中极其安静，了然大师坐在灵前默默诵经的声音都能够听得到。
  慕枫走进灵堂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萧景皓默然跪在灵前烧纸，其他后宫众人都跪在他身后，他旁边面向门口而坐闭目诵经的是了然大师。她径直走到灵前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跪到萧景皓身边，二话不说拿过他手中的纸，一张一张的放进火盆中，看着他们一张一张烧成灰烬。
  见萧景皓定定看着自己，面容冷峻，慕枫毫不畏惧，只淡淡将手中的一沓纸纸分了一半给他，便不再看他，低头专心致志做自己的事情。萧景皓微微一愣，随即也不再追究，两人各烧各的。
  接下来几日，慕枫白天都陪在晨曦身边，夜里照顾着女儿们睡下以后便去灵前守着。萧景皓则一直守在灵前，身旁跟着形影不离的颜妃，慕枫见了他也不说话。这些年他们之间话本来就少，那日萧景皓在风月殿留宿一夜之后，两人就一直都没有再说过话。哦，不，在萧景皓那日离开风月殿之前，他们有过一段对话：
  她赤着脚从地上一件一件拾起被扔得到处都是衣裙，他坐在床上沉默的看着她轻手轻脚的动作，突然出声，“他们说，你曾经是朕最爱的女人！”
  许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出声，她愣了片刻，没有回头，抱着衣服站在原地。‘曾经’？她努力让自己的笑显得自然，却没意识到她其实是背对着他的，所以即使她这时是在流泪他也是看不到的。“呵呵，这样的话就连臣妾都不会相信，皇上你也信！？”
  “哼！”他冷哼一声，却突然放低声线，“朕忘记了一些事情，所以朕……不知道！但是……”他顿了顿，“朕知道，你一定不爱朕！”
  她紧紧的拽紧手里的衣服，不让他听出自己声音的颤抖，笑道：“皇上……圣明！”她转过身看向他，“忘记也好，起码这样就公平了，谁都不爱谁！所以，皇上，这回您可要记清楚了，千万不要爱上臣妾！两个人，先爱的那个人总是会受牵制呢！骄傲如陛下，当然不会犯这种让自己陷于被动的低级错误吧？”
  “这一点还用不着你来提醒！”萧景皓冷冷道。他是谁？他向来惯于掌控他人，怎会让自己被他人掌控，爱这个字对他来说未免太可笑，而且还是对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今日之事不过只是一时的欲望驱使罢了，他会让她看清楚，他对她依旧无情。只是，那股愤怒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收起回忆，慕枫望了望窗外的天色，起身朝晨曦道：“母后，请早些休息，臣媳告退！”
  慕枫朝灵堂方向走去，此时，在明亮皎洁的月色下有数个人影亦朝那边快步行去。那一行人行至灵堂最外的门口处，被黑翎卫拦下。当前一人从腰间掏出一块牌子，待看清腰牌上的字迹一众黑翎卫瞬间单膝跪地恭敬一礼，起身之后即刻放行。
  萧景皓已经好几日不眠不休，此时才刚刚睡下。颜妃茹妃等人皆坐在灵堂外的厅中，外厅的门突然被打开，一阵冷风吹进来，她们齐齐朝门口看去。一行九人，当前为一女子，容颜在灯盏的照射下忽明忽暗，看不清是何模样。只见她快步朝这边走来，颜妃顿时怒声道：“是谁敢如此放肆夜闯太皇太后的灵堂？！给本宫拦住她！”
  颜妃身边的近侍顿时上前去拦那女子，手还没有碰到她，便被她身边一人打飞出去，众人皆惊。
  却见那女子不屑的瞄了一眼被打飞出去的两个近侍，缓缓的取下披风上的帽子，轻蔑的看着颜妃等人，冷冷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挡本宫的路？！”
  此时，宫女和近侍中有人认出来人，声音里透着不可置信，“长，长公主？”见她看过来，他们方齐齐跪到，高声道：“奴才（奴婢）参见孝祯长公主，公主千岁千千岁！”
  这女子正是飞扬，在接到皇祖母过世的消息后她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她身旁的护卫除了刚刚出手的小福子以外，其余皆是明月朗派来保护她的人。“起来吧！”飞扬轻声道。她冷冷的瞅了颜妃茹妃等人一眼，径直走进灵堂，在那灵位前站了好半晌终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皇祖母，皇祖母！是飞扬回来了，飞扬回来了啊！飞扬不孝，没能送祖母最后一程，孙儿不孝！”她拼命的磕头，眼泪终于哗哗留下来。
  “飞……扬？！”门口有人不确信的轻声叫道。
  飞扬的哭声很大，那个叫她的声音很小，但是她却很清晰的听见了，她转过头和那人两两相望却瞬间愣住。过了许久，她猛地站起身跑出去一把抱住门口的人，“慕枫！慕枫，我回来了！”
  “真的是你？”慕枫缓缓摸着她的头发，不可置信的替她轻轻擦拭眼泪。她们有多久没见了？
  “是，是我，真的是我，是飞扬，飞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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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妃将流萤呈上的信件看完，沉思了片刻，随即将信封凑到烛火上点燃，看着它一点一点焚烧干净。
  流萤见颜妃一直沉默不语，上前小声道：“娘娘，请尽快做决定啊！”
  信上说，萧飞扬回天朝来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只要趁机除掉她，以明月朗对她的情分势必会追究到底，到时候在一旁煽风点火，很容易就能使乌蒙和天朝两国打起来。只是，要怎么样下手呢？颜妃望着明晃晃的烛火，唇角勾起阴冷的笑意，“本宫想到一个好法子！隆冬之际，天干物燥，极易起火，一个不小心就会……”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流萤早已会意，“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办！”
  宝儿和贝贝一人枕着晨曦一条腿趴在榻上，“好了，今天就讲这一个故事，天色有点晚了，其他的故事以后再讲！”晨曦摸着两个小家伙的头发柔声说道。她不想让宝儿和贝贝叫她皇祖母，她喜欢她们叫自己奶奶，就像寻常百姓家里那样，亲情温暖。
  “好！”宝儿一个跟斗翻起来，乖乖的下地穿好鞋子，看见贝贝还软绵绵的趴在奶奶的腿上，她走过去轻轻戳她的脸，“贝贝，快起来！”
  “好困！”贝贝睁不开眼，喃喃道。
  “呵呵，算了，让她睡一会儿吧！宝丫头，妹妹可没你精神那么好的！”晨曦笑道。
  宝儿笑眯眯的点点头，“是哦！那我去找姑姑玩儿，母后说我跟姑姑很像呢！奶奶，贝贝就先在您这里了，等她醒了，让她来找我吧，奶奶再见！”
  宝儿迈着小步子朝飞扬所住的厢房走去，今天寺里好热闹，因为太皇太后出殡，所以很多女眷都来了，听说甚至连她皇爷爷当年的许多妃嫔都有来。突然感觉有道目光追着自己，宝儿下意识的回头，原来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在看着她。她停下脚步，歪着脑袋看着那人，好面熟啊！
  那女子面无表情朝宝儿走来，“嬛公主？”她出声问道。
  宝儿茫然的点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为何觉得她眼熟了，原来长得和奶奶很像。这让宝儿放松了警惕，她问：“你叫我有什么事？”
  那女子盯着宝儿看了好半晌，低低笑开，“你跟我来！快来！”宝儿想了想，跟了上去。
  太皇太后今日出殡，明日众人就要启程回宫，慕枫正在厢房里收拾东西，飞扬却突然带着小福子进来，并且遣退了婢女和近侍。“出了什么事？”慕枫知她这样必定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你可知那个颜妃是辽阳国的奸细？她是赫连骊扬的手下！”
  慕枫面色一沉，“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辽阳的郡主，只是没想到她是赫连骊扬派来的奸细，我一直也只是猜测而已。你能够确定吗？”
  “当然！”飞扬肯定道。“四哥中绝情蛊一事我就觉得有蹊跷，于是让小福子去查，结果那根本就是赫连骊扬的诡计！”飞扬让小福子将赫连骊扬如何利用赫连骊佳下蛊之事全部告诉慕枫，“他送这个女人来天朝也是别有用心！”她半年前才知道四哥中蛊毒，内疚之余亦让小福子去查清真相，结果花了半年终于从收集的各方情报中查到真相。
  “看来，颜妃这些年暗中送了许多天朝方面的情报给辽阳！”她突然一顿，有些惊慌道：“糟了，她一定也把这些年天朝的军务布防暗中告知赫连骊扬了，如果两国开战的话，天朝必败无疑！”
  飞扬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思索了片刻，“让四哥换防！”
  慕枫摇头，“四哥的排兵布阵向来都是环环相扣，层层相连，短时间内换防根本不可能，而且最关键的是，现在的他根本不可能听我的话无缘无故的就换防！“这些至关重要的军国大事，他早已不跟她商量了。“只有寄希望辽阳现在还有所惮忌，短期之内不会贸然进兵。其他的我们再从长计议。”
  飞扬点点头，“但是，那个女人必须尽快解决，否则会更加危险！”她见慕枫有些迟疑，顿时劝道：“你在犹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