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作娘子

第97章


自然,围绕神殿的,是恰巧流经此处的护城河水。
  用玉杵引导水流,是神女祭天的重头戏。
  “王爷……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令月的心里忐忑的很。
  “照着念,初六那日得背下来。”李成器却根本不理会她的嘀咕,他从怀中掏出一黄绢,“御医说,你亲身经历这场祭祀,对唤醒记忆很有好处。”
  令月无奈,讪讪的接过了那写满咒符的黄绢。还好,礼部体贴的给她弄了谐音字……
  “这是神器玉杵,小心点。午时迎光,赶紧。”李成器招呼左右将宝盒放下,自己也退出丈外,示意她开始。 令月拿起了那神秘的如意玉杵,端详许久,也没在头脑中找到熟悉的感觉。
  她上了神台,按照黄绢的指引,装模作样的念起了这些咒语。至于念的是什么意思,她是真的不懂。
  咒语,她一遍遍念叨着,慢慢的,都快背诵下来了。可神台的四围还是一点异样都没有。
  这能行吗?令月忧虑的环视着神台四围的铜兽,到时候,兽嘴里喷不出水来可怎么办?
  慢慢的,太阳到达了上中天,这是正南最高位置,此时的日晷针影位于下方正北。
  午时正,到了。
  在日晷针影到位的一瞬,吉兽头顶的铜镜反射的光线正射到了神台中央!
  令月一个恍惚,下意识的将手中的玉杵迎合了上去。
  ——这一幕,她莫名的有些熟悉……
  她好像看人做过!好像曾经有人教习过她!
  她的脚,触向了前方。对,这里应该有个机关,神台慢慢的向下陷落了!
  这是神女该做的,准备引导神水了!
  体内,有股神秘的力量慢慢复苏了!
  她与此相关的记忆,竟真的开始恢复了!
  那些咒语,她虽然还不明白所指为何,但却能熟练的脱口而出……她感觉有力量缓缓的流出自己的体内,经过玉杵,又流了回来……
  水流汩汩。
  是!水流汩汩!
  竟有少量的河水自神台泉眼冒出了!
  这些水流缓缓的臣服与她脚下,随着如意玉杵的指引,慢慢围着神台的水槽爬升着…
  螭吻之谜 
  ——“有水!出来水了!”
  令月能听到李成器在外大喊的声音。
  是的,她能看到的——不断攀升的水,最终自铜兽的口中流了出去……成功了!她竟成功了!
  令月在冬日正午和煦的日光下呆滞了。
  “好了!好了!”李成器兴奋的冲了上来,“行了!快停下来!”他探头向下喊着。
  令月一回神,赶紧移开了玉杵。
  泉眼马上断流了。
  那些盘旋而上的水,仿佛失了牵引,慢慢的又撤回了脚下……八方铜兽对外的口中,又寂静如初了。
  “上来吧!”李成器示意她将神台复原。
  令月木然踢动机关,神台轰隆向上。当她矗立高台,看到脚下的水流缓缓泄向了金光照射下的宽阔广场时,却感觉眼前这场景,虚幻的愈发不真实了起来。
  天——难道她真的是神女吗?
  “你看,这不是可以吗?”李成器自得的笑开了,“御医说的对!你有能力,不过尚不自知罢了。”
  令月还没从这恐怖的震撼中完全清醒过来。
  “王爷!”她发出的声音都颤抖了,“这……”她瞧着四下旁人离的尚远,赶紧压低了声音问去,“这些……是不是您安排的?”
  她至今还无法完全相信!
  李成器一怔,紧接着噗嗤一声笑场了,“傻丫头!”他摇头从令月手中抽回了玉杵,“孤要是有这样的能力,早就安排个心腹之人,来替换你了。”
  令月一滞,寻思也对,干干的笑了。
  “初六日,就在这里,孤命群臣百官观礼。”李成器意气奋发的指点台下,“届时你的神女身份将公之与天下。从此,那些心怀叵测的乱党,再也不会利用乾教中人的身份哗众取宠、谋反生事了。”
  “孤要收编、壮大乾教,让乾教中人渗入到大齐国的每一处,做孤的眼线,做孤的喉舌触角。”
  “新任神女娘娘,就与孤王一起,大济苍生,治理天下吧!”
  令月愣愣的望着志得意满的李成器,脑海中飘荡的,却都是青鸾的话:
  ——“别看那李成器现在闹的欢,但他日后,是绝不会成就什么大事的。”
  ——“他不像当年的皇上。他差的太大……”
  ********
  这一日回府,令月破天荒的午休补觉了,她闭眼回忆着刚刚经历的一切,妄图再次找到记忆中的交汇点,却终是无果……
  除了对祭祀程序的莫名熟悉,她什么旁的也想不起来。
  浑浑噩噩之中,听得宫娥在帘外细声细语的禀告着。
  后军袁大都督觐见。
  后军袁大都督……令月反映了好半天,才突然瞪大了双眼!
  “谁?”她很是怀疑自己迷糊之中听错了。后军?她 做了白日梦吗?
  “后军袁大都督觐见。”宫娥又重复了一遍。
  狠狠掐了自己一下,令月这相信了这是个现实。
  “袁……螭?”她惊愕的张大了嘴巴,“快,快请!”
  套好了所有的衣服,令月飞快的赶走了大小侍从,她提裙冲了出去,又慌张的折返了回来,飞速在镜前缕了几把,再箭一般的疾步奔向前厅。
  直到近了前厅的门角,她才肯停下脚步来。略略平息了喘息的胸口,端正了神色,方迈步入内。
  袁螭,果然是袁螭。他终于舍得来了。
  等着例行的看茶入座完毕,令月迫不及待的支开了不相干的人。她可没有什么耐心和袁螭端什么架子,“公子,您可是来了……”她一见到袁螭那熟悉的英俊面孔,就没来由的亲切、开心!幸好,幸好她昨夜没和方耀祖做出那样的事……否则她今日,有何面目来迎接袁螭的啊?
  “听说您的身体不舒服,”她笑着起了身,凑到了他的身旁,“怎么了,是不是我不在……”
  “神台之下,螭吻口下第三块石砖,是可以移动的。”袁螭见她靠近,面色不变的放下茶杯,没头没尾的轻声嘀咕了一句。
  令月惊呆了。他突然说这个干什么?有大事?有阴谋?说完了就想走?
  “公子,这里没有外人,不急,放心。”她笑着想缓解下气氛,不急着说正事的,他好容易来了,就多留一会儿嘛,最好今晚就别走,说正事的时间多了去呢……她轻轻的伸手,触向了他。
  却不想,袁螭突然起了身,让她的试探一下扑了个空。
  “这可是关键时,能救你命的事,”袁螭唇语的表情很是冷漠骇人,“你应该知道,要守口如瓶。”
  “是……是,”令月不明就里,赶紧收了笑,忙不迭的应下了,“公子,留下用晚……”
  “您在左军府落下的东西已送归了梁管家,娘娘留步,本督告退了。”袁螭一顿首,转身向外走了!
  “哎!”令月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她死命的扯,他生硬的拽。
  令月心头火起,索性狠狠犯了倔,“这是我的地方,你来了,就休想走!”她压低了声音低吼着,“我有话要对你说!我根本没有生你的气!你做的那些,我根本就没觉得什么!太正常了!你没必要……相反我应该谢你——”
  “神女娘娘,话不要说的太早。”袁螭截住了她的话,他的声音此刻是半丝温度也没有,“隔墙有耳。不要逼我出手……”
  他的手横在半空,姿态僵硬。
  他的目光很冷,刺的人不由得心下发寒。
  “你……”对峙了半晌,令月终还是放弃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极不甘心地松开了手,“别那么小心眼,你没必要躲着我的……那些破事对我,根本就不算什么……”她自顾嘀咕着。
  可是袁螭根本就不听她的解释,留了一个潇洒的背影,离开了。
  这个讨厌的家伙!令月气急败坏的在后面跺着脚。可恶!混蛋!
  只不过,骂归骂,她的心里,还是很温暖的。
  她是能理解袁螭之谨慎的,哪怕这程度有些过分。
  又正因为他开始过分谨慎了,与他在一起,她才能稍稍有些肆无忌惮……
  她拧眉瞪着前方,面容是气恼的,可心底却是开心的。
  其实,这袁螭还是惦记她的……否则也不会特意来跟她说那螭吻机关的事情。
  不过——那螭吻嘴下的机关怎么了?什么又是关键时刻救命的东西呢?难道她会有什么危险吗?
  令月想起袁螭刚才那冰冷的瞳神,突然间觉得,这个人竟是陌生的很……
  ——他仿佛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跟她明说。
  他很近,他又很远。
  他关心他,他又冷落她。
  他跟她的肉体坦陈相见,但两个人的心,却似隔着千山与万水……
  矛盾啊,矛盾。
  令月的心底,满的是苦涩的慰藉。
  这个别扭的男人,他还在避着她,要避多久呢?
  ********
  正月初六。神女祭天。
  祭祀的细节安排,自然有司礼监、钦天监、礼部分工安排。
  令月所需做的,只是在皇帝祭天之后登场,掌控如意玉杵,念咒语做出那简单的几个动作引导水流即可。
  祭祀的仆从,全是便衣的锦衣卫或暗卫;安全问题,毋庸置疑。
  吉时一到,新君李俊彦在摄政王李成器的陪同下,登台献礼,昭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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