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若晨风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司徒毓宁踏在这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脚下迟疑又坚定的朝着那琉璃宫墙堆砌的豪华陵寝走去，这里不止埋葬着一位举国敬仰的皇后，也是自己唯一的爱人，如果。。。。。。也许没有如果，终究是自己负了她。长长叹了口气，司徒毓宁抬起的头瞬间低下，心中的愧疚和伤痛也弥漫了起来。帝王威严在此时看起来多了一些颓然。
    身后的轩辕毕听见司徒毓宁的感慨，只是冷哼了一声，眼里满是鄙夷，一个人到了她这种地位又能怎样，四方臣服，万海归一，那又能怎样，到最后还是孤家寡人一个，那些爱你的和你爱的，你都不能信任，都要防备，一个人的天下又有何留恋。
    “三哥好像对毓宁有些不满啊！”这是几十年的习惯了，想改也改不过来了，司徒毓宁淡笑道。
    “女皇陛下还是不要这么叫的好，不知道还以为我思凉要纳入宁国版图了呢！”轩辕毕没好气的挑眉道，她就是见不惯这个总是带着张扬笑意的女子。
    司徒毓宁瞬间沉下脸，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眼角瞥见那功德碑上显眼的名字，袖袍中的手抖了抖，一脸冷森道：“这只是时间问题。”
    “司徒毓宁”轩辕毕一声暴喝，她害的自己还不够惨吗？这么多年她就像一个噩梦一般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北方有虎狼，正紧紧地盯着自己。就连自己爱的女子，也是因为她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他恨不得现在就将她千刀万剐了，感受到背后一股寒意，回头对上一双高傲的眸子，眼中寒光森然。
    “轩辕毕，朕曾答应过净儿，保思凉一方平安。但如今净儿惨死在你手中，这个仇朕不能不报，即使食言，朕亦要如此。”司徒毓宁咬牙道，一双美眸中深深的恨意，恨不得灼穿轩辕毕的身体。
    “哈哈哈。。。。”轩辕毕听完，猛然大笑了起来，气绝的手指颤抖的指着司徒毓宁，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司徒毓宁，你说，你除了天下还有什么？”
    厉声的呵斥，振聋发聩的质问，司徒毓宁猛然顿住了拾阶而上的脚步，转过身微眯着双眼俯视着那矮了自己几个台阶的轩辕毕，空气瞬间凝固起来，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司徒毓宁眼中的危险气息直逼那迎头而上的轩辕毕，嘴角冷笑“天下都是朕的了，你说我还需要什么？”语气玩味，让人愕然。
    轩辕毕没想到司徒毓宁会这样回答，他以为她会生气，然后暴怒，那才是司徒毓宁不是吗？愕然的看着那转眼收敛了浑身气势的女子，微扬的脖子有些僵硬，这才是帝王之气吧！自己果然还是被她瞧不起的那个无用太子。想到这里，刚才展开的气势也弱了下来，“也许吧！”这只有她自己知道。
    司徒毓宁回头也不看身后的人，一步一步，缓慢结实的走在汉白玉石铺就的台阶，脸色忧郁，眼神迷惘，刚才轩辕毕的呵斥历历在耳，除了天下我还有什么？什么也没了吧！爱人死了，夫君死了，儿女对着自己总是战战兢兢。如今，自己再次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是为了什么，应该是为了还债吧！
    再远的路总有尽头，几人很快便到了庄严肃穆的正殿，抬起的脚步轻了几许，好似怕惊扰了沉睡地下的亡灵般。
    “小妹，别来无恙啊！”一个清明的声音带着娇柔，随着一股香风，一个生姿卓越的绝色女子从御案后面走了出来，望着司徒毓宁笑的一脸邪魅。
    司徒毓宁好似没听到般，缓缓走近，眼睛直直的盯着那御案上供奉的灵牌，眼中说不出的痛，半晌才开口道：“司徒毓娴，这就是你的报复吗？”语气中说不出的萧索。
    司徒毓娴笑了笑，转身走到她身边，亲昵的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披风，顺着她的眼神也看了看那流金的灵牌。唇角扬起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我以为你真的不在乎呢！这么多年忍得很辛苦吧！”
    当年的事情是她一手策划的，为的就是看面前的女子绝望，只是没想到司徒毓宁在那最后的时刻都不曾出现。当时还诧异她是真的放下了这个她深爱的女子。现在看来完全不是，不过也足以说明司徒毓宁真够绝情的。
    司徒毓宁苦涩的笑自唇边溢出，若不是被人特地隐瞒了消息，她又怎会不来。这十年来，自己每天孜孜不倦的用政务麻痹自己，以为自己忘却了，可在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心中那个口子又生生被撕裂。心底的痛意，已经麻木，眼泪也干涸了。再多的感情在时间面前，有的沉淀了下来，有的只是心死。
    “心都死了，又哪来的辛苦一说”平静的诉说着此时的心情。司徒毓宁很满意的看见司徒毓娴变色的脸。沉沉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皇姐，你又何必执着于那些往事，死者已逝，难道一定要闹得连他们都不得安宁吗？”
    司徒毓娴脸色阴沉，咬牙喊道：“司徒毓宁，二十年前你放绕我一命的时候，我就说过，夺夫之仇我一定会报，我和你本就势不两立。如今正好在这里做个了结，你也可以去陪你那老情人了。”说完，狰狞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一直站在旁边的轩辕毕见她这样，几步走了过来，拿出锦帕，轻柔的替她擦拭眼泪，满眼深情。她的发泄她的恨意都在这个时候爆发了吧！只是她还是恋旧情的，否则司徒毓宁不会这么简单的就到了这里，而且对轩辕晨他们的处理也可以看出她不像她面上表现的那么恨面前的人吧！
    司徒毓宁没吭声，眼神淡淡的扫过轩辕毕那温柔的动作，心里想的却是，这双手是不是曾如此亲密的抚上那精致的面庞，没来由的心中生出一股嫉妒，虽然伊人已逝，一切都晚了。
    “轩辕毕”冷冷的声音。
    轩辕毕疑惑的回头，对上一双有些怒意的双眸，脸色一沉：“有事吗？”
    “你娶净儿，有没有爱过她。”有些纠结的问道。
    轩辕毕淡淡一笑，嘲讽的问道：“这与你何干！”一句话将司徒毓宁堵住，放下手中的锦帕，回身朝御案走去，拿起旁边放着的香，点了几株，拜了拜，插上香炉，一切看起来顺其自然，只是轩辕毕的动作看起来有些夸张，好似炫耀。他还记得那个初嫁自己的女子，总是冷眼相待的抗拒自己的亲昵和靠近。可在知道司徒毓宁成亲以后，莫名其妙的就和自己亲近起来，起初以为是因为心死了，渐渐的才明白，不过是一场骗局而已。
    “她是我爱人”想了一阵，司徒毓宁低沉的说道。明明白白的说出那句几十年前不敢说的话。
    “笑话”轩辕毕嗤笑道：“你说你爱她，你爱她会抛下她不声不响的离开，你爱她却只敢在黑夜中互诉衷肠，你爱她会看着她嫁给自己不爱的男子，你爱她会背弃诺言和别的男子成亲，你爱她会在她需要你的时候不出现”轩辕毕一口气细数司徒毓宁的罪状。
    司徒毓娴也是一脸嘲讽的笑意，比起司徒毓宁她还是觉得轩辕晨可爱多了，同样是爱上女子，一个可以不顾一起，一个却畏畏缩缩，瞻前顾后的。“你只爱你自己”这是她对司徒毓宁的评价。
    “不是的，不是的。。。。。”司徒毓宁痛苦的摇着头，一脸苍白的瞧见两人的讥笑，犹是刺眼，她有想过来阻止，她也想道别，她更想向世人宣告她的所有权。只是一切都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阴差阳错。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责难我。我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为什么。。。。。司徒毓宁无力的跪了下来，佯装的坚强瞬间倒塌。
    那样憔悴，那样悲伤，司徒毓宁心力交瘁的样子，让两人心里流过一丝痛快，这样的折磨这样的痛苦，曾经他们从她那里得到过，如今是时候讨债的时候了。只是司徒毓宁比他们想象的好像还要脆弱点。
    不是她不坚强，再硬的心也有柔软的地方，这么多年的磨练和争夺，让她从一个婷婷少女蜕变成一个君临天下的女皇，她所付出的不止是那颗日渐苍老的心而已，还有那爱人的心。她俩的话无异于揭露了她那本来已经丑陋不堪的内心。让她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依然爱着那个温柔静雅的女子。
    “难道不是吗？你从来只会自私的想到自己，将长女送给水月净抚养，真的只是为了避难吗？还是说，你只是怕她忘了你而已，而你呢？这么多年你有何时想过那个需要你的人。你只会要求所有的人对你付出，何曾想过付出真心。”司徒毓娴咬牙喝道。额头上的青筋爆了出来，胸口急促起伏，愤恨当年为何相信了她的无知。
    司徒毓宁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司徒毓娴，许是吃惊她猜出自己送轩辕晨来思凉的意图，让她冷静的脑袋，一时当机，艰难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司徒毓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以为只有我知道吗？水月净恐怕比我还要明白。”那个聪慧的女子，如若不是自己无意间发觉，她和轩辕毕还会被埋在鼓里，轩辕晨也会被他当做亲身儿子吧！那种心机，那种深情。司徒毓宁的想法又怎么不被了解她的水月净猜透。
    “是吗？”司徒毓宁抬头看着灵牌，喃喃问道。
    “三姐，其实李瑞是为了你才答应跟我成亲的”没有预兆的，司徒毓宁丢下这么一句话，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
    司徒毓娴眼角一跳，脸色有些虚白，口中呼吸也急促起来，指责的话还来不及说出来，司徒毓宁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当年，母皇留下遗命，下令赐死皇姐。李瑞知道后，便来求朕，你知道当时朕初登大宝，无依无靠政局也不稳定。所以他和朕做了一场交易，一场双方都满意的交易。朕需要李家的支持，他需要你的活命。”司徒毓宁平静的诉说着，眼中的悔恨多于得意，对于李瑞她没有什么感情，但也不愿那个情深意重的男子被人误以为移情别恋的负心人。
    这无异于又揭露了另一个惊天真相，司徒毓娴有些不敢相信的朝后退了几步，身子有些虚软，轩辕毕眼尖的扶助快要跌倒的她。对着司徒毓宁愤恨的瞪了一眼，看着司徒毓娴的神色也复杂了几许。
    “司徒毓宁你不要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了你”司徒毓娴手指一挥，指着司徒毓宁的鼻尖，冷道。司徒家的女人从来都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何况面前站着的是几百年难得一遇的一代女皇司徒毓宁。
    司徒毓宁淡淡一笑，慨然叹道：“朕今日来，本就没想过离开”。
    司徒毓娴眸子一沉，猛然爆发一股劲气，“那就纳命来吧！”她不能相信自己恨了这么多年的人，居然正好和自己想的相反。她需要一个继续恨下去的理由。突然想道如果没这个女人，也许这些事情就不会有，对还要为那个男人报仇，抱着这个信念。司徒毓娴的内力又升了几层，将扶着她的轩辕毕一下震飞了出去。
    司徒毓宁有些同情的看了轩辕毕一眼，爱上她何其悲哀！双手负立，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个蓄势待发的人。一个黑影闪过，司徒毓宁无奈的叹了口气“咏晴，退下”。
    “奴婢不能从命，陛下！”咏晴正色道。冷冷直视前方，只要司徒毓娴稍有异动便会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