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衔歌

第82章


  璇玑和绿莹已经不在走廊上了,我估摸着她们俩下楼去看舞姬表演了。
  伴月随玉将我一直架到楼道的一个死角处,等她们将我松开一些我立马又要发足狂奔,她们立马将我拽回来,这次两人都身有默契的不松手了。我的手指兀自抖得欢畅,发展到后来,我纳罕地发现我的全身都在抖,怎么止也止不住。
  伴月和随玉仍旧不敢将我完全松开,只稍稍将我松开了一些。其实她们委实没必要,此番若不是她们扶着,我只怕立时就要软倒在地上,更不要说发足狂奔了。
  我们三人就这么以一个极其容易被误会的姿势默默地立了很久,此时若是有人经过,只怕茶坊间立马又要多添一桩八卦。你想,一个公子被两个长得颇不错的小女子一人一边劫持着,这是多么引人深思的情景,纵然我是如假包换的姑娘,但现在的群众都是以满足自己的八卦需求为首要目的,所以他们只看表面不求深入,真是一个令人扼腕的世道啊。
  所幸我们所处的这个地方甚隐蔽,委实不用担心被人八卦的问题。
  伴月担心地觑了我一眼,小声道:“公主?你没事么?”
  我无力道:“有事。”
  伴月更担心了:“公主……”
  我摇了摇头,紧盯着她的眼睛道:“他怎么了?”
  伴月的眼神有些闪躲,随玉打岔道:“公主您别着急……”
  我想了想,咬牙道:“你们两个老实说,他是不是移情别恋了才故意装着不认识我?”
  随玉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你想多了……”
  我严肃道:“你们不用帮着他瞒我,我知道,这种例子多了去了。”
  伴月恢复过来,苦笑道:“公主,你话本看多了……”
  我皱了皱眉,试探道:“这么说不是我想的那样了?”
  她们两个重重点头,我舒了一口气道:“嗯,那就好,只要不是移情别恋了,怎么都行。”
  随玉的眼睛亮了亮:“真的?”
  我警惕地将她望着:“当然,太怎么了我也接受不了……”
  随玉的眼睛暗了暗,拉着我的手道:“公主,你听我说。”
  我点头道:“你说。”
  结果我话刚说完,随玉就哭了起来。我手忙脚乱道:“哎哎,这算怎么回事儿,伴月伴月,她怎么了?”随玉越哭越伤心,我伸出手拍拍她的背,“你看他都不认得我了,我都没哭,你哭得这么起劲做甚?”
  伴月叹了口气,我转过头去,惊悚地发现她的眼圈也红了。
  我脑子里一瞬间涌上了许多杂七杂八的念头,最后大脑重新恢复一片空白。我稳了稳心神,柔声道:“出了什么事你们慢慢说。”顿一顿我语气一转,凛然道:“只一条,可得给我说仔细了!”
  于是她们两个抹着眼睛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第八十一章(1) 山人自有妙计
  经我这么一吓,伴月和随玉两个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抖落得很是畅快,不消多时,我便大致理清了思路。
  林朝歌说不认得我了,并不是在同我开玩笑。伴月说她们是在距崖底百米远的山谷口找到他的,他当时浑身是伤,血流出来浸透了外袍,她们当时几乎疑心他要死了。后来回到倚翠阁让沉星一看,沉星的脸当时就白了。他身上山口虽然多,但都不大要紧,调理调理自然就好了,要命的是他胸口的伤。那是他早年出征朱雀时与拓亚交手时受的刀伤,伤口虽深,要养好却也不难,难就难在伤口染上了毒。我曾经听璇玑说过一些拓亚的事迹,后来又在与林朝歌的言谈之间听过一些,这个拓亚将军为人古板正直,是个人物,便决计不会使下毒这般三滥的阴招。后来在听闻林朝歌中毒之事后,拓亚大怒,连夜查出下毒的人是军师后,当场斩了他的脑袋,并连同自己最心爱的寒月弯刀一起送入了林朝歌帐中。
  原本事情到这里就算完了,林朝歌中的是子萱草的毒,并不是什么偏门的毒药,将养将养自然就好了,问题就出在林朝歌是被寒月弯刀所伤。那寒月弯刀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利器,刀面上用的玄铁是从朱雀的雪山之巅上开采的,被这把刀划过的伤口,日间还不觉得如何,到了晚上伤口处就如同扎进了碎冰一般噬骨的疼,每晚夜里苦痛的折磨简直能去了人的半条命。中了子萱草的毒,最最要紧的便是不能受寒冻,不然不死也得废。好在林朝歌的内功很深厚,嗯,不是一般的身后;沉星医术也很高明,也不是一般的高明。林朝歌按照她的法子调养了小半月,便能下床走动了。待到勉勉强强好了七八分,沉星便嘱咐他日后万不可在这伤口上添新伤,万一伤口裂开那就是要命的事了。所幸林朝歌是个惜命的,身边的伴月和随玉更是将沉星的话揣在心尖上,从此伺候他便更卖力更仔细了。伤口渐渐好了,期间没出任何幺蛾子,于是众人便都渐渐放了心。
  没想到这心放得还是太早了。当日他追着我一起坠入无妄崖,落到崖底时被底下的尖石林刺穿了胸口。等到她们找到他时,他正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石尖穿过他的身体突兀地现在他胸口,周围泛着潮气的地面几乎被他的血浸透,她们当时并不知道林朝歌是追着我坠的崖,只当是他与黑衣人打斗时不慎摔下来的,他当时伤得那样重,她们几乎是片刻不停就带着他离开了。
  绿莹说过,璇玑和三爷是在崖底的河边找到我的,当时我正在昏迷中,除了撞伤了胳膊以及左脸上有擦伤外,基本上是完好无损。清醒之后我只记得和林朝歌一同落到崖底之前看到的那一片尖石林和他的青冥剑划在崖壁上时溅起的火星,其余的都只是在做梦的时候有些模糊的印象,现在我却清楚地记起,在落地的那一瞬,林朝歌是怎样扎进了尖石里,在我刚要尖叫的时候又是怎样使力将我推出去的。那一刻的记忆排山倒海而来,他熠熠生辉的眼睛和失了血色的脸在我眼前不断重复交叠,心尖上狠狠地一抽,若不是伴月甚有先见之明地扶着我,我几乎连站稳都不能。
  原来失忆的不止是他一个人,可如今我已记起了我所忘记的,他要什么时候才能重新记起我呢?这么想着,我不禁悲从中来。
  伴月小心地觑了觑我的脸色:“公主,你还好么?”
  我吸了吸鼻子,很想说还好,但嘴上却顺溜道:“一点儿也不好。”
  伴月明显哽了一哽,半晌才默默无言地拍了拍我的手臂以示安慰。
  我揉了揉脸,蹙着眉道:“他的伤怎么样了?”
  伴月摇了摇头,我提着心听她道:“当日那尖石偏生是伤在胸口的旧伤上头,伤得太深,以后怕是都不会好了。”见我瘪着嘴一副要哭的形容,伴月急忙道:“不过沉星的医术很高,纵使公子的伤好不全,却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这次公子的伤也多亏了她。”
  不知怎的,我有点儿不大高兴。随玉打岔道:“公主不必太过忧心,沉星是青山先生的大弟子,医术比起青山先生来也是不差的。”伴月在一旁猛点头。
  我想了想,掩着唇角小声道:“青山先生?他是干什么的?”话一出口我立马就后悔了。伴月和随玉瞪着我,俱是一副不能置信的形容,叫我有点儿尴尬。我只得没什么意义地补救道:“哈哈,我说着玩儿的,哈哈……”
  看她们的表情,显然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我垮了肩膀:“他伤到头了吗?”
  随玉摇摇头:“公子除了胸口的伤还断了两根肋骨,万幸的是头部不曾受伤。”
  我诧异道:“头没事?那他怎么会失忆的?他还记得些什么?什么时候能想起来?”伴月刚要答话,我脑中念头一闪,“他不是单就忘记了我一个人吧?他还认得你们么?”
  伴月和随玉交换了一个眼神,我瞧着有点儿复杂。果然,伴月不甚自然的开口道:“公主一下子问了这么多问题,我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了……”
  我果决地打断她:“那就回答一个好了。”我斟酌了一下,含蓄道“他这个失忆……到了什么程度?”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很纠结。我倒吸了口凉气,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道:“不是真的真的只不记得我吧?”
  伴月叹了口气,沉痛地点头。
  我呆了一呆,很不能相信这样狗血的事实。虽说我这么些年什么程度的狗血段子都看过了,但当狗血段子实打实地降临时,我还是不得不感叹一番人生无常,璇玑说的不错,狗血源自生活,这是一个真理。然而这个真理实在太具震撼性,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平时在拜读狗血话本时抱着轻蔑的鄙夷的态度,所以才遭了如此悲摧的现世报。可是我何其无辜啊,对狗血段子最嗤之以鼻的人,明明就是绿莹啊啊啊啊啊……
  随玉见我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连忙过来打圆场:“其实公子也不是只忘记了公主……”
  我一颗心往嗓子眼提了提,又落回原位,我振奋道:“他还忘记什么了?”我觉得我说这个话的时候,很有一种希望来个人和我同舟共济的感觉。说白了,也就是同悲摧。
  伴月疑惑地望了她一眼,随玉僵着笑道:“公子除了记不得公主,连带着连宫里的事儿也不记得了……”
  我只觉得脑中一个惊雷闪过,之前满怀希望情绪瞬间灭得连渣子也不剩,这这,这难道不是在说将林朝歌我忘记得很是彻底么?
  随玉被我哀莫大于心死的形容弄得不知所措,伴月瞪了她一眼,随玉不死心还想补救:“公主……”
  我摆了摆手,道:“我现在很虚弱,你不要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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