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衔歌

第92章


  我干笑道:“哪有啊……”
  “行了,白子年要是找你麻烦,先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我十分感动:“我就知道你最靠得住了,那你回去吧,我就不送了。”
  林朝歌:“……”
  白子年在第三天晚上到访倚翠阁,比我预计的早到了两天,看来那封信的冲击委实不小。林朝歌不便露面,只命人将他直接带来了日曜居。我在前厅里等他,他一路火急火燎地冲进来,脸色难看得要命。
  我闲闲吹了吹微烫的茶水,招呼他道:“小白,坐啊。”
  他很不给面子,只顾一动不动地立着:“绿莹呢?”
  我啧啧啧了一阵,“你先坐下啊,这样站着我还得抬头看你,多累啊。”
  他额上的青筋跳了几跳,跳完还是在我身边落座了。落座时把椅子划拉出一阵巨响。我很少见到他这副别扭的模样,因而很愉悦道:“你现在心里肯定特别着急吧?”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玩笑开到这里就可以了,再开下去他那张嘴里指不定就要说出什么话来。我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正色道:“你这次来是怎么想的?”
  他明显一怔,继而便是眉头深锁。
  我放下杯子叹气道:“看来我猜的果然不错,你定是收到信就没日没夜地往这儿赶,脑子里压根就没考虑来了要怎么办吧?”
  他不吭声算是默认。我在心里深深地同情他了一把,看上绿莹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小白的下半辈子有得是苦头吃。偏偏小白脑子虽然聪明,但在儿女之情上却委实不开窍。我觉得我很有必要以过来人的身份提点他一番。
  于是我正色道:“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想不想听?”
  他眼睛一亮,恍若绝处逢身。我倒了杯茶推过去,道:“绿莹这丫头,你不能慢慢来,像你喜欢她有些日子了吧?你一直不说你,她能傻一辈子。所以,你直接来点狠的吧。”
  他兀自琢磨了一会儿,抬起头来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呵呵,果然,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容易。白子年将我递过去的茶喝完,起身告辞。
  我望着他的背影淡淡道:“她在季春苑,就她一个人。”
  白子年的背影顿了一下:“多谢。”
  我不知道白子年后来跟绿莹说了些什么,只是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带着绿莹过来辞行了。,他们进来的时候沉星正陪着我一起吃早饭,白子年二话不说夺走了我手里的筷子:“我有话要说。”
  我望了望面前碟子里咬了半边的包子很是迷茫。
  他咳了两嗓子,镇定道:“请把绿莹许配给我。”
  沉星猛的一个抬头。我震惊地将他望着。视线落在他和绿莹交握的手上,我吞了口唾沫,“绿莹,你怎么说?”
  绿莹红着脸:“我就是舍不得你。”
  我心下了然,沉默了一阵,绿莹犹豫道:“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走了……”
  白子年急道:“不行!昨天晚上不是说好的么?”
  绿莹继续犹豫:“可是……”
  我摆了摆手,冲白子年道:“喂,把筷子还我。”白子年抿着嘴唇一动不动,我翻了个白眼,继而笑起来:“再不还我我就真不让她跟你走了。”
  倚翠阁近来很是热闹,白子年带着绿莹刚走了没两天,就又有人找上门来了。这个人的目的和白子年一样,也是来求亲的。不过这一次我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凤鸢在屋子里已经坐了快一个时辰了,我照旧淡定地躺在美人榻上瞧话本,连眼睛也没抬上一抬。又过了一个时辰,我起身绕过他去倒茶喝,喝完绕回来继续瞧话本。第三个时辰过去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公主殿下都是这样对待客人的么?”
  我把话本合起来好脾气地笑:“王爷真是说笑了,这里哪有什么公主啊?”
  凤鸢挑了挑眉,直接切入正题:“如此,小王所求之事,流云……姑娘应是不应呢?”
  我耸了耸肩膀,“这原是你们俩的事,我应与不应对王爷又有什么妨碍呢?”
  凤鸢的眼睛里有道光闪了闪:“姑娘明明知道若是你不答应,璇玑是万万不肯跟我走的。”
  我拖长声音“哦”了一声:“那要看王爷能拿出多少诚意来了。”
  凤鸢道:“看来姑娘心里已经有主意了,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我坐起身子,懒洋洋道:“我要朱雀和天朝订立盟约,只要当今皇帝在位一日,朱雀便不得进犯映瞳关一步。”
  凤鸢抱着手笑道:“姑娘应该知道,如今是天朝的皇帝陛下对朱雀早生用兵之心,即使朱雀不进犯,天朝皇帝也不会放弃用兵。难道要朱雀坐以待毙么?姑娘这不是在为难小王。”
  “这不劳你操心,我自会说服暄和放弃对朱雀的用兵计划,王爷只要促成两国订立友好条约之事即可。”
  凤鸢似笑非笑:“我只是一个闲散王爷,姑娘何以肯定我定能促成此事?”
  我白了他一眼:“最讨厌你这种表情了,像只老狐狸。”
  凤鸢立刻收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显然有些哭笑不得。
  我挑眉道:“怎么样?”
  凤鸢叹了口气,“成交。”
  第二日我们便出发前往皇都。林朝歌拥着我出现在马车前的时候,凤鸢的眼睛眯了两下,林朝歌面不改色地冲他点了点头,扶着我上了马车。
  离开皇都三年,它还是那副繁华的样子。我从马车里探出头去望了望熟悉的街道,心里很是感慨。在雁满楼用过午饭,我们又直接要了两间上房,小二的脸笑成了一朵太阳花。我们和他聊了一会儿,很容易便套出了我们想知道的事。说是当今皇上的身体自三年前大病一场后就一直不见好,皇太后也不知怎的一改以往爱热闹的脾气,突然过起了深居简出的日子。
  我直觉这里头一定大有文章。因为凤鸢身份特殊,他便和璇玑一起留在了雁满楼。而我和林朝歌则打算先进宫探探情况。好容易等到天黑,我们便驾着马车出发了。一路上我一直很忐忑,倒不是因为马上要见到暄和,而是我担心林朝歌会故技重施地带我翻墙进宫。事实证明我这番忐忑委实不是没有道理,等马车停下来,我借着手里的鲛珠望了望周围熟悉的景色,心情顿时变得很是复杂。眼下我们所处的这个地方,正是宫墙外围的林子里。他伸手拉着我往墙角下去,语气里带着调侃:“怎么样,是不是有一种旧地重游的感觉?”
  我违心挤出一个笑来。重游你个头。
  待我们轻巧地翻过墙头落地时,我心里其实很有些紧张。毕竟三年未回,宫里的变化想来很大,以往林朝歌熟门熟路,每次都能很好地避开巡逻的侍卫,而如今情况未明,万一遇上了侍卫队把我们当刺客给灭了,那岂不是呜呼哀哉。我兀自担忧得不行,反观林朝歌一脸淡定的形容,我甚是佩服。
  万幸的是直到我们摸到玄阳殿前,也没碰上什么意外的情况,莫说是侍卫队,就连只野猫也没瞧见。林朝歌揽着我轻轻跃上玄阳殿屋顶,瞅准了两队侍卫交错而过的瞬间,抱着我悄无声息地从窗口跃进了大殿。
  大殿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中央青铜灯上的蜡烛燃着幽幽的火光。我觉得很奇怪,暄和一向喜欢寝殿里亮堂些,到了晚间更是要把所有的灯都点上,往常这个时候的玄阳殿明明应该是灯火通明的场景。我偏头看了看林朝歌,他整张脸都隐在朦胧的光晕里,表情瞧不真切。他松开我,俯首到我耳边:“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凑到他耳边:“我一个人?”
  他仿佛是笑了笑,声音很轻:“去吧,只有他一个人在。”
  我虽然不解,但还是点头往里去了。偏殿里没有点灯,我将掌心的鲛珠托得高一些,心中疑惑更甚,帝王居住的玄阳殿里,怎么会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小顺子和毓秀都去哪儿了?绕过一个拐角,我的步子停了下来,这一路走来,只有书房里是亮着灯的。我顿一顿,抬步走过去。刚刚行到门口正准备推门,里头传出一个低哑的声音:“谁?”
  这样带着阴霾的声音,绝不该是暄和,可我知道,那就是。我觉得喉头一哽,竟是说不出话来。我强忍住心中涌上来的酸涩,伸手推开了门。随着门发出“吱嘎”一声长响,我看着暄和从堆满了公文的长案前抬起脸来,视线落在我脸上的瞬间,我明显看到他的身子晃了两晃,接着他便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被他的动作带翻在地上,我听见他颤抖的声音:“云儿?”
  我往前走了两步,眼里落下两颗泪来:“四哥。”
  从宫里出来已是下半夜。在回雁满楼的路上,我心里很是感慨。原来三年前无妄崖上的刺客真是太后派去的。我记得暄和说这个话的时候面色凄苦。他说,太后早知道他想对朱雀用兵,也知道我一旦成了朱雀的王后他是决计不肯用兵的了,她要她的儿子成为旷世的明君,就要下手替他铲除异己。暄和说他不知道他的母后何时成了这样的蛇蝎心肠,无妄崖的事出了以后他便开始对太后避而不见。直到后来暄和为公主以国丧之礼大葬时,太后冲进了玄阳殿厉声制止。那一场冲突彻底毁灭了暄和心里残存的温情。公主大葬后,暄和便以太后突染顽疾需要精心休养为由将她禁足在了容德宫。此后容德宫一到晚上就会传出歌声,那歌里唱的是盛世繁华,好似歌者借由歌声怀念那曾经灿烂的往昔。宫人们都说太后得了幽闭之症,怕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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