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兽神捕

    日头正上，冰莹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国舅爷华元的府邸，大致观察了一下地形之后藏身在正殿横梁之上的角落。她瞥见华元与一些官员在正殿之中商讨事情，便想顺便偷听一下。以她如今的身手来说，整个国舅爷府的人也难以发现她，即使发现她也不可能制服她。
    练成妖颜之术的冰莹，就连原本的武功也在夜晚尽失，并且如靳寂一样，夜晚的她性子也有所改变，是她的本性。她此刻不经意的想起了夜晚的她在靳寂面前流露出的娇态，不由得一阵羞恼。但随即她又想到，靳寂也会在夜晚回想起白日的若熙在她面前所做的事情，便差点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他也一定，非常恼恨吧？
    看来，这种状况要改变，只能等混沌珠泡水四十九日之后了。算算时间，倒也不过四十来日。不过她自然不会供给靳寂享用，说实话的，她舍不得皇甫若熙消失。虽然如今她已经得到了靳寂的秘笈，但也许在四十几日之后，她仍旧不会与靳寂分开。因为她要一辈子看着若熙赎罪，靳寂恼恨，这也许就是她余生的乐子了。
    “国舅爷，这一回动静太大了，是不是会惊动皇上和皇后？”底下一名官员开了口，之前的官场话终于落幕了，冰莹也听的十分厌烦。不过她心里明白，那些人其实是在等国舅爷将下人肃清，此刻下人全都退出，他们便才敢谈论正事。
    华元冷笑了一声，道：“皇后是我妹子，不管怎样她也都会站在我这边。至于皇上嘛……你们说皇上敢动皇后么？军权还握在我爹手中，我爹最疼爱的就是我这皇后妹子，所以皇上是怎么也不敢真的动我皇后妹子。”
    “可是……”那名官员支支吾吾，却是不敢真的问出口。
    华元怒道：“那是夫妻闺房之事，怎能当真？你们得看看皇上在人前是如何对待皇后的，不得听信那些谣言！”他当然知道这些官员心里在想些什么，无非就是皇上对皇后做的那些丑事罢了。但那不过是皇上为了泄愤，才在私底下做的，因为爹和他每回问起皇后，皇后都矢口否认了。要是皇后承认，爹才不会放过皇上！
    几名官员立刻纷纷应声，附和着华元之言，不敢再提那宫闱丑闻。
    “总之，我们的安乐窝在亚拉国，只要我们将这批女子送出东岱国，去到亚拉国窑子里，谁也奈何不了我们了。就算皇上皇后得到了风声，那也没有证据不是？任他们搜遍我整个国舅府，我这儿也没藏着半个良家女子啊，哈哈哈……”华元得意的大笑道。
    “不错，那就请国舅爷示下，究竟那些女子藏在何处，下官等人也好安排人手将她们送到亚拉国去。”那名官员再度问道。
    冰莹隐忍着怒火许久，此刻听到关键处便竖起了耳朵听着。与此同时她心中又觉得奇怪，据她所知亚拉国青楼中都是男妓，怎么这国舅要运送女子去亚拉国？难不成这国舅不知亚拉国风俗，要做赔本买卖了么？
    华元四周看了看，这才低语道：“就在城西郊的小树林里，有我的人在那儿守着。你们赶紧派人去……”话没说完，被从天而降的人给点了穴道，只能瞪大眼睛看着这相貌平常却美眸如星的女子，心里哀呼‘完了完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这一点破事儿全被面前这女子给知道了，看她的武功及脸上的笑容，她知道他这一次恐怕是栽大了。
    冰莹快如闪电的点了大殿之中六七人的穴道，压根没给他们呼救的时间。然后，她在一群木头人中间穿梭了几圈，面带笑容的问道：“穿着大老爷的官服，拿着百姓的税钱，吃着百姓的米粮，做着百姓的父母官，行的却是祸害黎民百姓的勾当，你们不觉得——天理不容么？”
    回答她的，当然是静默，因为他们无法开口。
    冰莹也不期望他们开口，因为这群国家蛀虫是不会良心发现的。如果他们还记得圣贤书上所说的话，他们就不会干出今天这种事来。她便冲梁上另一人说道：“还不来帮我搜集罪证？”
    一个身影迅速从梁上下来，落在冰莹面前，正是叶冰。他低声笑道：“却早被你发现了。”见冰莹不理会他，他便环顾了被点住穴道的官员一圈，皱眉问道：“不是先救人比较重要？”他方才听她说，要他帮她搜集罪证，不过他却以为，先去救那些被掳走的女子比较重要。
    “她们暂时不会有危险，但我们得先将他们安顿好，否则一旦华元的人发现异样，我们就掌握不了华元的罪证，也无法还那些女子一个真正的公道了。”冰莹简单解释了一下，随即命令叶冰帮她将华元等人带去大殿的梁上，并用随身携带的绳子捆好以防掉落。
    之前华元已经命令下人全部退出大殿，并吩咐侍卫不得在没有他命令的情况下让任何人进入大殿之中。所以只要大殿里没有传出异样的声音，外面的侍卫是不会放任何人进来的。在天黑之前，她应该都有时间寻找华元的罪证。而在那之后，她便可以救出那批女子，放她们归家，再将华元的罪证送去皇宫，便完成她的承诺了。
    做完这一切，冰莹与叶冰一同溜出了大殿，直奔华元的卧房。在一阵翻箱倒柜之后，他们并没有找到有关华元和各官员之间来往的信件。最后冰莹脑中念头一闪，想到一件重要事情：华元给各官员的信件才最重要，那么那些信件必定是在那些官员家中了。
    因为叶冰跟随皇甫正龙已久，所以他认得那些官员，自然知道那些官员府邸在何处。冰莹则是压根不识得那些官员，都是些佞臣，而她恰恰从不结交这类官员。所以她让叶冰去各官员家中寻找，她则继续留在国舅府寻找罪证。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国舅府的侍卫也果然没有发现他们惧高的主子早已被塞到了大殿横梁之上，依旧尽职的守在门外，连大夫人路过也没让她进去一下。
    太阳快落山之时，叶冰返回到了国舅府，眉眼弯弯的附耳对冰莹说道：“华元给各官员的信函，都拿到了。只要皇上敢办，要判他多少死罪都有了。单一个通敌卖国之罪，就够他受的了。”
    冰莹瞥了叶冰一眼，这才发现他骨子里也是嫉恶如仇的，只不过他一直被一个‘忠’字所压制，无法真正做他自己罢了。想到当初那淡然的少年，她不禁暗笑自己当年的痴心妄想，时间总会改变一个人的，叶冰早就不是当初她动过心的初恋对象了，只不过当初她不明白。痛苦的死过一次，就什么都看透了。
    “我这里也找到一些罪证，都是其他官员给华元的贿赂证据，想必也能起些作用。”冰莹轻叹，一个国舅爷便能残害如此多的百姓，实在是令人扼腕。她对叶冰道：“我们走吧，去西郊小树林救那些女子。”
    叶冰点了点头，随后便与她一道离开了国舅府。恐怕要到天黑时分，国舅府的侍卫才会发现大殿内的异样，而华元就算重获自由也来不及阻止冰莹他们的行动了。
    冰莹和叶冰制服了华元安插在那批女子身边的走狗，将那批女子安全送到等候在香醉乡的百姓们手中时，方才领会了为百姓做了一点小事后的那种惭愧感。他们不过做了一点点小事，但在百姓心中却是天大的事，对他们感激涕零，甚至将他们当作神明一样供奉。
    “谢谢冰老板，谢谢叶公子……”
    “冰老板和叶公子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大恩人呐……”
    此起彼落的道谢声，却让冰莹和叶冰同时不自在起来。冰莹是因为她之前死活不肯答应救人，而现在却要承载人家的千恩万谢，怎么也有点惭愧。至于叶冰，是因为他从未为百姓做过什么事情，第一次受人如此大礼便觉不安。冰莹倒不至于如此，毕竟她当警察时救下人质或是帮受害人家属抓住了杀人犯，都会遇到此种情况。
    好不容易将百姓们送走，冰莹才吁了口气，又恢复了平日里那般神态，并下定决心不再轻易上叶冰的当了。她正要开口警告叶冰下回不得如此来要挟她，试探她，却被叶冰抢了先。
    “冰莹，今日的你让我刮目相看，我也感受到了为百姓做事的成就感。”叶冰真心的道：“不过，你为何会让华元看见你的面貌？你不怕皇后会……”
    这是叶冰最想不通的地方，连他也蒙面了，为的就是防止皇上到时候顾及皇后面子而不惩办华元，那么到时候华元就会用尽一切手段报复与他作对的人。冰莹以真面目见华元，是直接将自己放进了危险之中。他不认为，冰莹是这般大意的人。
    “你以为，在你带着百姓这般闹了香醉乡之后……”冰莹淡淡的笑：“其他人还会不知道今日之事是香醉乡老板冰莹做的么？”
    叶冰顿时讷讷不知所措起来：“对不起……我……”
    “算了，我知道你的想法。我只希望，下不为例，不然你会让我很困扰。”冰莹眼看天色将黑，心知她要去拜托靳寂了，便与叶冰匆匆说了告别的话，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此刻靳寂还未出现，自然就只有皇甫若熙陪着她了。她与皇甫若熙之间如今的相处模式也实在诡异的很，毕竟皇甫若熙自从知道他就是害她如此的罪魁祸首之后，一直对她存有愧疚之心，便万事将她伺候的服服帖帖，让她好不自在。
    冰莹侧头看着为她倒好热茶，又绕到她身后替她揉肩的‘少年’，不由得一阵头疼：“若熙，你真的不用这样子……”即便是对靳寂，她也没有恨意，何况是对毫不知情的‘皇甫若熙’呢？他这样弥补过错，反而让她有种‘欺负他’的愧疚感，俗话说‘不知者不罪’嘛。
    皇甫若熙小心翼翼地道：“冰莹，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皇甫若熙是个敏感的孩子，他虽然也感觉到了冰莹的不自在，但更多的却是感觉到她的顺从。他觉得，她是喜欢他对她好的，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发觉。每回他替她揉肩时，他便感觉到她全身放松，微眯双眼的享受。
    “你……”听出他的小心翼翼，冰莹放弃了说教，转而闭上眼，微微仰头：“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其实说起来，她对他也挺不错的，每天都保护他照顾他，也一直耐着性子安慰他不必多想。
    她有时也在想，她不肯告诉靳寂混沌珠的下落，是否也有不想让如此可爱的若熙消失的想法？毕竟靳寂若昼夜合一，那‘皇甫若熙’就会消失，只有冷漠的靳寂存在了。
    就在这温馨的氛围之中，时间慢慢流逝，直到冰莹感觉到肩上的力道消失了，她才睁开了眼，看着已经一头银发面容冷峻俊美的男人，笑道：“怎么？不习惯一恢复神智便在伺候我？”
    说实话，若熙的面容稍微转变一下，是十分好看的。不再是那种纯净的漂亮，却是狂放的野性美，对女人有着十足的吸引力。而且靳寂极少说话，更是从来不笑，看着看着就容易如红夜那般，迷恋上他不可自拔。
    “不会。”靳寂有些僵硬地回答道。然后他在她面前坐下，看着她道：“找我有事？”如果她不找他的话，是不会准时在房里等他的，必定是在楼下忙碌着，虽然他不觉得香醉乡有什么值得她去忙碌的。
    冰莹便笑了，他真是一如往常的聪明。她伸手从怀里拿出那些搜集来的罪证，递去他面前，说道：“这是国舅爷通敌卖国的证据，我想拜托你送去给皇帝，让他办了国舅爷。”
    不知是不是她曾碰过混沌珠，受了混沌珠的影响，她没有武功性子异常的时间要比靳寂短。所以每次靳寂换了人，她却还是原样。
    她不愿意跟皇甫正龙再打交道，不是怕也不是厌恶，只是单纯的不喜欢。所以她想拜托靳寂前去，再说皇甫正龙最惧怕的还是靳寂，她就想看着靳寂压倒皇甫正龙气势的情景。本来也可以派叶冰前去的，只是她不愿让叶冰惹上皇后——靳寂和她已经惹了皇后，再惹一回也没所谓了。
    靳寂看着她，没有伸手去接：“皇后没动你，你却要先去动她的人？”东岱国的人都知道，皇后最疼的就是弟弟华元，而大将军华安靖最疼的是皇后。也正因为如此，华元才敢无法无天，皇上也不曾查过他，更没人敢将他的事情捅到皇上面前。
    冰莹当然知道华元的地位，也知道那些百姓之所以告状无门正是因为上边官员不敢受理，所以才告一次，挨打一次。可她，偏偏要去捋一次虎须。她微笑道：“西域盅手是皇后请来的，你没忘了吧？既然皇后已经先动了手，我们便已经和皇后成了敌人。西域盅手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我们随时可能面对危险，何不先反击一下，让你过皇后也尝尝被人对付的滋味儿？”
    也许在昨晚答应那些百姓的时候，有一个原因是因为犯事的人是国舅爷华元，皇后的弟弟。皇后虽然帮她省了不少麻烦，但那却是为了皇后自己，而不是为了她，她并不需要感激。
    靳寂接过了罪证，淡淡的瞟上一眼，塞入怀里，问道：“你有把握，凤寒龙会办他？”
    “他自诩明君，这般明显的罪证都呈现在他面前了，就算是皇后，他也应该有办法让皇后闭嘴吧。”冰莹感觉头有点晕，便以手撑了撑。皇甫正龙是一定会办华元的，而皇后那边，他也有办法让皇后不说任何话。不过要华元死，却是很困难。
    但以她那个时代的律法来说，华元并未犯下谋杀案，也还并未到杀头的地步。她对这个，不坚持。虽然她很坚信，华元没犯下谋杀案是因为他没有必要——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不会吝惜他人性命的。
    靳寂伸手一揽，将她抱去了床上，而后在她耳边低语：“在未转变之前，休息一下，我很快回来。”说罢，他转身走出房外，关上门直奔皇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冰莹闭上了眼睛，耳边尽回响着靳寂临走前的低语，没有缘由。
    而院外，叶冰站在树下，眼神茫茫然的。冰莹宁愿让靳寂去皇宫见皇上，也不愿让他前去。她是不信任他，还是根本不想再与他有所交集？这一次救那些女子，是他逼她的，她是迫不得已才跟他合作的吧？
    可惜叶冰忘了，那些罪证原本就是他去搜集而来的。倘若冰莹不信任他，又怎会让他前去各官员家中搜集罪证呢？
    当局者，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