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罪奴

“暖手炉……”半晌没有回应，千雪瞧了她一眼，眸光微暗：“我向来最怕冷，今儿个又是雪天，你怎么也不想着？”
    采夏一慌：“奴婢这就回去取来。”
    千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零姬坐在主位上，看着采夏匆匆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了片刻：“苏姑娘的婢女似乎……”
    千雪微微颔首：“蠢奴一个，让娘娘见笑了。”
    零姬呵呵一笑，意有所指：“那苏姑娘怎还敢留着，不怕粗手粗叫地伤到小皇子，不如……？”
    “谢娘娘挂念，奴婢无碍。”千雪说的不动声色，低垂地目光落在自己明显凸起的小腹上，闪过一瞬间的温和。
    零姬的目光平淡如水：“听我皇兄提及，苏姑娘的身孕已有六个月了吧。”她的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嫉妒，因为她根本不想怀夜玄镜的孩子。
    “回娘娘，过了年，便满六月了。”千雪说着话的时候，心头掠过片刻的得意。她的孩子已经成形了，是个女儿，不管她的父亲喜不喜欢，她都会疼她爱她，把所有最好的都给她。
    就算去抢去偷，她也要把所有最好的都留给她的孩子。
    她的女儿会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公主，王朝至高无上的珍宝，会一辈子有人疼、有人爱，永远幸福快乐！
    “奴婢突然想起，上个月从贵国传来消息说若言也有了身孕，不知眼下怎么样了？”宫中传言，尹若言自嫁到西鲁之后便一直多受严明修的冷落，太后痛心疾首，无奈鞭长莫及，还有关外那几位一只将尹若言视若己出的将领，对夜玄镜也诸多不满，甚至公然抗旨。
    零姬闻言故作失落地摇了摇头：“嫂嫂乃是金枝玉叶，自小身娇肉贵，我西鲁却是极苦寒之地，她甫一嫁来就大病了一场，之后一直萎靡不振，有了身孕更是被折腾地死去活来，直到本宫离开前，终究还是……”话未说完便叹了一口气，面色暗淡，仿佛真有几分惋惜。
    几句话便将尹若言的处境尽数道破，显然她过得不好。莫说严明修心有所属却强娶了她，根本就是不怀好意，她作为和亲过去的女人本就不受尊敬。和亲是一种政治，以最小的代价换取和平，可是他们都不懂，军人永远只会冲锋陷阵、保家卫国，认为和亲只是一种耻辱的祈求和平的方式，他们更愿意用自己铁骑去踏平远方的土地，不惜血溅沙场甚至更惨重的代价，这不只来自于他们的身份，更是一种性格。而西鲁和永乐刚刚签订了修好文书，不会开战，满腔愤懑的将领们只有把怒气转嫁给自己的国主。
    “啊……”千雪轻呼了一声，故作惊讶：“怎会这样……此事秦婕妤知道了么？”
    零姬摇头：“本宫还未与她说。听说秦影与我堂嫂私交甚好，若然知道了此事，定会难过吧。”
    “秦钟大将军当年曾是尹王爷麾下一员大将，是以秦婕妤与郡主也自小相交。尚在闺中时曾是一对密友。”甚至秦影入宫博得夜玄镜的宠爱，也是受了尹若言的帮助，这里面有几分真心实意切不可说，秦影对尹若言格外上心倒是真的。
    话已经说到了这种地步，零姬心中一片了然。这个苏千雪，果真是恨透了夜玄镜……
    说话间，采夏已将暖手炉拿了过来，千雪捧在手里一边取暖一边把玩，仿佛其乐无穷。零姬饶有兴致地看着那精致手炉上的花纹，啧啧称赞：“天朝能人辈出，技艺果真巧夺天工，就连一个小小的手炉也这般精巧。是陛下赏赐的吗？”
    千雪怅然一笑：“是惜梦宫的柳修仪赏给奴婢的。”夜玄镜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她了，帝都冬季天寒地冻，他倒也找人为她做了御寒的冬衣，可如此小物却又哪里想得到，反而是柳梦儿为了感谢自己帮她去怀上龙嗣而特别订制的。
    柳梦儿眼下身怀有孕，宫里无人不知，零姬在封妃之前一在宫中住过几日，虽没有见过夜玄镜，但也做足了功课。“哦？那么说，柳修仪和苏姑娘的关系很好了？”
    “奴婢曾经在柳修仪宫中职事。”
    零姬呵呵一笑，方要说话，却听殿万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嗓音。
    “皇上驾到——”
    是夜玄镜来了，他竟然刚下了朝便来了他的新妃这。
    他倒是上心……千雪连忙跟着零姬跪拜迎接，心头升起的一股邪火，被她强压了下来。
    “臣妾参见皇上。”零姬盈盈一拜，姿态高傲，生生顿住了帝王如风的脚步。
    夜玄镜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女人，似乎觉得有些有趣，半晌过后才慢慢道：“爱妃请起。”然后踱步到千雪面前，竟然亲自将她扶了起来：“千雪有身子在，怎么也跪下了。来，进屋去。”
    千雪低垂着眸，对帝王突如其来的体贴没有半点欣喜，她有多久没有和夜玄镜这样近了，脸庞感到对方湿热的呼吸，抬眼就能看见他卷翘的长睫投下的阴影，可是如果没有零姬，他会这样么？
    不会！他做的这些是为了给严零姬脸色，因为她是和亲来的，因为她态度高傲，但不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更不是为了激起对方的妒意，因为夜玄镜不可能喜欢零姬，他永远只爱夜玄心，宫里所有上过龙床的女人都有夜玄心的影子，唯独零姬例外，但她也只是新鲜罢了，却没有过人之处。
    当这种新鲜感过去，夜玄镜又会变成薄情的帝王，无情地对待任何一个玩腻的女人。就像对她苏千雪一样。
    随着帝王的搀扶起身，看见一旁的零姬面上没有一丝难堪，依旧平静如水，不禁为对方的沉稳感到有些惊讶，先比之下，反倒是夜玄镜显得心性幼稚。
    夜玄镜拉着千雪的手入了殿内，然后径自做到了主位上，反倒把零姬挤了下去，目光落在千雪身上：“千雪怎么上这来了？”
    千雪不语，零姬代替她回答：“回皇上，臣妾方才在御花园中散步，正巧遇上了苏姑娘，我俩相言甚欢，臣妾便请姑苏娘来着坐坐。”
    夜玄镜闻言点点头：“零姬初来帝都，能交上朋友就最好了，不过今年冬天格外寒冷，千雪有身子，就不要多走动了。”
    “奴婢遵命。”千雪行礼。
    “既然如此，千雪便退下吧。”夜玄镜开口赶人，千雪闻言不禁难受，那边皇帝又说了一句：“朕陪你回盘龙殿。”说罢便起身走向殿外，有也不回一个。
    千雪连忙跟着，临到门口试突然顿了一步，朝自己方才坐的座位旁边的小几上瞅了一，而后追着夜玄镜的方向离去。
    看着那两道身影消失在拐角，零姬轻轻送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千雪方临走前看的地方，对身后的婢女吩咐道：“玲珑，去把那只手炉拿来我看看。”
    玲珑依言将手炉成了上来，零姬那在手里左右端看，想起方才苏千雪来回把玩的样子，目光深邃了几分，片刻过后幽幽说道：“玲珑，你暗中散播消息，就说尹若言受我堂兄虐带，加上小产，现已经病入膏肓了。”
    玲珑一愣，随即福了个身：“奴婢遵命。”
    另一厢，千雪随着夜玄镜回了盘龙殿，却意外地见太后端坐在正殿上，似有些焦灼。夜玄镜便遣了千雪回房休息，独自和太后说话。
    千雪慢慢走着，方入了偏殿，突然瞧见自己腰间的荷包不见。心头惊颤，那包里的东西若被人瞧了去，定要掀起滔天巨浪，此番丢了如何是好。猛然想到方才走过正殿时被福善公公撞了一下，便急匆匆地往回赶，盘龙殿是帝王寝宫，夜玄镜喜爱清净，外面戒备重重，殿内却少有人员走动，她纵然步履匆忙也无人客观，一路畅通无阻，顷刻刻间便到了正殿偏门，寻了片刻，果然找到那淡绿的荷包，这才放下心来，方要离去，却听殿内传来一声怒斥，听起来情绪有些激动，那声音赫然正是太后！
    太后一向沉稳老练，如何发的这么大的火气。千雪心下疑惑，脚下便小心地朝着殿中央迈去，同时竖起了耳朵，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对话清晰地传来。
    她的人生中，第一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孽障！你怎能用自己的女儿去祭天！”太后的声音痛心疾首，隐隐带着几分颤抖：“虎毒尚且不不食子，你……你……”
    “十五年之期早已过去，朕迟迟不肯行天祭，终于惹怒了天神，今年，我国境内天灾人祸连连，西鲁联合苍北犯进我国，死伤惨重，东瑞虎视眈眈，瘟疫肆虐，南方洪涝，北方却连月干旱，颗粒无收，就连……圣雪山都爆发，神树枯萎，更是象征着我国国运到了尽头。”男人的声音清冷无波，在冷清的大殿中一遍遍回想：“这是战辰的惩罚，我们必须献上最高贵祭品，才能安抚战辰之神的怒火，求的他的原谅。”
    “可是……苏千雪只是一个奴隶，身份低贱，她生下的孩子，只怕会更加地惹怒战辰之身。”
    “低贱的只是身份，不是血统。事实上，苏千雪的母亲是安定王爷的小女儿，而安定王爷是少数拥有夜氏血统的外姓王爷，苏母排名最小，却是嫡出，嫁与苏引也是正室，苏千雪出身清白，又有夜氏血统，与朕所生之女，定不会叫战辰天神失望。”
    “皇儿意思是……！”
    “祭天只需要圣女之血，而非圣女之命，所谓的圣女就是皇室血统的女儿，夜氏几代单传并无分支，就只能牺牲朕的孩子了。母后，皇儿这般做也是迫不得已。”
    “既然只需圣女之血，为何当年不要玄心来血祭！”
    “朕不会让玄心受到任何伤害！”
    “玄心若是血祭，也许并不会死，可要拿刚出生的孩子去放血，定然必死无疑，皇儿，那可是你的孩子！”
    “就因为是朕的孩子，才正要肩负起整个王朝的命运。”帝王冷哼了一声，突然轻蔑地一笑：“怎么，母后什么时候关心起这个孩子了？母后不是因为知道里面是女儿，觉得没有利用价值，才不闻不问低么。”
    太后面色一沉，有几分发黑：“哀家身为女人呢，自然知道孩子的重要，你这样，叫苏千雪怎么活。”
    夜玄镜眉头狠狠一皱，脸色顿时变得惨白阴郁：“她？”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带着隐忍的颤抖，仿佛是刻骨的恨意：“她的死活跟朕有什么关系！”
    太后惊呆了，一字卡在喉咙间：“你……”
    “苏千雪欠朕的，朕要她用最珍爱的东西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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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困呢，计划明天结束第二卷，看来要泡汤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