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木的翅膀

苒诺的小姨终于把苒诺和岳楠的事告诉给了苒诺的父母，苒诺在回家前做好了迎接暴风雨到来的准备。
    苒诺用钥匙打开电子门，慢慢的上楼梯，怀着忐忑与不安将钥匙□□了大门的锁眼里，客厅的主灯亮着，父母，小姨、二姨、舅妈都坐在沙发上，苒诺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她换了鞋，一言不发的将包放回房间，小姨叫她，她低垂着头，走了出来，苒妈妈将她拉到身边坐下，屋子里安静极了，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苒诺的身上，她坐在那里，如坐针毡。
    小姨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苒诺，我已经把你希望我说的都告诉给了你爸爸妈妈，你不在的时候，我们讨论过了，结果都是一致的，不现实，不可能。”
    苒诺没有吭声，苒妈妈深叹了一口气：“苒诺，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决定让我和你爸爸很伤心？”
    苒诺依然没有吭声，苒爸爸狠狠的瞪着苒诺：“我刚答应你妈和你姨还有你舅妈不打你也不骂你，我就一个态度，不同意，如果你要犯倔和他好，你滚出去，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苒妈妈和苒诺的两个姨忙止住苒爸爸的话头：“说这些做什么？”
    苒爸爸的火暴脾气又上来了：“我得让她知道这些道理，别到时候她反过来怪我们没告诉他。苒诺，但凡是离婚的，无论男女，有一个是好东西吗？他要是好东西他会离婚吗？他要是好东西，对方会和他离婚吗？他那么好他为什么会离婚？他那么好他以前为什么结了婚还出去找别的女人？他那么好他前面那老婆为什么会出去和别的男人好？你看看你一天接触的都是些什么人？”
    苒妈妈站起来把苒爸爸推进了卧室。苒诺的舅妈对苒诺说：“作为我们来说，都希望你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我们暂且不说他离婚的问题，就说他自身的条件，他能给你什么？以后你们真在一起，你还得养他，更何况他还有个拖油瓶，你凭什么帮他养一个跟你没有关系的孩子？”
    “苒诺，听人劝得一半，我怎么想都觉得你这个决定做得太不理智了，无论他现在对你多好，总有一天他会烦，他会腻。可能他现在会为你做一些事情，但久而久之呢？你不能用自己一生的幸福去做赌注，你爸爸的脾气是不好，可他是发自内心的关心你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你的父母更关心你，我们也知道，你的不自信，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爸爸的教育方式，我们刚才都说他了，他也答应我们以后一定改。不过你也有不对，你的脾气跟你爸爸一模一样，他凶你也不服软，有的时候撒娇认个错就过去的事情，到你们俩身上就成了世界大战，你不能因为他对你的苛刻和暴躁就抹杀他对你的爱，你看，从小到大，你爸爸每天起很早给你做早餐，有聚会都先回家帮你和你妈妈把饭做好才去，这一点你小姨父是做不到的，这20多年他可没给你妹妹做过几顿饭；你身体不好，他爸爸经常深更半夜的背着你去医院，找医生，为你跑上跑下…他是很爱你的。” 苒诺的小姨说道。
    “就是，你看，你小时候因为你弟弟，被你舅舅打，你爸为维护你还和你舅舅打架，他不爱你，他会那样做吗？男人要得到一个女人，会不折手段，现在什么好听说什么，什么好看做什么。你把这个社会想得太简单了。” 苒诺的舅妈又说道。
    “你为什么和航空公司那个男生分手？”苒诺的小姨问。
    “不喜欢他。” 苒诺终于开了口。
    “那那个离婚的你就喜欢了？” 苒诺的舅妈问道。
    “对。”苒诺挑衅的看着舅妈。
    “我就奇怪了，家里条件好的你不喜欢，你就喜欢那种穷的？”
    “这跟家庭条件没有关系。”苒诺开始激动起来。
    “那跟什么有关系？结婚过日子没钱你们吃什么？我姐家女儿你认识吧？开始找一个没工作的，家里反对没用，行，我姐说你们要好，男方家买个房子该可以了吧？可人家买不起，后来她哭着给她妈认错，后来乖乖听话去相亲，现在找那个男方条件很好，结婚都是男方家在操办，两个人住的是140多平的房子，现在男方家又准备给他们买套房。苒诺，人要现实些才行，你这样吃亏的是你，你不是没有条件，我们这是为你好。”
    苒诺心里很难受，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我并不是想以此来伤害我的爸爸妈妈，可我也希望你们能够尊重我的决定，哪怕是一点点，我不是17、8岁，20刚出头，我已经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活了。你们都别劝我了，不管我爸怎么对我，不管你们同意或不同意，我都会坚持我的决定，我爸最擅长的就是打人嘛，这次这事就算最后我被我爸打死，我也一定会坚持。”
    三个人听完苒诺的这番话后，面面相觑，无奈的摇了摇头。
    “既然你那么坚决，我们也不多说什么了，我们不看好你和那个男人的爱情，也不赞成你们的爱情，两个人在一起，如果连家人的祝福都得不到，你觉得有意义吗？你好好想想吧，苒诺。”说完舅妈带头站了起来。
    临走前，苒诺的小姨反复的叮嘱苒爸爸：“你千万别动手打她了，有什么事，一家人坐下来好好说，家和万事兴。”
    苒妈妈的妹妹和弟媳走后，苒诺去洗手间洗脸，苒爸爸站在洗手间门外：“苒诺，你真是把我和你妈的脸都丢尽了。”
    听到这，苒诺的眼泪再一次的夺眶而出，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多么好面子的人，从职大，小学，到房产公司房产科，再到武装部，父亲一直是一个特别好面子的人，这次这事，是很为难他。苒诺想好了，这次，无论父亲怎么骂她，她都不顶嘴。
    在苒诺的父母知道她和岳楠的事后，她的心反而放轻松了，该面对的终于开始面对了。柯琦听苒诺说完那晚的经过后，拍了拍苒诺的肩膀：“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苒诺叹气“唉，为什么别人的生活充满了阳光，我的，却阴雨不断呢？”
    “纯粹的甜是给傻瓜和孩子准备的，你这才是真正的生活。”
    两人相视一笑。
    “对了，我准备换一份工作。” 柯琦往嘴里塞了一颗话梅。
    “怎么？现在不挺好的吗？”苒诺皱起了眉头。
    “现在的工作节奏太快，适合以前的我，我年纪不小了，换个轻松的工作，慢下来，想要个孩子了。”
    “呵呵，终于母性大发不做工作狂了？”
    “你敢笑话我？” 柯琦作势要咯吱苒诺
    苒诺闪躲开：“我哪是笑话你？我是羡慕你。”
    柯琦急忙收手，看着苒诺：“等你结婚了，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的，心脏的问题不是大问题，现在医学那么发达…”
    苒诺看着突然严肃的柯琦，笑了起来：“别紧张，我没事。”
    “行，不说这个，先帮我想想，我换份什么样的工作会轻松。”柯琦把话锋一转。
    “文职吧，策划、销售…这些算在前方打仗，文职就是稳固后方，相对来说，算是轻松的，不过让你降级，你愿意吗？”
    “为了我的孩子，我什么都愿意。”
    “伟大的妈妈，看来母爱真的是胜过一切。”
    “知道我现在最羡慕的是什么吗？”
    “恩？”
    “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你在路上看见老两口，手牵着手，满脸慈祥与满足的一起散步，你特别的嫉妒，当时我很不理解。结婚以后，我就有了那种恨不得一夜白头的想法，那才是幸福的终点，年轻的时候好那不叫好，老了好才叫真的好。”
    “柯琦，我发现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有深度了。黄昏之所以壮丽，在于它收集了一整天的阳光，那才是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候，每个人都会老，可有的人，或许等不到老，就消失了，所以只剩下嫉妒的份了。”
    “悲观的女人，人这一生要用心记住该记住的人，但千万也不要忘了记得自己，对自己好一点，对爱自己的人好一点，开开心心的，啊？”
    苒诺低下头，勉强挤出一丝笑，两个人都沉默了。
    这天，苒诺正在上班，她远在浙江的姑姑打电话过来：“诺，还好吗？”
    苒诺心里一紧，生怕是父亲找来的说客：“还行。姑，我现在有点忙，晚一点我再给你打过去。”
    “好。”
    挂掉电话后，苒诺开起了小差，有驾驶员在外面敲窗户，她这才回过神来。苒诺机械的将数字和资料输入电脑，点击打印，将票据交给驾驶员，周而复始。
    中午吃完饭，她犹豫半天，还是决定给姑姑回电话，她的姑姑并没有充当说客的角色，只是从侧面问了苒诺大致的情况，叫苒诺注意身体，她会帮苒诺跟苒爸爸沟通的，听到这里，苒诺脑袋里那根崩紧的弦，啪的一声，断掉了。
    自从那晚以后，苒爸爸和苒诺几乎是零沟通，苒诺下班回家后，吃完饭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梁生得知后，对苒诺说：“你这样不行，老这样僵着，问题永远得不到解决，你应该主动跟你父母谈谈。”
    “谈谈？他们会对我说什么我现在就能说出来，算了，与其谈不到两句就吵，不如就像这样。”
    “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你知道吗？你主动争取好过他们找你。”
    “我说什么有用吗？他们已经很明确的表明了立场——不同意。”
    “你都没有争取过，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不会妥协？”
    “我跟他们一起生活了20多年，我比你了解他们。”
    “这个时候不是用了解来解决问题，是要用行动！”
    “如果我这个时候贸然去找我爸妈，在他们面前去提岳楠，他们一定会很生气，我必须等到他们主动来找我。”
    “这是唯一的办法？”梁生问
    “是。”
    “那他呢？”
    “他能怎么办？等呗！现在房产手续都拿到了，房子钥匙也到手了，这个周末我准备和他先把防盗门买了，然后，慢慢开始装修。”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苒诺想了想：“嗯，在我特别不开心的时候，给我一点鼓励。”
    “这个没问题，如果还有其他的需要帮忙，只管开口。”
    “谢谢你。”
    “别想太多，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该来的终究会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担心。”
    “但愿如此吧！”
    KG一铝这边依然有人对苒诺和岳楠的事倍感关心，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扮着阴阳脸，苒诺渐渐习惯了小人们的两面三刀，任由他们添油加醋的捏造发挥。
    周末，苒诺把更多的时间，分配给了岳楠，和梁生他们的聚会渐渐少了许多，一个月，最多能见上三面。十月末的F，已经透着淡淡的凉意，苒诺将外套的拉链拉得很高，安静的坐在躺椅上看电视，梁生他们正在打麻将，李浩搬了一把椅子和苒诺一起看电视，此时的他，已经默认了苒诺的选择，他很长时间没有问苒诺她和岳楠的事情，但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不直接从苒诺那里打听。
    “苒诺，跟我聊聊。”李浩把电视的音量调小。
    苒诺侧过身，看向他：“好啊，你说。”
    李浩挠了挠头：“你别怪我多事，我是这么认为的，人不该软弱的时候就不要软弱，那些造谣生事的人，你应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如果你觉得不方便，交给我。”
    “看样子，我和他的发展情况你都了如指掌？现在终于憋不住了？” 苒诺这话一出口，就看见李浩的脸色变了，她装没看见，继续说：“说心里话，我知道以后特别的生气，多亏梁生他们劝我不要去想，不要去计较。嘴长在别人脸上，别人可以自由支配自己脸上的那两片肉，我能指望□□的嘴说出好听的话那就是我太傻了，他们愿意说就说吧，跟他们计较没有任何的意义，不理会就是了。”
    李浩干咳了几声，尴尬还挂在脸上，话头是他挑起来的，不得不继续：“唉…梁生把你往君子那条路上引，这是害了你！”
    “怎么会？不过是每个人处理问题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得，怪我多管闲事，什么都别说了，就听我一句，以后学厉害点，不能让人这么欺负你，如果以后再有人打听你和岳楠的私事，你就反问那人，我和岳楠好怎么了？是妨碍你妈发情还是妨碍你爸嫖妓？”
    柯琦听到这插了进来：“我说你们单位的人也真是 ，自己家的事管好了吗？总惦记别人家的事做什么？一般总爱在背后说三道四的女人，不是老公在外面搞外遇就是性生活极其不协调的可怜女人。”
    “如果是男人呢？”赵鹏远问。
    “如果一个男人喜欢聊八卦、说是非，那只能说是变态了，趁现在改革开放，赶紧把变性手术给做了，也好迎合女性的特征在他身上合理出现的事实。胡了，清一色！” 柯琦把牌一倒，一脸的得意。
    苒诺对李浩说：“谢谢你最终能够理解我，其实别人说什么真的没有那么重要，那些都是些跟我毫无瓜葛的人，我和他真正的朋友不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也好，可以看清一些人。”
    “这又是梁生开导你的说辞？” 李浩将身子扭向梁生：“你这样不是帮苒诺，是让那些龟孙子更得P脸。这个世界，弱肉强食，有时候，贱人就得用下贱的方法来收拾他们，搞那些老杂种没用，要搞就搞他们的下一代，这叫父债子还，谁叫他上一辈不是个东西。”
    “就是因为那些人太贱，我们才不能跟他们一个德行，我知道你有社会关系，可你找人收拾别人下一代，不等于是同流合污跟他们没有区别吗？我们得用行动告诉他们，活着应该怎么做人。苒诺明白的。”梁生说道。
    一个星期后，王澎请客吃饭，热热闹闹两桌人，岳楠和苒诺各坐一桌，酒过三巡，王澎举起酒杯对苒诺说：“什么都不说，希望你一切顺利”。有人开始起哄，叫岳楠介绍女朋友给大家认识，苒诺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酒，转身对起哄的同事说：“干脆你们直接叫我做个自我介绍吧？”
    大家哄笑起来，王澎说：“岳楠为和苒诺谈恋爱的事单独找过我，我也把我的想法跟他说了，今天没有外人，都是朋友，大家也都心情不错，我作为供矿一队的队长，也是你们的朋友，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苒诺以前是我们供矿一队的，调走1年多了，现在又回来了，而且还成了我们供矿一队的家属，为这事苒诺你怎么都得再喝一杯。”话音还未落，苒诺杯子里啤酒泡已经满出了杯壁，苒诺接过盛满酒的杯子，对王澎说：“这杯我敬你。”说完，仰头喝下了杯中的酒。
    王澎喝了一口白酒，对苒诺说：“我刚才那么说你可别介意…”
    苒诺打断王澎的话：“没关系，我已经答应岳楠了，这是事实。”
    “之前我也跟岳楠说过，现在关键是怕传出去以后影响到你，毕竟我们是朋友，从我们嘴里说出去的话和从有些人嘴里说出去的话是不同的，我们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现在我家里人已经都知道了，该影响的也已经影响过了。”
    王澎再一次举起酒杯：“祝福你们，需要帮忙的时候说一声。”
    回家的路上，岳楠拉着苒诺的手，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岳楠对苒诺说：“真是委屈你了。”
    “现在委屈没关系，将来不委屈就行了。”苒诺看着挂在半空中的下弦月出神。
    岳楠转头看着苒诺：“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苒诺依依不舍的将目光从月亮上移到岳楠的脸上，她看着岳楠的眼睛：“有些话别说的太早，如果有朝一日你做不到，留下话柄会很丢人的。”
    “那你就等着看吧！”岳楠说得信誓旦旦。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就这么牵着手，一直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