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试天下

入夜，星耀城中华灯初上，灯火辉煌。
    城东南偏僻的角落里，一栋破败的木屋显得凄凉扎眼。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声音在痛苦地呻吟。
    凌云躺在木板床上，面色惨白，眼神灰暗且空洞，他感觉自己像是要死了。嘴唇干燥，挣扎着起身，想要喝杯水，却觉得百骸无力。
    他依稀记得，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天启学宫选拔的日子。在中州大陆，大凡青年修真，都以进入天启学宫为目标，每年仅仅两百个名额，让各大世家都争破了头。只因天启学宫的各位导师虽然不是什么绝世高手，却善于教授，且这里修炼资源更为丰富，所以进入天启学宫的人，修炼速度比一般人要快上不少。
    凌云原本是个天才，至少十岁以前是。仅仅八岁就到达黄阶初期，十岁不到踏足黄阶中期，如此惊人的修炼速度，被整个家族乃至星耀城视为千年难遇的天才。可自从十岁之后，他的天赋似乎消耗殆尽，自此止步不前，八年了，他仍停留在黄阶中期，未有寸进！原本那些天赋远不如自己的世家子弟，都相继超越自己，有的甚至已达玄阶。而他的天赋，他的传奇，也渐渐被人淡忘，甚至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柄。
    三年前，父母意外被凶兽杀害，自此凌家一蹶不振，从稍有名望的世家跌落到普通家族，直至现在的家破人亡，一贫如洗。
    他不甘！他要振兴凌家，要恢复家族的地位。所以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参加了天启学宫的选拔。
    若能进入学宫深造，那复兴家族指日可待！
    奈何天不遂人愿，第一场比试就让他遇上了比自己强两个等级，已达黄阶后期的苏家二少爷苏炳添！想当初自己黄阶中期时，他连初期都尚未突破，今天，却随随便便的一掌，将自己打成重伤。
    真是世事难料啊！
    眼下，他连看病的银子都没有，只能眼巴巴地等死了。
    凌云躺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个清丽绝俗的倩影。
    柔儿，那个自始至终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姑娘。自从家族衰败之后，族人纷纷外逃，最后，只留下叶青柔一人，一心一意陪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
    我就是死，也要见她一面啊。凌云慨叹，这么晚了，柔儿能到哪儿去？
    支呀一声，门被推开。
    “柔儿！”凌云大喜，看清来人后立马大失所望。
    “刘大海？！怎么是你？！”凌云面色黯然。这人他是认得的，刘家大小姐刘丽雯的车夫。刘家与凌家订了婚约，要将刘丽雯许配给凌云，所以凌云对这汉子有些印象。
    “呵呵，还没死么，倒真是贱骨头，命硬得很。”中年汉子冷笑，一双三角眼露出轻蔑之色。
    “哼！你来做什么？”
    “我来是替我家小姐传句话，她想和你解除婚约，就你现在这样子，也配不上我家小姐。”刘大海说着掏出一个钱袋，扔在床边：“当然，作为补偿，这是一千两银子。”
    刘大海说完，头也不回，转身离去，似是一秒也不愿多待。
    “等等！”
    刘大海先是一愣，继而转身。
    “把钱拿走。”凌云喘着气说。
    “怎么？你不同意？！”刘大海似乎有些恼怒。“你小子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现在这样子，能配上我家小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呸！你以为你……”
    “我同意，这钱你拿走。”凌云无力地挥挥手，不再多言。
    刘大海先是一愣，继而跑过来，一把抓起钱袋，冷笑道：“算你识相，装什么假清高，没这钱老子看你怎么活命！”
    “滚！”凌云一指门口。
    “你！”刘大海气节：“明天老子就派人来收尸！”一扭头出了屋子。
    门外，一声叹息。
    “刘丽雯，希望你莫要后悔今天的决定。”凌云朗声道，气力已然不济。
    “哼，笑话，死到临头还嘴硬。”女人摇摇头，不再理会他，上车离去。原以为他不会这么容易就答应，若刘大海说不动他，就由自己亲自出马，故而一直在门外，未曾进屋。想到马上就要进入天启学宫，自此修为大进，刚才的恼怒一扫而光。
    说了这么这话，凌云已然很不好过。
    支呀一声门又开了。
    “你怎么还不走？！”凌云皱眉。
    “少爷，是我啊，少爷！”一个淡雅脱俗的女子扑倒在窗前，泪眼汪汪，真是梨花一枝春带雨，我见犹怜啊。
    “柔儿，柔儿，真的是你么……”凌云激动万分，挣扎着起身，抚摸着她的脸颊，拭去泪痕。
    “少爷，是我，是你的柔儿，你伤得重不重……”柔儿看着他惨白的脸色，越发难受起来。
    此时，一个黑脸大汉进门，冷声道：“丫头，老夫人只给了你半个时辰，你有话快说，我们得速速回去。”
    “你急什么！时间一到我自会回去，用不着你多言！”
    “哼！”黑脸大汉冷哼一声，强按心中怒火。
    “老夫人？”凌云有些懵了，眼前这个大汉又是谁？
    “哼，短命鬼，你还不知道啊，叶青柔为了筹钱给你看病，已经卖身到我们秦家当丫鬟了。”
    “你住嘴！”柔儿厉声喝道。
    “臭丫头，耍什么威风。要不是老夫人罩着，老子撕烂你的嘴！”
    “柔儿，你，你当真要到秦家当丫鬟？”凌云颤声问道。连自己最后一个亲人，都要离开自己了么。
    “少爷，家里已经没钱了，要给你看病，我只能……”说着，把钱塞在他手里，两行清泪淌下。
    “不，我不要这钱，我不要你离开我！”凌云嘶声叫着。
    “好了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快走，否则老夫人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汉子说着上前，一把拉起叶青柔就往门外走去。
    叶青柔挣扎着，奈何她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挣脱不开。
    “柔儿！”凌云双目尽赤，眼眶欲裂。
    “少爷，你要好好养病，有机会柔儿会来看你的。”叶青柔哭喊道，声音渐渐远去。她知道，一旦进入秦家为婢，再想回来，就难如登天了。
    “柔儿……”凌云呆坐在床上，喃喃自语。
    半晌，他回过神来，紧紧抓着手里的钱袋，原本灰暗的眸子里似有火焰在燃烧。
    我绝不能就这么死了，我要活下去，我要救出柔儿，我要振兴凌家！就算没有了天赋又如何，别人吃一倍的苦，我便吃两倍。别人花一分时间，我便花两分三分。世间万象，奇功异法多不胜数，总能找着法子令我脱胎换骨，修为精进，到时，莫说救出柔儿，就是整个秦家，也不足为惧！
    一念至斯，凌云仿佛又有了生气，眼里满是希望。
    父亲，母亲，柔儿，你们一定要保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