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钱途路

47 启程


恰巧微风拂过,虚掩的窗户轻轻摇晃起来,仅仅这样林若其就怕得又缩回了草丛里,露一双眼睛,警惕地打量着那扇窗,也就和窗后的纪涵对视。
    “姐姐!”林若其“噌”的从草丛里钻出来,小手开了窗子,两腿一蹬就爬了上来,然后纵身一跃,把还没反应过来的纪涵砸到了地上。
    “有没有受伤?”纪涵先不顾自己摔得疼,检查起林若其全身。
    随意摆摆手,林若其笑得灿烂:“没有没有。姐姐这么晚还不睡啊?”
    “很晚吗?”刚才她一直在发愣,没注意到。
    皱着脸,林若其咬着嘴唇,肉肉的手指抵住纪涵的嘴巴,谨慎地看了看周围,才开口长长嘘了一声,小声道:“不能说话这么大声哦!”
    “你不是病得下不了床吗?”纪涵纳闷了,刚才见到完好的她已经够震惊了,看现在这动作,何止是痊愈,就连精神头也不错。
    小小年纪,林若其就叹气,哀怨道:“爷爷要我病嘛,都不让我出门,说过一阵子才行。”
    “啊?”纪涵不明白,哪有爷爷让自己的孙女装病,还不让她出门的?
    戳了戳纪涵的额头,林若其做小大人状,训她:“你不懂的,别问这么多。”
    无语地点点头,纪涵心里不是滋味:怎么连林若其好像都比她知道得多?
    在纪涵纳闷间,林若其已经爬到了凳子上,呼一下吹灭了灯,让房子陷入一片黑暗中。等纪涵适应了黑暗,借着月光,才看见林若其正坐在凳子上,两只腿左荡右荡,许久才说:“姐姐明天要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就算好了也不能乱走。”
    “姐姐。”林若其忽然说,“有人会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想这么多?纪涵摸摸她的头,说:“虎毒尚且不食子,除非是丧心病狂,不然我们人更干不出来吧。为什么问这个?”
    听见丧心病狂四个字,林若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任凭纪涵怎么问她,她都不回答。忽然,她用手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知道她近来经历丧父的苦痛,就算是大人也承受不住,何况一个小孩?纪涵看她哭得难过,就默默地抱住她,拍拍她的背,却遭到林若其强烈的反抗。小小的身体不知哪来的力气,林若其硬是推开了纪涵,跑之前,大吼一句:“原来爷爷说不能相信任何人是真的,我讨厌你!”
    莫名其妙的纪涵看着她熟练地爬出窗子又一下子蹿到草丛中,瞬时她就在里头没了踪影。
    果然是夜深,困意渐渐袭来,纪涵自身烦的事情够多了,只当做是林若其娇生惯养,就上床歇息。
    第二日,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纪涵被敲门声吵醒,等开了门才发现那是齐皓辰。
    “早。”她忍着打哈欠的冲动,请他进去坐。
    奇怪的是,齐皓辰很谨慎地在门外看了看四周,才松了口气般走进来,一进门的第一句话不是一路顺风,不是多加小心,却是:“我要躲一躲。”
    “嗯?”她愕然,原来他会在她之前离开?“去哪儿?”
    “就在这里。”
    “……怎么一回事?”话出口纪涵就后悔,不好意思道,“不方便可以不说,我理解的。”
    轻揉她的头发,齐皓辰摇摇头:“林君昱病重,又把林若其当借口让你们去寻灵丹,就让林若其装病下去。爹为了不破坏我们齐家的声誉,让我们都躲起来。”
    “原来如此,怪不得。”纪涵想起昨天林若其的事情,了然。只是虎毒不食子……她蓦地意识到了什么,却又强忍着不表现。
    难道,林君昱杀了自己的儿子?
    “你要多加小心,你们这一行估计不大顺利,若是有机会,我会想办法送伯母离开的。”齐皓辰以食指轻碰她的脸颊,显出若有若无的亲昵,“脸都凉了,穿这么单薄来开门,以后别这样。”
    点点头,自从齐皓辰这几天对她越好,她心里就越慌,这时不自然地低头:“谢谢。”
    “林君昱心狠手辣,为了盟主之位就连自己的儿子也下手,不可不防。”蓦然间,齐皓辰说出了这句,解了她心中的疑惑。
    可……他为什么忽然对她说这么多?纪涵下意识想到齐皓辰不顾齐家的反对,决意要和她定亲的事情,她才觉着,其实齐皓辰这几年的监视,不让她知道,是一种保护。而现在的悉数告知,是不是意味着……他把她当做自家人?
    “谢谢。”她不住点头。
    “那我先走了。”齐皓辰说是这么说,却忽的靠近,将她抱在怀里,松松地,没有用上多少力气,似乎她轻轻一推便能推开。
    起初的惊慌不能避免,但纪涵最终选择了环抱他的腰,将脸埋进他怀里。窗边吹来的风略带凉意,齐皓辰却给了她温暖,本是温馨,本应感激,她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虽然仅仅是拥抱,但却是她彻底忘记木隐的决心。光是齐皓辰在牢房中对她的好,即使是苦肉计,她也谨记在心。何况,她和木隐越靠近,对彼此伤害就越大。木隐有伤在身,她有家里的压力,一会儿的寻宝之行,更是关系着一家人的身家性命。
    “咳咳。”纪伯甫的声音响起,“涵儿,该启程了。”
    忙不迭分开的两人,齐皓辰有礼问好,而纪涵则是红着脸,讷讷不能言。
    在挥手离别之际,纪涵想起林若其,便拉了要离开的齐皓辰,上前在他身边附耳说道:“你去看看林若其,她好像知道爷爷杀了自己父亲的事情。”
    那句“原来爷爷说不能相信任何人是真的”,大概是林若其连唯一的亲人爷爷也不能相信的无奈吧?一个小孩子要承受这么多,愿意大半夜地跑来问一个陌生的她,恐怕真是憋得受不了了。
    脸上浮现讶异之色后,齐皓辰点头,答应下来。
    “万事小心。”她不放心地多加了一句。
    “你也是。”
    在齐皓辰走远后,看得脸色变黑的纪伯甫不高兴地说:“说完没有?还不去洗漱?让别人看见你们大清早的在一起,成何体统。”
    “那我去洗漱。”她很听话地,在父亲面前把大门啪的一下关上,让纪伯甫的脸又黑了几分。
    洛州她一直没瞧清楚过,这次就算还是赶路,她还是一路上东张西望地,把小摊商铺都瞧了个遍才慌忙快步跟上前头的纪伯甫和她的师兄弟们,矜来倒是人好,每次都会说一句“师妹快些来”,她才没落下多少。
    倒不是她在这个时候还有逛街的心思,但总觉得她这样能想事情想少些,省得又像昨夜一般,一下子想到深夜。
    “师妹,”矜来一路上吞吞吐吐想问她话,却总是没能问出来,这时他们找了间茶馆喝茶,用些早点,他才终于逮着了机会。“你知道,林卿姑娘在哪里吗?”
    正在喝茶的纪涵被呛着,顺气时吃力问道:“师兄你问这个干嘛?”
    “我……”矜来奇怪地红了脸,“我老是想起她。”
    看这情况,她瞎了眼都能看出来,矜来对林卿有意思,只是林卿这么喜欢木隐,矜来哪有希望?摇摇头,纪涵拍拍矜来的肩膀,意味深长到:“命里有时终须有。”
    “命里无时莫强求是吧?”矜来摸摸鼻子,挠挠头,一副不甘心的样子,“虽然我比不上木隐……”
    就在这时,平地一声巨响之后,矜来四脚朝天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茶馆中的人都惊慌逃走,掌柜的去找没事在茶馆练掌的纪伯甫要损失费,纪伯甫二话不说就给了,指指被自己打在地上昏死的矜来,对着徒弟们严肃道:“你们以后谁敢再提‘木’‘隐’两字,就是这个下场。看到了吗?嗯?”
    “看到了。”齐刷刷的响亮回答,然后是整齐的埋头吃饭,不发一语。
    纪涵也乖乖点点头,叹气。
    一路上,纪伯甫的徒弟们过得十分艰辛,特别是用着方言的某个师兄,别人问他事情,他回答“木有”,就被一掌拍到了地上,以后的路都是别人架着走的。
    最无辜的是一个砍柴人,看见他们打算歇息在一个废旧的木屋里,善意提醒道:“这木屋啊……”话没说完,就被纪伯甫的掌风吹跑了。
    “爹……”纪涵有些不好受,“你别这样了。”
    “什么别这样?你那死脑筋,不这样这么治!”纪伯甫正色道,“虽然齐家那小子之前有些对不住你,但近来你也看到了,你也……咳咳,那就忘记吧。”
    说不通的纪涵无奈地坐在木屋的角落,愤怒地打了一下木墙。就这么轻轻一下,木墙却吱吱地叫起来,木屑不断从屋顶掉落。
    见状,纪伯甫大喝一声:“出去!”
    才出到门外,那木屋就摇摇晃晃了几下,扭捏了一阵,轰然倒下。
    无奈的他们只能继续赶路,突然顿悟到砍柴人所说的,八成就是那屋子不稳,就这么被纪伯甫吓走了,害得他们活遭罪。
    千辛万苦,直到夜深他们找到了一家客栈,大喜之下,独有矜来纳闷道:“不会是黑店吧?荒郊野外的有这么一家……”
    “哼,我纪伯甫怕什么黑店!”昂首挺胸地上前,纪伯甫有力地拍打那扇可怜的门。
    门打开了一条小隙缝,一个中年男子探头探脑了半天,才说了“欢迎”两字,在看见他们手持刀剑之后,又像活见鬼一般,要缩回去。
    “等等!”纪伯甫挡住了之后,不悦,“我们像坏人吗?”
    “您……您当然可以进!”中年男子哭丧着脸,“我是怕那些使剑的人,里头有寻隐公子和他的师父……”
    本来没有反应的纪伯甫在听见隐字发飙了,才要动手就被及时挡着老板的纪涵所阻。纪涵看父亲定下来之后,回头问老板:“寻隐公子怎么了?”
    “你……你不知道啊?”老板说话都哆嗦起来,“寻隐公子和鸢清最近恃强凌弱,打家劫舍,杀了好多人啊!姑娘你千万小心,那寻隐公子还……还调戏良家妇女!”
    众人议论纷纷,只有纪涵听到最后一句,想想:看木隐对女人的态度,就连林卿他都没有感觉,对美人的抵抗力应是高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何况,奸调戏良家妇女又没有钱拿,木隐不会这么无聊,现在的身体还能让他有那心思去调戏吗?
    于是,在众人的诧异中,纪涵肯定道:“打家劫舍还有可能,调戏良家妇女太不靠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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