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钱途路

58 恐惧


最后,纪涵并没有去找齐皓辰,一是听了木隐的建议,二是内心的惧怕,她无法克服,也觉得去没有必要。她担心林卿,尽量请人去打听,但得到的消息永远是林卿在齐家接受诊治。
    烦躁的她连书都看不下去,每天拿着根绣花针扎自己手指头,后来看手承受不住才勉强作罢,安静地在家发呆起来,某日还突发奇想地和父母说要学武,把父母都吓了一跳。当然,最后他们用一句话就打发她了:“你学来干什么?”
    学来干什么?对啊,在他们看来,她是要嫁人的人,只要安心当贤妻良母就好。可是,他们不了解她对齐皓辰的恐惧。据说,齐皓辰的三叔对他相当的好,出外做生意可以连老婆的礼物都给忘了,都会记得给齐皓辰带点有趣的小玩意。可是,这个据说与齐皓辰感情非常好的三叔,在回家的时候遇着了土匪,被剁成了肉酱。这么突然,鸢清所在的小村出事,齐皓辰的两个叔叔都遇着了意外,难道魔教做事扎堆吗?答案不言而喻,纪涵从中不得知齐皓辰的目的,但了解了他的狠绝,不敢轻易得罪,甚至连见面都避免,想做出一副乖巧待嫁的样子,免招怀疑。
    终于,避免也避免不了。齐皓辰在忙完了叔叔的事情,来纪家做客。纪伯甫热情相待,纪夫人但笑不语,眉目间有几分疏离和过于客套。而她呢,就坐在一边,吃菜吃饭,不说话,齐皓辰和她说话她永远是点头摇头,或者是笑。
    饭后,她父母很善解人意地让纪涵带着齐皓辰去转转。她依吩咐,还真带着齐皓辰转了好几圈。齐皓辰带着温和的笑跟在她后头,不插嘴,只在她说完些小事后之后来了一句“嗯”。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更是令她毛骨悚然。
    实在说不下去的时候,齐皓辰指着一棵树来了一句:“这种树我家也有,不是吗?”
    “我不知道。”她很老实,她根本就没认出那是什么树。
    点点头,他又选了些花草问她,都是有关齐家有没有的问题,她一律说不知道,因为她根本就不认得。
    最后他指的的一棵突兀的杂草,纪涵这回明白了,立刻说:“你家应该有,那是杂草。”
    “……”无奈一笑,齐皓辰沉默半晌,说了一句,“杂草有很多种,应该有吧。”
    可那小心翼翼地查看杂草的姿势,哪像是承认她的看法?
    等齐皓辰离开,她很给面子地在门口“依依惜别”,看他不再回头连忙逃也似的回房,也就没有注意到齐皓辰之后黯然的表情。
    才回到房,纪涵就看见师父端坐在那儿喝茶,纪伯甫脸色极差地坐在旁边。
    “师……师父。”
    纪涵很不争气地看见金笔书生腿软了。之前金笔书生虽然没有教她什么武功,严厉却是一等一的,加上藏宝图害她不浅,她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恩师。
    不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虽然她父亲健在,虽然她受了点罪,可金笔书生的品行学识都值得人佩服,对武学的追求和江湖大义的维护也让她敬仰。想到这里,她挤了点笑,却不知说什么好。
    “你师父是来要钱的。”纪伯甫咬牙启齿,“看那大包小包的,里面不会有什么麻烦的东西又要给你吧?”
    金笔书生淡然一笑,衣袖一挥,就齐刷刷地摆出了三张耀眼的红色卡片。纪涵凑近一看,一是请帖,二是名帖,三是……红包?
    茫然地抬头看金笔书生,她指了指请帖,里面的名字让她吓了一跳:那个洛玫,怎么这么眼熟啊?不会恰巧是那个和景儿在一起的……青楼女子吧?
    看她惊讶的神色,金笔书生轻咳两声,以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纪伯甫在拿了红包,也知道是给纪涵的,掂了掂分量,就心满意足地拿着走了。
    再看了名帖,上面除了金笔书生的本名,她什么都没看见,便茫然地看着师父。金笔书生脸一红,说:“你看这字,漂亮吧?”
    点点头,纪涵在听下一句话时就险些把手上的名帖掉地。
    “你不是要成亲吗?写请帖多累,师父帮你写,保准又漂亮又好,还不贵。”往日吟诗作对,满口大义的嘴巴,现在终于满是铜臭。
    顿了一会儿,纪涵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师父果然是要成家了。”开始在乎起一点点的小钱,这句话就没说出口。
    “呃,那是。”
    “只是,师父……”纪涵忽然想到礼仪道德,便疑惑地看着一向一丝不苟,从不犯错的金笔书生,将要娶一个烟花之地出来的女人,难道……师父有什么难处?
    纵然怀疑,她还是没有说出口。而金笔书生却滔滔不绝起来:“小涵,为师将藏宝图给你,本意并不是……唉,我一时糊涂,急于找人帮忙,才……”
    “我知道了。”纪涵就怕接下来他开始引经据典,便赶紧打断。
    “至于你师母,”金笔书生不傻,平时坚持着那些大道理的是他,现在违背的还是他。纪涵一向是听他的话,此时肯定困惑得不得了,他看在眼里,过意不去,“师父以前坚持的东西太死了,弄得一个人怪凄凉的,我的师弟都当爷爷了,我还在为了别人的破事儿走来走去,结果呢,不过是林君昱的贪欲,真是的。”
    不知作何回答的纪涵,只一遍遍地扫视着地上,低头不语。
    “我们就是被他给耍了!”一拍桌子,金笔书生大吼出声。
    以前的师父哪里会做这样粗鲁的动作?纪涵不由得感叹命运弄人,无语问苍天。
    “对了,给齐家发请帖太难了,你替我去一趟。”说罢,金笔书生又拿出了一封请帖。
    越想越是不妥,纪涵说出心中所想:“可……齐家刚发生这么多事,现在去好像有点不好。”
    “不好什么,那两个叔叔死了残了,高兴的是齐皓辰吧。而且齐家老爷还卧病在床,不理家事,现在当家作主的根本就是齐皓辰。”
    “师父,”纪涵还是为难,“那也得假装难过吧。”
    金笔书生哪管这么多,丢下一句话走人:“就明天去吧。”
    受了师父委托,纪涵再是觉得不妥,恰巧齐皓辰让她去一趟,只好揣着喜帖应邀去了齐家。奇怪的是,与以往不同,齐家防备森严了许多,看守多了好几倍,有些路封了起来。带头人走得弯弯曲曲,后面的纪涵跟得晕晕乎乎,只能无助地看着附近的花草树木。这么一看,纪涵却发现十分陌生,大多数从未见过,终于在终点看见了那几株让齐皓辰沉默的杂草。
    领路人特意让她小心,她就随口问了一句:“那是什么?”
    “瑞草,珍贵得很。”
    这时纪涵才想了起来,那是齐皓辰栽种在他们家的礼物!只是瑞草虽然珍贵,但却好养得很,每天就算不浇水,也能绿意盎然,外表又毫无特点,也……怪不得她认为那是杂草。
    愧疚地进去,看见齐皓辰正摆弄着瓶瓶罐罐,她好奇上前,却不敢走近,在五步开外远远看着。
    “小涵,你来啦。”平常的语气,弄得她好像就住在这里,来这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点点头,纪涵打量了一下那个屋子,一大半都被架子占着,上面摆着一摞摞的厚书,却没有一点灰尘,大多数的书页角都打着卷,不禁让她感叹:这屋子打扫得真好。
    对齐皓辰的恐惧在见着他之后,纪涵立刻就忘了那茬。主要是齐皓辰的人太过熟悉,一下子就让她感觉亲切,倒把近日的事情抛之脑后。直到她看见墙上突兀地挂着一把刀,刀身发着寒光,隐隐透着血色,仿若刚刚吸吮完人血的恶鬼,在一片阴暗中散发着红色光芒,照得那个角落与这里是一个天一个地。
    下意识地回头看依旧温文尔雅的齐皓辰,纪涵向门口退了几步,明明是正午,这儿的光线却如夜里一般,靠着烛光照明,格外阴森。
    “小涵?”他发觉了她的异状,走近,却惹得她更是惊慌地躲避。
    “对,对不起……”纪涵勉强一笑,“这里太暗,我害怕。”
    真正害怕的,是一如往日,不露痕迹的齐皓辰。她不敢说出口,也不敢表现出来,慌忙掏了喜帖出来,却正巧让手帕跌落,那只无头鸳鸟露了出来。她暗道糟糕,慌忙捡起,却被他握住了手。
    手中一片温暖却驱不走她心头阵阵寒意,她无助地乱诌:“我……我不会绣,所以一直空着。”
    “嗯。”他将手绢上的灰尘拍净,还给了她。
    收起之后,她一抬头就碰着了他黯然的神色,有些愧疚,自责是不是反应过度。可鸢清的追杀,对叔叔的加害,以及过往的那些东西,她没有一样看得懂,猜得透,怎能不慌?
    “小涵。”叹了口气,齐皓辰坚定道,“我永远不会对你如何,相信我。”
    僵硬地点点头,纪涵仍然不知所措。
    “那么,我就告诉你所有。”不是询问,而是告知,齐皓辰不顾她的反对,拉着她打开暗室,朝无尽的黑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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