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锡镇

第29章


  程惜言终于低下头,掉下泪来。
  “对不起,阿姨。”
  “难道说,这这,这是真的,真的……”王云艳看上去好像快昏过去了,林小姐忙上前扶住她。
  “对,那个人,他曾经下车查看过。所以我正好看清了他的脸,”程惜言泣不成声,“他好像是在跟一个女人吵架时才撞上我们那辆车的,后来他们又吵了几句,但是我只看清了他一个人的脸……我、我一看见他,就认出来了。我恨他!是他让我冉也见不到我爸妈的!”
  “惜言……你怎么可以……”王云艳不断用手摩挲着胸口,像是喘不过气来了。
  谷平则对程惜言露出满意的微笑。
  “程小姐,你知道王海南的下落吗?”他问道。
  这句话一出,林小姐和王云艳两人同时紧张起来,她们一起朝程惜言望去。
  程惜言摇头。
  “不,他为什么会失踪,我一点都不知道。其实……”她犹豫了半天才说下去,“其实,二十二日那天下午,我送外卖去旅馆,我根本没看见他。”
  谷平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被压抑的兴奋。
  “请说下去。”他鼓励道。
  程惜言抬起头,快速扫了他一眼,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才说下去:“嗯,可能是因为我对他一直很热情吧,他好像也有点那个意思,那只是我的感觉……他每次来,都会品尝不同种类的米团,我对他说,我会亲自做米团给他吃,其实,我在米团里加了点莽草,但一开始只是一点点,我不太了解它的毒性……”
  “你真糊涂啊……”王云艳痛心疾首地插了一句。
  “对不起……”程惜言再度低下了头,但她的叙述并没有停下来,“二十二日那天上午和下午他各来了一次,他吃的米团比平时多,而且,走的时候带走了两盒现做的小叶米团。那种米团里本来就加了野菜,我想可能闻不出什么味来,所以,我,我多加了分量。”她吞吞吐吐,脸色苍白,眼泪不断地往下掉。
  她终于还是说了,我知道她终有一天会说出真相的。虽然她读过大学,见过世面,但她毕竟只是个弱女子。
  “后来呢?”谷平问道。
  “他离开米团店后,我、我非常不安,也非常害怕……所以,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去了旅馆。我想用没下过毒的米团,把那两盒米团调回来。因为他说,那两盒是他准备明天带着在路上吃的。我想他可能还没来得及吃……可是,我到了旅馆,敲了门之后,却是他太太开的门,”她茫然地盯着谷平的脸,“我说,我找王先生。她好像很生气,说王先生不舒服,不想吃什么米团,然后就把门关上了。我以为,那个人是吃了米团才这样的,所以又等了会儿,大概五分钟吧,我想听听他是不是在屋里说话,但是,我什么都没听到……我只能回去了。”
  谷平点了点头。
  “我问过王太太,她也是这么说的。”
  “我说的是实话。”
  我早该想到,薛宁会再跟谷平说一遍相同的话,只不过他从来没跟我提起罢了。
  “这么说,没有调换成功,”谷平又问。
  “没有。”
  “你刚刚说,他带了两盒小叶米团走的?是两盒吗?”
  “是的,是两盒。”
  谷平陷入了沉思。
  “你在跟王太太说话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程惜言想了想说道:“有流水的声音,很轻的,也可能是我听错了。”
  “王太太的状态,看上去怎么样?”
  “状态?”这个问题好像比较难,程惜言想了好久才回答,“她在……流汗。”
  “流汗?”谷平的眼睛睁大了。
  “对,流汗。她前面的衣服都湿了,头发也是湿的,还赤着脚……因为她只开了很小的一条门缝,所以我只看到这些……”
  谷平的嘴角慢慢向上弯。他在笑吗?我怎么觉得那是狼在发起攻击前的表情?
  我忽然有点担心起来。
  “你打算把程惜言怎么办?”走出米团店后,林小姐问谷平。
  谷平耸耸肩。
  “只有她的口供是没用的,没找到王海南,什么也不能做。再说,我们从王海南的房间里提取的血样中没有莽草毒素。”
  “是吗?”林小姐愕然。
  当初我听到这个消息时,也一样觉得不可思议。我曾经以为那可能是谷平的计谋之一,现在看来这是真的。
  谷平说道:“县警察局的人都认为那个所谓的‘陆小姐’可能是王海南的情人。王海南夫妇的财务状况今天已经有结果了。其实是有人报警,警方才发现的。原来王海南以开办国际学校为名,四处筹募资金,到上个月的月底,他共筹募了大概五百万资金。王海南本来答应那些投资人,在本月二十五日召开会议说明资金的运用情况,但结果他没有出现。打他电话,他始终关机;打他太太的电话,也同样如此,于是有人意识到自己可能受骗了,便报了警。”
  “还会有这种事?”我真的非常吃惊。
  “另外,警方发现王海南夫妇的感情并不好,两人经常吵架。其实,薛宁已经在本月十号向王海南提出了离婚,只是王海南还没签字而已。”
  “可是薛宁说他们来这里是为了纪念他们结婚十周年啊。”
  “警方认为那很可能是王海南用花言巧语骗薛宁出来的。他可能先假装在这里跟妻子一起旅游,然后,等他的情人‘陆小姐’一到,他就丢下老婆,玩人间蒸发。那五百万应该早就陆续转到了那位‘陆小姐’的账户里,至于债务,因为他跟薛宁还没离婚,而且,他也用了学校的图章,所以他认为薛宁可以承担这一切。”
  “这么说,王海南也许并没有死……”我说。
  “嗯,这就不知道了,”谷平朝我狡黠地笑了笑,“薛宁应该也不是省油的灯。假如她发现丈夫的阴谋了呢?你说她会怎么做?再说,那只猫又怎么解释?工海南夫妇在二十日曾经在那家刀具店逗留过,第二天,他们又去了一次,是去买刀具的。他们第二次去了之后,猫就丢失了。我觉得很可能是他们两人共同绑架并谋杀了那只猫。我不觉得王海南偷偷捉只猫放在车里,薛宁会一无所知。但这又是为什么?王海南就算是想人间蒸发,也没必要捉只猫来当配角吧,这完全是解释不通。”
  每次想到那只猫,我都觉得自己的智力不够用。
  “还有,假如‘陆小姐’跟王海南双宿双飞了,那‘陆小姐’房间里发现的大量血痕又是怎么回事?在薛宁房间里发现的皮肤组织和血迹跟在‘陆小姐’房间里发现的血痕同属一个人,这又如何解释,”
  我已经完全糊涂了。
  林小姐似乎比我清醒一些。
  “警方查到他们的财务状况后,有没有去找薛宁问过话?她自己是怎么说的,如果她肯说实话,我想事情不会那么难解释。”
  谷平温柔地朝她笑笑。
  “在你们去医院的时候,警方已经去找过薛宁了。她企图开车逃走,但被拦了下来。问话的警察说,她看上去好像精神已经完全崩溃了,承认她知道那笔巨额债务的事,但她说她从来没参与过,这件事是他们到了木锡镇后,王海南才对她说的。她现在觉得自己受骗了,王海南很可能是拿了钱跟情人走了。但她也非常坚决地说,丈夫的情人不可能是‘陆小姐’。”
  “为什么?”我跟林小姐同时问道。
  “她说‘陆小姐’太老了太难看了,不可能是‘陆小姐’,一定是另有其人,她要求警方通缉她的丈夫。”
  “也就是说,她现在认为王海南是携款逃走了?”我说。
  “是的。”
  “不过,这只是她的说法,我仍然觉得她避重就轻,有所隐瞒,而且我还是觉得‘陆小姐’是个不能被省略的关键人物。最有趣的是,他们居然在二十一日晚上,在忠叔的饭店庆祝莫须有的生日……”谷平好像陷入了沉思,过了会儿才回过神来,“今天县警察局的人告诉我,‘陆小姐’在县旅馆定的房间明天就要解除查封了,所以我明天上午得再去那里最后看一次。”他道。
  “那现在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你家,我要去看看你父亲的房间,”他回眸看着我,我又从他眼里看到了那种窝心的兄弟式的目光,“小亮,我已经让档案室的人去找你父亲二十日那天查阅的资料了。”
  “他们不是不知道吗?”
  “他们大致能回想起他翻了哪几本。我等会儿采集到你父亲的指纹和血样后,就会赶回县里,也许今晚回不来了,因为我可能得彻夜比对档案里的指纹。幸亏他们告诉我,那是你父亲唯一一次去查阅资料,所以只要对上指纹,就能确定你父亲翻阅了哪份卷宗。我觉得这很重要。”
  想到他为了我父亲要彻夜工作,我心里涌出无限感动。
  “谢谢你。”我真诚地说。
  “别客气。”他笑笑。
  10.结局
  第二天整个上午我都没有出门,从早上五点起,就在我的小工场忙开了,一方面,我希望能快点完成林小姐订购的木锡,交货日期已经一拖再拖,虽然事出有因,但我仍觉得很不好意思;另一方面,积极投入工作也能帮我暂时消除等待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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