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啸动千山

第019大义灭亲
    “末将参见将军。”那名武官垂首挺直了后背，恭敬地行着军营的大礼。
    “参见将军。”一阵响彻云霄的声音，大堂内外的将士全都齐刷刷的半跪下去。
    祝余和章笑音睁目结舌，楞做石像，这些将士没认错人吧？
    路大人一个跟头差点从上面倒栽下来，连滚带爬地行至封夙飞身前，眸子意欲瞪出眼眶般抬头看着封夙飞，嘴巴张合，喉咙发出难听的“咕咕”声，却没一句像样的话能说出口来。
    金捕头也是诧异着看着跪了一地的将士，侧目又看看封夙飞，看来之前对她身份的怀疑还是蒙着了，暗自庆幸自己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公正行事，免得真正踢中了铁板，怒目看着这个为官不仁不义、无视朝纲法纪的路大人如筛糠般地抖索，心中一阵痛快。
    果真是因果循环，屡报不爽啊。
    “季将军、、、”封夙飞伸手搀起他来，却见左平和一干将士还是跪着，有些头大地想让季轩明叫他们起来，却见他只是垂目，对自己亲自扶他起来有些不太自在，只好轻叹口气，以尽可能大的声音说道：“众将士请起。”却还是如蚊音一般。
    幸好此时整个大堂静谧异常，声音可以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谢将军。”又是一阵齐喝，众位将士才训练有素地一致起身。
    把公堂上的其他人唬的一愣一愣的。
    “飞飞宝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祝余最先回过神来，不解地看着她，他们都叫她将军？而界朝唯一一位女将军就是、、、修长的手指指着她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从他应劫避世到重见天日已过甲子有余，这几日他总往外面跑，并不只是为了看风景享玩乐，耳中所闻，心中整理，已经对现如今的界朝了若指掌了，她难道就是那个、、、
    “你是夙飞凤将？”章笑音和金捕头紧跟着也想到了，嘴巴张的老大，和祝余成了一副模样，其中还有那个路大人，嘴巴里可以塞下俩鸭蛋、、、
    祝余再次细细地打量她，封夙飞，夙飞凤将，原来就是她，是她杀了原龙族太子龙星，才惹来新任的龙族太子龙云的狙杀，怪不得她身上会有战灵蛰伏，只是，这气势上、、、又有些不太对劲，还有这段时间和她的相处，感觉她仿佛经历了什么，所以眸子中全是漠然，没有了往日的战气。
    封夙飞无言以对，也不想解释什么，并不是她存心回避，而是她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解释的清楚。
    季轩明扫了一眼地上还在筛糠的路大人，明朗清澈的眼中闪过浓浓的戾气，暗中给左平递去一个眼色，后者立刻明白地躬身领命，旋身大步走到公堂之上，因为封夙飞和季轩明都站着，所以他也没落座，惊堂木在手，猛地一拍，震耳欲聋，惊堂木已经裂成碎屑，堂案却完好无损。
    好功夫！祝余暗赞一声，斜眼瞄向季轩明，他肯定也不差吧？
    金捕头也是暗中喝彩，内心钦佩不已，章笑音却笑嘻嘻地站了起来，有惊无险，还能抽身而退，这感觉不爽才怪！
    唯一一个惊觉大限将至的就是路大人了，浑身猛地一颤，正好看到季轩明的脚尖，急忙爬了过去，拽着他铠甲护裙的下摆，泪水横溢，哭道：“季将军，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放过我、、、”
    众人看着此时的他，厌恶起来，尤其府衙的列位捕快和衙役更是对他深恶痛绝，显然在他手下都吃了不少的哑巴亏。
    季轩明从他们的脸上和眼中就已经猜到了一些端倪，他平时虽不言语，却对人极为和善，视任何人都为自己的亲人，为了天下的亲人们，他才选择上战场，做了夙飞凤将麾下第一战将。
    看也不看地上俯着的路大人，微合了眼睑。
    “季将军、、、你就放过我吧、、、你想想，我还是你的亲舅舅呢？你小时候还是我把你带大的、、、我要是死了，我那可怜的姐姐、你的娘亲该是何等的伤心、、、求求你给我一条活路，我从今不做官了，带着你的妹子路珠珠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好不好？季将军，求求你了、、、”路大人见他不表示，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甚至不惜抬出季轩明的娘亲来作文章，只求能保得小命。
    季轩明眼神不由得闪动，心中一阵绞痛，不管怎么着，他确实是自己的亲舅舅，这个事实无法改变，娘亲死前把自己托付给这个舅舅，尽管他对自己不管不问，但是每日起居饮食倒还是有的，能有饭吃，有地方住，这就算养育之恩啊。
    祝余和章笑音、金捕头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均都默不作声，倒想看看这个龙虎将军季轩明该如何处置他的舅父大人。
    “季将军、、、”封夙飞略有不忍，没有亲人的痛苦她是知道的，世上所有人都对你不理不睬的时候，亲人却还永远站在你的身后，不管他是否对你上心、对你栽培过，都会是你永远的避风港，港口有大有小，有总比没有的好。
    季轩明的眸光对上她的，自她昏迷醒来眼中除了落寞就是木然，此时竟然会有为他着想的不忍？？那么清澈、那么明显，不禁有些错觉，是不是夙飞凤将回来了、、、
    “将军，将军，你帮我说说好话吧，我对不起你，我有眼不识泰山，我有眼无珠，我该死，我不该那么对你，不该让你受到侮辱，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救救我，救救我，我回头就把那个侮辱你的胡亮鞭尸了给你报仇，求求你救救我、、、”路大人一听封夙飞那柔软的话语，仿佛燃起了无穷的希望，又爬近她的脚边，额头触地凄惨地求道。
    哎呀，你死定了！祝余和章笑音、金捕头再次默契十足地对视，嘴角全都轻微地上扬着，然后看着地上的路大人，暗中摇着头，死定了死定了，仿佛真的已经被判了死刑一样。
    季轩明本来还有些犹豫，乍听到他的话，顿时惊愕地看向封夙飞，发现她眼眸中一暗，脸色微变，嘴唇有些颤抖地抿紧，心中已经了然确有此事，胸中不禁怒火燃烧，眸中阴骜立现，双拳再次收紧，青筋遍布，关节发白，“咯咯”有声。
    左平和其他将士也都是火冒三丈，眼睛里都能喷出火来，瞪着路大人，似要把他燃尽了，烧成灰，要知这些将士一生中最佩服最敬重的就是自己的将军，尤其是夙飞凤将这样能保家卫国、英勇善战同时又能心系万民、善待属下的好将军，那简直就是他们心中的神明，竟然有人敢亵渎他们的神，那就等同于把他们狠狠地踩在了脚底板下，极尽侮辱之事。
    众怒难犯，路大人猛然感觉四周的气氛怪异异常，空气稀薄到呼吸都有些困难，尽管天气寒冷，他还是汗流浃背，如置身熊熊烈火之中。
    季轩明咬着牙给堂上的左平点了一下头，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
    左平不用他交代，就已经一挥手，怒喝：“把这个狗官给我拖出去，青天白日下砍下他的头颅，挂于府衙外示众，平民愤，平我众将士满腹怒火！”
    “是！”众将士齐声吼叫，声音直达九霄之上，却只有一人站了出来，他一人就足够了。
    “将军，季将军、、、、我是你舅舅啊、、、你不能杀了我、、、”路大人还在做最后的苟延残喘，沉重的身子却被一人如若无物般拎了起来，好像就要被宰杀放血的公鸡，挣扎地瞎扑腾，却怎样也改变不了命运了。
    “季将军、、、”封夙飞低声欲再请求。
    “末将该死！请将军责罚！”季轩明猛地双膝跪了下去，要知军中有军中的规矩，身着铠甲的武官是可以只单膝跪地的，就算对界皇也可如此，此时他双膝而跪，实在是懊悔难当，自责不已。
    “请将军责罚！”所有的将士也都双膝落地，同样是懊悔地自责，由此可见，夙飞凤将是真的很得军心，人间势弱，也只有上下齐心才能和强大的异族相抗衡，保卫国土。
    封夙飞着急地看着矮了一截的他们，他们可真爱跪啊，男儿膝下有黄金，都不知道吗？突闻外面一声凄惨无比的吼叫在高潮的音阶上戛然而止，她不安地僵滞住，路大人死了，季轩明真的可以大义灭亲？！
    眸子一一划过解恨般纾缓情绪的众将士，他们、、、都没有一点感情吗？他们心中只有夙飞凤将，就没有季轩明吗？今日可以为了夙飞凤将杀同样身为将军的季轩明的舅父，是不是明日也可以为夙飞凤将一人而杀了自己身边好友的父母？！
    这是怎样的朝代？怎样的军队？怎样的将士？她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法不外乎人情，不是吗？亲人，那可是身边除了父母最最亲近的人了，不管他做了什么，做错什么，就不能原谅他吗？
    她有些厌恶和他们同伍，她渴望亲人能在她身边，打她骂她甚至残忍的对待她，她都求之不得，并且甘之如饴，可是季轩明，却把亲人送上了死路，别人也就算了，他自己却也不为自己的亲人争取有限的生命，这一次，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又差了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