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面不寒杨柳风

第61章


方瑾自嘲地一笑:“还好我不是钟以卿,对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会过分执著,惟有紧紧握住自己所能拥有的东西才可以青云直上,尽得所谋。”
策马走了两步,忽又圈回马匹,微眯双眸看着遥遥招展的宁王大旗,语音深寒地道:“彤墨你记着,一个再优秀的男人,只要动了真心,那他成也女人,败也女人,宁王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一定是毁在这个女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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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开拔之后,宁王大军疾行简宿急速兼程,而刘珩左肩的伤势也在杨柳风的精心照料下渐渐痊愈。
腊月二十五,大军已近永兴境内。
晌午刚过,大雪漫天,道路艰难。
刘珩停马远眺,只见远远的天边,狼烟隐隐,在风雪之中飘摇沉浮,不禁眉头深拧:边塞烽烟乃是强敌来犯的示警,而那个方向正是永兴要隘之所在。
正踌躇间,一骑飞马疾驰而至,到得跟前,探马滚鞍跪地:“启禀元帅,永兴城内喊杀震天烽烟滚滚,恐怕敌寇正在强行攻城。”
眸色一凛,挥手道:“再探!”
“得令!”纵身上马又自飞驰而去。
圈马回身,见秦放等人已是整装待命,从亲卫高举的签筒中拔起一支令箭高声道:“柴文展。”
“末将在。”柴文展提马出列。
“命你率领全体步兵整装疾行,务必在日落之前抵达永兴。”抬手丢出令箭。
“得令。”柴文展接过令箭拨马而去。
“秦放、杨继朗、羽仍率所部骑兵随本王快马加鞭增援永兴!”
三人齐声应命迅速调整部队策马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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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时辰之后,十几万骑兵便已列阵永兴城外。
虽是快马飞驰,然却丝毫不乱,只片刻便已规整如前。
而永兴城内杀声震耳,战鼓隆隆,似是厮杀已酣。
令官驱马城门高声喊道:“忠靖宁王率军来援,城中守将速速开门。”
城头上人影一闪,少顷,城门徐徐开启,已有一个营指挥使模样的人狼狈奔出,跪落刘珩马前,急声道:“王爷救命!北羌大军连攻三日,方才已撞破北门。”
刘珩眸色一戾,高唤道:“羽仍!”
“末将在!”
“你率领所部人马肃清城内敌寇,凡已攻入城中的羌人,一个不留!”抬腕扔出令箭。
刘羽接箭:“得令!”
刘珩已拔起另一支:“秦放、杨继朗!”
“末将在!”二人齐应。
“你二人率领所部人马驱退敌寇严守北门,如有任何差池,提头来见!”
秦放接起飞丢过来令箭高声道:“得令!”
刘珩扬声再度宣令:“所有弓骑兵出列!”
只听蹄声响动,眨眼间弓骑兵已自成一列。
刘珩道:“所有弓骑兵跟随本王,其余兵士各随本部,出发!”
一声高吼,秦放和杨继朗已带头冲入城门,刘羽率部紧随其后。
刘珩目注跪落在地的营指挥使,沉声道:“你且起身回话,你家主帅现在何处?”
那营指挥使面有悲色道:“鲁将军率全体官兵浴血城门拼死守卫,如今……生死未卜。”
刘珩眉头一蹙眸色深忧,但却只是高声道:“弓骑兵虽本王登上城楼应战!”
挥鞭扬尘,直奔城头。
第三十八章 恩厚厚(上)
城门之下,秦放、杨继朗所部人马已与永兴驻军会合,强援陡至,顿时人心振奋,重整队列俨然不紊,只片刻便制约住了羌兵的如潮冲击。但见一骑嫣红冲突勇猛势不可挡,一骑金黄风声虎虎所向披靡。
城门之内,刘羽指挥所部有条不紊层层进逼围剿,攻入城池的羌兵渐渐被越收越拢,外无援应内无章法只作困兽之斗。
城楼之上,刘珩一声令下,箭如蝗雨,顷刻之间城下的羌兵死伤倒地者成片,不由一阵大乱。
忽闻远处锣声一响,但听飕飕破空之声,刘珩侧身闪避,只见一排劲弩闪电般掠过,顿时已有十数名弓手中弩伤亡。
“将军小心。”正拧眉间,刘珩忽闻膝畔有个微弱的语声响起,低头看去,却是一个永兴都头打扮的军士,已然是胸中数弩血透前襟,因此只能无力地靠坐在城墙之畔。
见刘珩垂视,那军士勉强凝起残余的气力道:“此番来袭的敌寇劲弩凌厉远胜往昔,似是有备而来志在必得,只怕是……”语声渐低渐弱,刘珩俯身看去见他两眼圆睁双瞳涣散已是气绝身亡。
伸手缓缓合拢他的双眸,抬目怒视,只见城下遥遥一个主将,正自发号施令指挥若定,忽然高声道:“来人,取本王的弓箭!”
刘珩所用乃是五百石的强弓,寻常人等连拉都拉不开,更别提搭箭瞄射了,此刻挽弓在手,自箭筒中抽出一支远比寻常羽箭粗长得多的利矢,飞身跃立城墙之上,引弓搭矢对准那主将模样的人就是一箭,只听呼啸破空,声势凌厉竟然远胜于北羌的劲弩。
要知道,城头距离敌阵何止百丈之遥,羌军的劲弩之所以能够射上城头,乃因其弩弓巨大,且由一人张弩、一人进弩、一人发弩,三人协力方可完成,而如今刘珩只身之力竟有过之而无不及,确然震撼人心。
劲矢咻然而去直取对方主将头颅,眼见力沉势猛迅疾如电,却不料那羌将竟也颇为了得,手中混元锤一晃,已然格开长矢,羽矢虽被格开,但余势不减,直末入蹄下的冰雪中,那羌将颇为意外地抬首,却见刘珩傲立城墙之上,战袍飘摆弓如满月,恍若后羿重生威风慑人。
只这一瞬间,第二支长矢已挟风而至,这一次却是直奔掌旗的军士,扑哧一响,那军士未及吭声便被贯穿脑颅倒地身亡。接踵而至的第三支利矢不偏不倚正中那主帅旗杆,喀嚓一响,粗大的旗杆应声断裂,帅旗摇摇倒落。
战场之上,帅旗倒地,既为大凶,亦为大辱,前方攻城的将士骤遇强兵悍将已是气焰一弱,又逢蝗矢箭雨其势更颓,如今见帅旗一倒,纷纷无心恋战,顿时又是阵脚大乱。
那羌将见状,忙一边喝令鸣锣催战,一边指挥劲弩重开。
刘珩屹立墙头微微冷笑,只吩咐弓手们俯身规避弩矢,自己却凝立不动,待劲弩袭来,只是挥弓拨开射向自己的弩矢,然后发令弓箭手向城下羌兵攒射。
他居高临下,因此羌人何时进弩何时发弩完全看得一清二楚,由于弩箭装填准备的时间终究要比弓箭慢上许多,而那些训练有素的弓手早已自动分为两批,每次敌军装弩的间歇,两批弓手便动作迅速地轮番攒射攻城的羌兵,战局竟然瞬息扭转。
刘珩丰姿凛凛傲立城墙,忽见那羌将挽起一张大弓遥遥瞄准自己,不禁向着他森森一笑,待他的箭松手离弦才飞快地抽出长矢嘣然射出。
两支箭矢在半空中镪锒相击,火花四溅双双跌落。
略略意外地看向那个羌将,只见他正好也抬首相望,各自暗暗地点了点头。
此刻,攻城的羌兵早已溃散无形,不过是主帅无令不敢退却,也只有勉强招架罢了,忽闻金锣疾鸣,已是收兵之号,忙不迭纷纷向阵中逃离。
刘珩挽弓挺立,俯视群寇,红日西斜,玄魄幽鳞铠蓝芒隐隐,恍若神祗般引人钦折,那羌将收兵之际仍不禁回眸一瞥,两强对视杀气遥遥。
刘珩静静地注视敌兵收阵归营,眸光深邃,眉头轻拧。
忽然脚步声响,已有秦放爽朗的笑声传来:“过瘾!过瘾!王爷看看这是何人?”
回首望去,但见暮霭中一人兵甲浴血缓缓登上城楼,正是鲁奕铮的长子鲁瑞安。
跃下城楼丢开长弓疾趋数步,四目相对,往事历历,感慨万千尽在无言。
凝望片刻,鲁瑞安方才省然,顾不得身上的伤势,快步上前撩袍欲跪,刘珩早已伸出双手稳稳扶住:“大哥不必多礼。”声音竟然有些微哑,只是牢牢把住他的双臂不令其得以屈膝。
丧父失弟何等巨痛?然而这一声“大哥”,却足以安抚累累疮痍。
“王爷。”鲁瑞安语声粗嘎,眼眶已有些微润。
旁侍的众将亦都微感诧异:刘珩少年时代在幽燕戍边,曾蒙鲁氏照拂,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但此刻相见竟然不顾位分唤鲁瑞安为“大哥”,感情深厚至此却是出乎众人意外。
深吸一口气,平息胸中翻涌的情绪,刘珩方才缓缓笑道:“幽燕一别七载有余,弟无时无刻不在挂怀想念,奈何江南塞北遥隔千里,弟虽坐享繁华却犹若针毡,只恨未能替兄稍事分忧,不贤不义,还请兄长宽宥。”言罢竟是屈单膝欲跪。
不称王,却称弟,显见不肯相忘少年结拜之情分,这一声“弟”更不知比那朝堂之上的“臣弟”多了多少真挚情谊。
而在侧诸将更为错愕不已。
鲁瑞安急忙反手扶住道:“王爷此言当真折杀瑞安,如今王爷执掌帅印号令三军,万金之体尊威无限,儿时玩笑切不可再当真,否则瑞安只有先领这不敬之罪了。”
刘珩虽未能成跪,但依势起身,神色竟更见恳切:“当年结拜之时,虽不曾祭庙焚香,然亦有天地为证歃血盟誓,弟虽不肖,却片刻未曾相忘,更不敢悖逆当年之誓,还请兄长不弃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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