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面不寒杨柳风

第65章


只见敌骑骤分,刘珩浑身血光纵马而出,后面紧跟着一队敌兵。
杨继朗挥手下令:“神箭手,射下王爷身后的敌兵。”
数十个精英弓骑立时挽弓搭箭,嗖嗖数响敌骑已有多人应声落马,刘珩更是毫无停滞打马来至阵前沉声道:“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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鳞铠浴血面凝寒霜,丢缰下马,不进前堂议事,怒气冲冲直奔后院。
众将面面相觑,偏偏无人敢问一声——这种时候,谁多嘴谁当炮灰。
于是齐刷刷看向鲁瑞安,除了刘珩,这里就是他位分最尊,如今主帅出了状况,自然以他马首是瞻。
鲁瑞安苦笑一下——多少年了,此次乍见之初只觉老辣沉稳,今日的变故却将他少年时的狂戾尽展无疑——轻叹道:“敌寇受今日之挫必要先安抚军心整顿编制,恐怕不会那么快就来袭扰,各位将军今日劳累,倒不如先各自回营歇息,明日再候王爷钧令。”
众将依言散去。
第四十章 鼓隆隆(上)
北院,一地寒凉幽寂无声。
素淡的人儿膝地深叩,已不知等候了多久。
怒不可遏挟风而至的人就在踏入院门目触那纤弱身影的一刹那凝立无声。
所有的怒气烟消云散弥化无形,只剩下满心的疼痛和怜惜。
刘珩缓缓走到她身侧,俯首静静地凝视——经历过那样的恐惧和心痛之后,他终于明白了她在自己心头的分量:不光是他的知己、他的女人、他这么多年求而不得的一念执著,她早已成为如他肢体发肤般的一部分,动之而感牵之而痛,或者说是比肢体发肤更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那一刻,劲弩离弦,他恨不能肋生双翼就用血肉身躯为她挡住那致命的利箭,然而他却什么也作不了,只能如此无力地看着那恶毒的芒锐呼啸而去——多么熟悉的无助:母亲的惨死、柔绮的入宫、皇嫂的薨逝,每一次都是那样的无力挽回……这么多年过去,他以为他已经有有了足够的力量去维护所爱,却在这一天被全盘否决。久无言。
终于,轻轻地叹了口气:“还跪着做什么
恐惧、心疼、挫败、自责……交织纠结,良,起来吧。”
柔淡的声音平静无波:“风儿擅做主张,扰乱军心罪无可赦,有负王爷无颜起身,请王爷赐风儿一死。”
刘珩深吸一口气,沉沉地道:“就那么想死?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是你留恋不舍的么?”
杨柳风凝叩无声。
低喟一声:“罢了,今日……也算是死过一回了,起来吧,地上凉。”说着,探身强行扶起。
螓首深垂,恭立无语。
轻轻抬起她的下颌,腮边一道嫣红的浅痕赫然触目,拇指小心地抚过伤痕旁边的肌肤:“疼不疼?”
羽睫微垂,杨柳风小声道:“不疼。”虽然语声依旧平稳,但紧紧交握的双手却已无可救药地暴露了内心的不安。
“不疼?是不是下次还要再试试?”低沉的语声中已有了危险的气息。
“风儿错了,不敢再有下次。”如同一个闯了祸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垂首认错,等待大人的责罚。
无奈地叹息一声,忽然狠狠地将她按入怀中,调息半晌才闷涩地道:“从今往后,未得本王的命令不许离开这个院子。”
“是。”一声弱弱的语音就那样轻易瓦解了他最后一丝余怒,终于弯腰抱起怀中的娇躯走进房中……
这一夜,轻拥着那柔暖的身躯,久久不曾入睡——以前总是执著于要她真心地交付,煽情的软语,暧昧的撩拨,甚至霸道的强迫……而今夜,此刻,却只要这样静静地搂着她,听着那均匀的呼吸,感受那淡淡的体温,知道她还好,就已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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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羌的兵马足足沉寂了两日没有任何动作。
第三日,已是除夕。
虽然大敌当前又身在异乡,然治军不外人情,因此刘珩依然下令犒赏三军,并在帅堂设宴邀请五品以上武官共度佳节。
因是节庆,营妓们被准予进堂随侍,不少将官便带了自己中意的营妓入席。
杨柳风自然是毫无悬念地陪侍在刘珩身畔。
鲁瑞安早有娇妻,虽远在家乡,却也不愿再沾惹其他女人,因此倒是孑孑一身。
秦放肆无忌惮地拥着小芸入席,状貌竟然甚为亲昵,月余不见,小芸竟丰腴了许多,神情也愈发开朗,虽仍是稚气未褪,但毕竟已经人事,眉眼间隐隐有了妩媚风情,薄施粉黛竟也颇为动人。
杨继朗和柴文展一直颇为投契,两个人均未携女子便并在一桌同饮,倒也是自得其乐。
惟独刘羽的席位始终空着。
莺声燕语,酒酣耳热之际,忽听城门外喊杀震天,众将警觉相顾,却闻刘珩开怀爽笑:“子滕所料果然不差,羌寇趁夜来袭正中本王下怀。”
卫子滕拈髯笑道:“如今只看羽将军如何大展神威。”
众人方才恍然:原来刘羽之所以一直未曾出现,乃是奉命伏击来犯的敌军。
秦放拊掌大笑道:“好,好,好,既然如此,该当为羽将军擂鼓助威才是。”
刘珩颔首高声道:“来人,传本王令,为羽将军擂鼓呐喊。”
亲卫应声,层层传令,片刻,城头处果然传来擂鼓呐喊之声。
三通鼓罢,鲁瑞安忽然笑道:“若说起击鼓,那日风儿姑娘城楼之上威风震撼,倒似远胜于咱们军中的鼓声,至今仍是绕梁三日令瑞安颇为折服。”
下座众将亦纷纷应和。
刘珩笑道:“大哥爱听,这有何难?叫风儿再次演来就是。”
鲁瑞安连忙道:“王爷何必如此认真,瑞安不过是钦赞风儿姑娘鼓技高深罢了,岂敢有劳动烦扰之意?”
杨柳风却已放下酒壶盈盈起身绕至桌前施礼道:“风儿技艺粗鄙,但蒙侯爷抬爱,众位将军不弃,已是荣宠万分,今日既逢佳节,又有王爷钧令,自要当仁不让堂前献丑。”
刘珩颔首道:“军中饮宴忌作靡靡之音,然佳节同庆枯饮无趣,大哥有此一提倒是点醒为弟,厮杀声声威鼓阵阵却也别有意趣。”转眸望向杨柳风道:“还不速速演来?”
含笑再礼:“请王爷、侯爷及各位将军容风儿整肃衣妆再行献技。”
刘珩抬颌道:“速去速回,不可让侯爷及各位将军久等。”
杨柳风允命而去。
下座诸将遂继续畅饮,却已各怀心思:宁王眷宠杨柳风乃是全军昭然之事,加之日前城楼历险的情状,他有多在意这个女人已无须多问,而他对鲁瑞安自相见之日就兄弟相称,更不肯以王自居,其情谊深笃可见一斑,因此军中亦不断有人权衡揣测此二人在宁王的心中究竟孰轻孰重。
今日所见,只为一句无心戏言,宁王便不惜委屈爱宠献技堂前,甚而泽及诸将,此情此心亦不觉令人感佩折服。
少顷,一个红衣劲装女子怀抱鼓锤自后堂款款而来,赫然竟是杨柳风。
只这么片刻时间,妆容竟然大异往素:云鬓挽作一个利落的双螺髻,不插簪饰只以嫣红锻带缠系;腮蕴桃花眉飞细剑,绛唇娇妍水眸飒爽,更兼眉心以胭脂精心勾画的一朵鲜艳桃花,说不出的妩媚明丽。
她平时从来简妆素颜婉淡宜人,今日骤然一反常态大妆艳服,竟分外光彩夺目令人怦然心动。
不顾席中纷错的赞叹之声,杨柳风只是怀锤缓行,婀娜行礼于主帅席前,檀唇轻启:“营妓杨柳风修容已毕,听候王爷钧令。”
刘珩亦从不曾见过她如此的娇丽英姿,此刻乍现眼前,已是暗自惊艳,听闻她屈身请命,怔了怔,方才回神笑道:“即刻堂前演鼓。”
“得令。”娇应一声,淡薄的浅笑也似格外动人。
转身移步,早有人在堂前搬来一面硕大的架鼓,架鼓前另列五面大小不一的排鼓。
第四十章 鼓隆隆(下)
杨柳风走至两鼓之间转身立定,向着主座再次遥遥一拜,随即起身转面背后的架鼓持锤凝神,肃立不动。
帅堂之中骤然安寂:那日城头的鼓声众人皆有耳闻,如今亲眼历见,不由皆尽屏息拭目。
仿若入定的一刻,纤弱的双臂忽然缓缓挥动,双锤翻飞击落,鼓音雄浑有力威严肃穆声声震撼,和着城外的刀兵厮杀之声动人心魄。
鼓声自缓而疾,嫣红的娇影矫捷有力,翩然若舞。
鼓锤纷飞,时而敲击鼓侧,时而重锥鼓心,一向沉闷的硕鼓竟被演绎出三四种不同的声响。
时如悄然窃语,时若万马齐奔,轻如雨打芭蕉,重若雷霆万钧。
击至兴起,丽影轻旋,双锤骤然跳跃于五面排鼓之上,但闻高低错落,轻重有致,愈疾愈密,变化竟然愈加繁复莫测,只听得人停箸凝杯心荡神移,几欲忘记呼吸。
不知过了几时几刻,激昂清越浑厚凝重,相交相错相呼相应,忽远忽近忽疾忽缓,正酣处,娇躯又转,重锤猛击架鼓鼓心,两声巨响之后,万音俱寂,只余倩影婀娜凝然如画。
堂内众声鸦雀针落可闻,竟是各自沉溺在那鼓声余意之中不能自拔。
良久,还是鲁瑞安率先回过神来大喝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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