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面不寒杨柳风

第70章


别哭了,让人家看见成什么样子?”
小芸依在他宽阔的胸怀,依旧啜泣不已。
秦放只得捺下性子道:“我是去打仗,又不是去送死,不过是一两个月的时间不能见面,干吗弄得好象哭丧一样。”
小芸抽抽搭搭地道:“小芸只想和秦大哥一起……”
秦放挫败地一翻虎眸——怎么说了半天又绕回原地!
正无措间,站在一旁笑觑的柴文展终于大发慈悲地上前一步道:“小芸姑娘,风儿和蕊儿都是王爷的人,又有王爷的钧令,才不得不带上她们行军,路途遥远时间紧迫,要照顾两个弱女子已属不易,秦护军若非万不得已也决不忍将姑娘转托他人,姑娘若信得过柴某,就暂且忍耐这一个月的光景,待到报捷奏凯之日自然得以重逢再聚。”
“可是,”小芸垂首咬了咬唇小声道:“她们两个难道就不会拖慢军队行程吗?”
柴文展笑笑道:“若因她们耽误行军,自有王爷担承,但若因姑娘你而耽搁时间,难道要秦护军来为你承担罪责?贻误军机乃是不赦的死罪,姑娘心里只怕也不愿因一时的不舍而令他冒死涉险吧?”
悄觑了一眼身边正自纠结抚髭的人,终于轻轻点首道:“小芸明白,只是要烦劳柴将军辛苦。”
柴文展颔首道:“姑娘不必客气。”
秦放正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却被小芸含羞伸出一双纤细的手臂环住腰道:“秦大哥,小芸不能在身边伺候,你要多加保重,一定……一定要平安回来,小芸会一直等着你……”语声哽咽。
为那缱绻的柔情所动,虎眸中亦漾起不舍,深搂她在怀,故作轻松地笑道:“回不来也没关系,你正好可以回去找你的志群哥哥。”
“秦大哥……”蓦然抬起的大眼睛里已噙满了泪水,委屈地撇着小嘴。
“我……我什么也没说。”秦放忽然放开双臂投降着道,转身逃也似地消失在暮霭之中。
柴文展含笑地看着略有些狼狈的身影:纵有百炼钢,难敌绕指柔,秦放这样的男人,刀山火海之前绝不会皱一皱眉头,惟独女人的泪水,是他永远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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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雪纷飞,簌簌如窃语,似在倾诉着离人别绪。
子夜的帅堂中仍然灯火通明,刘珩和鲁瑞安对着城防图低声商议着兵员调配的细节。
“报!”一个亲卫在门外高声道。
刘珩双眉微蹙,目光依旧深锁在城防图上,只沉声道:“说。”
“启禀王爷,羽护军及秦护军的人马已整装待发,听候钧令。”
依旧不抬眸:“传令启程。”
“是。”那亲卫应命,却踌躇着并未离去。
“还有何事?”倒是鲁瑞安抬首看见了他。
“这……”犹豫了一下,亲卫终于还是说道:“羽护军吩咐小的问王爷一声,是否要和风儿姑娘道个别。”
鲁瑞安低眸,只见刘珩缓缓将目光从案上的图纸移开,望向门外细雪翩跹的夜色,忽然长身站起,却终于没有挪动脚步,又慢慢地坐回交椅,一字一顿道:“不必了,叫他们即刻动身。”
“是。”亲卫转身离去,没走两步,便听刘珩低唤道:“回来!”忙再转回门前。
失神片刻,终于沉沉地道:“你去告诉她们两个,就说本王的命令:随军疾行,一切要就简而安,万事应服从主帅安排,若有恣意妄为延误军机之举,本王同样会严惩不贷。”艰难地挥手道:“去吧。”
“是。”亲卫应命,逡巡了一刻,才转身离去。
目光依旧回落到桌上的图纸,却纷乱到看不进一个字,满眼都是温淡的身影,一只手悄悄探入怀中,握住那个仿佛带着炽热体温的金燕剪柳,昨夜的那双春水又映入心田,那样的温度,那样的波澜,甜暖心头,笑意不由蔓延出唇角。
“王爷何不去送送她们?”鲁瑞安轻声道。
努力摇了摇头,似欲甩开心中的缠绵:“过几天就能再见,又何必如此矫揉?”抱歉地含笑抬眸道:“只是被这么一搅,刚才跟大哥说到哪里却是不记得了。”
鲁瑞安无声一叹,只得与他再次埋首于案。
第四十三章 兵乱乱(中)
自刘羽和秦放的队伍悄然离去后,刘珩又是接连两日拒不出城应战。
正月二十五,也就是刘羽大军离开的第三日,北羌四王图格扎射落城门的免战牌,悍然发起了大规模的攻城战。
忠靖宁王刘珩,手持长弓傲立城墙,指挥若定,弓弦响处,专射敌军将领,羌军劲弩屡屡施袭皆被他一一拨落。
自清晨至黄昏,北羌部队死伤无数,无功而返。
正月二十六,北羌四王图格扎再次领兵强攻永兴,刘珩依旧屹立城头,威若神祗凛凛慑人。
自凌晨至入夜,北羌伤亡惨重,铩羽归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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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永兴城内空阔的校场之上,两万五千名精英兵士整齐列队,肃然静默。
刘珩稳步走来,凝重的目光灼灼扫过方阵,忽然落定在其中一人的身上,缓步上前,沉声道:“李传?”
李传眸光闪亮,惊喜地道:“王爷还记得属下?”
“怎么不记得?”刘珩微笑地打量他的服饰:“已经升做都虞侯了?战功不小么。”
李传拱手道:“承蒙王爷栽培。”
刘珩一笑,忽然略一蹙眉道:“本王只说甄选兵士守城,你身为从五品武将,怎么也在其列?”
李传目光明亮闪烁道:“是属下执意要来追随王爷,无论生死愿与王爷共守城池。”
微笑颔首,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转身走回阵前。
眸光凛凛,声音雄沉有力:“你们都是各厢之中挑选出来的精锐,自今夜子时起你们就要替换掉城中所有守军,与本王共同守卫永兴,一直到后天的巳时,也就是说,我们这两万五千人,要抵挡羌军的近四十万人马疯狂攻城至少十七个时辰,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众人异口同声。
刘珩凝视了一刻,忽然淡淡一笑:“此一战凶险万分,每个人都必须舍生忘死坚守到底,现在,本王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谁还有放不下家人亲眷的,此刻站出来,本王不算你临阵脱逃。”目光灼灼地自每一张脸上扫过,连最角落的人都没有遗漏。
所有的人都坚定挺立,整个方阵没有丝毫动摇,满意而笑:“好!既然如此,本王再问一遍,两万五千人对四十万铁骑,坚守十七个时辰,有没有信心!”
“有!”吼声山响,震彻夜空。
“拿酒来!”刘珩扬声道。
兵士上前,给每人发了一个酒碗并分倒美酒。
已毕,刘珩端起酒碗高声道:“今夜与本王饮过此酒,各人依之前安排好的位置各自坚守,{奇}只要本王站在城头一刻,{书}就要全力守住城池一刻,{网}不死不歇,城破之日各求自保,你们每个人都已被编名入册,由鲁侯爷代为掌管,本王以酒起誓,此役之后凡有命归队者,一律封为将军,永不相负!”
众兵齐应:“谢王爷!”
大笑一声,刘珩忽然撩起战袍单膝着地:“如此,刘珩代天下百姓皇族宗亲先谢了!”仰头饮尽,摔开酒碗。
众兵亦齐声跪地,纷纷饮尽手中之酒,一时间但听瓷碗纷碎之声,格外悲壮。
少顷,亲卫来报:鲁瑞安和柴文展所部皆已集结完毕。
刘珩遂指挥剩下的人马按照先时的精心部署各就其位,而北门更是早被层层钢条钉得密不透风。
“王爷!”鲁瑞安趋步上前,对着正自忙于指挥的刘珩屈膝跪倒。
“大哥快快请起。”刘珩忙上前双手将他扶起。
相顾无言良久,鲁瑞安忽然重重地把着他的手臂摇了摇道:“珍重!”
刘珩亦颔首微笑道:“今后一切就要偏劳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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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七,辰时,在沉默了一个早晨之后,北羌铁骑终于发动了另一轮更为凶猛的攻击。
忠靖宁王刘珩,依旧手持长弓傲然城墙之上。
这一战惨烈空前,巨大的木桩不断锤击城门,飞蝗如雨层层阵阵,城门之外血流成河,城门之内,众兵高喊:“宁王不倒,城门不破。”奋勇抗击竟无一人畏缩不前。
似是觉察到城头兵力的异样,这一次的攻击彻夜未休,城池之外,累尸遍野,城池之内,前仆后继。
晨曦微白之时,两万余名守军只剩下数千人在苦苦支撑,但依旧没有一个兵士退馁潜逃,每个人都在看着城头上晨风中宛若天魔般长发倏张的宁王。
“宁王不倒,城门不破。”开始只是一句口号,到后来却成了强大的精神支柱。
箭用尽了,拔下尸身上的弩矢再射,滚石用完了,就搬起地上的尸体向下砸去,只要宁王还在,永兴就必须固若金汤,此一刻,他已真正成为了众人心中的神!
正月二十八,辰时,正是刘珩与刘羽约定的时间,永兴城依旧,虽然城门已摇摇松动。
“宁王不倒,城门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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