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事我实在是快看不明白了!”夏朵喝了口水,伊宁沉着脸喂海子,也没搭理夏朵。“前儿个你还张罗要带五十只大箱子,快把张骞家搬空了,现在倒好,一声不响就跑了出来,要不是我机灵乘乱拿了点换洗衣服,还去张骞房里偷了点钱币,咱们俩现在不定成什么样子了!”
“行了行了,就你最能,成了不?”伊宁烦躁地一推夏朵好心给她夹的菜,低着头生闷气。“死霍去病,你给我等着!我非把你抽筋扒皮拉出去喂狗!”伊宁低喃,想起霍去病承认因与李敢斗气才接近自己就浑身难受。
“懒得理你!”夏朵四下打量了一番,“代郡接近匈奴王庭,昆莫怎么选了这个地方接应你?另外,你哥哥肯定没料到我们这么快动身,可能得在这边多待些时日了!”
伊宁白眼一翻,皱起眉头看看城头的汉旗,心里很不畅快。海子在伊宁身边跳跃,略理理毛发,微闭着眼睛打盹。
“不知道张骞那里是不是该乱成一团了!”夏朵叹了口气。
“李敢,你,你见到过伊宁没有?”张骞一头热汗,扯住正待上马的李敢。李敢脸色一黯,“你认为伊宁会来找我吗?”苏武吃惊地看看李敢,胡文一脸凝重,在一边没有作声。
“怎么办!这丫头不知道去哪里了?”张骞急得直搓手,想起前方谍报心急如焚。“也许你可以去问问霍去病!”李敢阴沉着脸。
“什么?那个臭丫头敢对不起大哥?”苏武大怒,胡文赶紧捂住他的嘴。
“霍去病,你别走!”苏武一眼瞅见霍去病策马而过,顿时暴怒,飞身上前拉住他的马。
“干什么?”霍去病一脸不耐烦,李敢皱起眉头压根就不想看向他。
“侍中大人,不知伊宁近日有没有找过你?”张骞恭敬做了一揖。
“没见过!”霍去病想起伊宁给他的那一巴掌脸色铁青。
“完了,完了,她,她该不会!”张骞脸色惨白。
“伊宁真的不见了?”李敢一惊,拉住张骞。
“自那日之后她就不知所踪,夏朵和那鹰都不见了!”张骞直跺脚。
“笑话,女孩子家走失了快四天,博望侯居然坐得住?”霍去病脸色变了。
“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她生气跑回大漠,当日我和她说过她哥哥会在代郡附近接应她,现在可好,匈奴茏城部落会议之后,北部边郡情势很是吃紧,她一个女孩子家,万一……”张骞越想越怕,若是碰到匈奴贵族自然认得伊宁,但是若碰到残部小王,后果不堪设想。
“混帐,你不知道去追?”霍去病下马死死揪住张骞衣襟。
“前几天我都在宫里,今日回府才知道!”张骞懊丧不已。
“混帐!”霍去病狠狠将张骞甩到地上,冷着脸直喘粗气。
“四天,以伊宁她们的速度应该还没到代郡,现在去追还来得及!”胡文沉吟。
“伊宁的马是大宛名驹,就算不到也已不远。”张骞擦擦冷汗。
“来人,全部归营列队!”公孙敖、苏建等人皆一身戎装,表情严肃。
“博望侯,你怎么也在?”公孙贺也策马赶到,看到张骞明显一愣。
“这是……”张骞见各军统领皆齐聚,心下一沉。
“那群匈奴杂碎攻入代郡了,听说朱英坚持不了了,好几封血书向朝廷求救,皇上大为震怒,让我等备战!”公孙贺低声道。
“代郡?”张骞面无人色。
霍去病愣了一下,猛地上马狂奔起来。
“大人!”章平等侍卫大急,立即随后赶上。李敢铁青着脸也要上马,却见李广驰了过来。“兔崽子,想干什么?赶紧归队!”
“父亲,有急事,我要去救人!”李敢大急。
“妈的,你现在敢出这个军营,老子第一个宰了你!归队!”李广铁青着脸,李敢待要申辩,苏武和胡文已经拉过他。“伊宁是西域人,身手又好,没事的!”胡文的心直往下沉,但是众目睽睽,只得劝住李敢。
“伊宁,不要离我太远!”夏朵身上血迹斑斑,整个代郡烽火一片,听得哭喊一片。
“夏朵,是谁的军队?”伊宁抹抹脸上的汗,她们在代郡方两日,一日清晨就听得一片躁动,匈奴人马攻入代郡城内,□□掳掠,伊宁看不过眼,和夏朵已经拼杀多时。
“看样子是右贤王的!”夏朵背靠着墙垣,气喘吁吁。
“他不是全军覆没了吗?”伊宁探头张望,看到小股汉军匆匆跑过。
“看来是想戴罪立功,也可能是失了不少族人,乘机也要大肆报复!”夏朵咬咬牙。突然半空鹰鸣,“又有人要往这边来了,我们得撤!”伊宁大惊,她早将海子放上天,用鹰笛召唤。
“真是没想到,居然要打自己族人!”夏朵咬紧牙关,两人猫腰疾走,躲到一个小巷里。
“奶奶,奶奶!”一个小男孩浑身是血,哭着推地上的老太太。
“小弟弟,你父母呢?赶紧躲起来!”伊宁不忍,扶起那男孩。
“都死了,奶奶抱着我跑到这里也不动了!”孩子不过三四岁光景,举目无亲,除了哭并无其他办法。
“带上他!”伊宁抱起孩子。
“你疯了!我们自身难保!匈奴人肯定看到了海子,说不定射雕手已经在来的路上!”夏朵知道匈奴射雕手都是都尉帐下能征善战之辈,一旦缠斗,两个女人的体力坚持不了多久。
“我不能见死不救!”伊宁背起孩子急奔。夏朵无奈之下只得跟上。
“天哪!”夏朵止步,伊宁愣愣看着地上三个浑身□□的女尸,燃起滔天怒焰。“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汉人一定要打匈奴!战争不应该波及百姓!匈奴人只知道烧杀□□,对女人都这般!”
“伊宁,半个城都起火了,我们得逃!”夏朵脸色铁青,扎紧腰带。“今天我非杀了那些混蛋!”伊宁双目冒火,奔进一个民宅把孩子放到柴火堆里。“好孩子,姑姑等下来找你,你千万不要出声!”小男孩满脸是泪,一脸惊惧的看着屋中原来的一家六口横尸堂前。
“你一定会来找我?”小男孩扯住伊宁的袖子。
“我一定来,我发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伊宁擦擦他的脸。
“东儿!”
“东儿,我是伊宁,你听话,我一定会找到你!”伊宁摸摸孩子的小脸,听得巷口似响起脚步,立即在东儿身上盖了些柴火,急奔而去。
“我去引开那些追兵,你埋伏在附近!我们听海子空中的鸣叫为号!”伊宁给夏朵一个眼色,夏朵点点头,拿起弯刀猫腰躲到小巷深处。
“她杀了不少兄弟!”听得匈奴语呼喝,马蹄疾响,十多个匈奴士兵驰马而来。
“有本事就来抓我!”伊宁淡淡一笑,张弓对准马上的小头领。
“小心!”匈奴人纷纷弯弓。
“来不及了!”伊宁猛地放箭,听得惨呼,那个匈奴头领掉下马来。伊宁转身闪进小巷弯角处,听到身后的箭响。“汉人的屋子造得七拐八弯的也挺不错,逃起来带劲!”伊宁半蹲在墙根,随手推了巷边横着的木板车档在身前。
“在这里!”匈奴兵的箭纷纷扎到木板车上,伊宁躲在车下间或放上一箭。海子在空中嘶鸣起来,伊宁知道夏朵已经在敌人身后,心头一松。海子猛地俯冲下来,啄伤了一个匈奴兵。伊宁乘机放箭,转眼又灭了三个匈奴兵。
“去死!”
突然巷子围墙上跳下一个士兵,扑倒了伊宁。伊宁摔得七荤八素,一把抽出腰刀砍向那个士兵。听得兵刃交汇的声音,夏朵已经和三个匈奴士兵缠斗起来,伊宁心下大急,身上的那个匈奴士兵体格强壮,伊宁的刀被他压住,根本使不上劲。
“死猪!”伊宁猛地左手抽出近身小刀刺向那个匈奴兵的肚子,海子又是一阵俯冲。伊宁艰难起身,一把推起板车大喊着冲向缠住夏朵的士兵。
“伊宁,他们人太多!”
海子在空中预警,伊宁满脸是汗,听到不远处又是马蹄疾响。
“夏朵,你先走,如果看到我哥哥,让他给我报仇!”伊宁突然跑出小巷,追兵看到伊宁顿时追了过去。夏朵大急,手起刀落砍翻了身边的两个士兵想去追赶伊宁,突然脚踝一痛跪倒在地上。
“那个笨蛋!”夏朵眼圈红了,知道伊宁看到自己受伤,所以会用自己引开追兵。
“有本事你们杀了我!”伊宁的箭桶空了,气冲冲扔下弓,拔出腰刀。
“挺漂亮的,别浪费了!”匈奴士兵见伊宁没有了箭,顿时轻松下来,十多个人轻笑着接近伊宁。“如果让乌维知道你们这样对我,你们都等着去死吧!”伊宁脸色煞白。海子在空中焦躁盘旋,不敢离地太近,射雕手的箭让它无法俯冲。
“小姑娘,跟着哥哥回草原吧!”匈奴士兵慢慢接近伊宁,伊宁眼见着要被逼到墙角,心下涌起绝望。
突然一个匈奴士兵欺身而上,伊宁架刀一挡。另一个匈奴士兵又攻伊宁侧身,伊宁抽刀疾退,却仍被划伤了手臂。一个士兵扑身而上,伊宁慌忙一刀砍下去,却被另一个士兵死死捏住手腕。
“铛!”伊宁的刀落地,心也随之落到谷底。
“住手!”伊宁惊惶地发现那些士兵开始撕扯她的衣服,伊宁拼命挣扎,却被五六个人压住手脚,根本无法用力。
“救命!”伊宁大急,听得布帛撕裂的声音,已经露出身上的贴身腹帕。“不要!”伊宁的眼泪随之落下,听得身边□□,泛起生不如死的绝望。
“嗤—”,一阵细响,扑在伊宁身上的匈奴兵撕扯的动作顿止,伊宁愕然抬头,发现那个士兵露出古怪的神情,突然歪身倒地,后背恰中一箭。
一片尘土,伊宁泪眼婆娑隐约看到一人一身黑衣骑于马上。匈奴兵愣在一边,伊宁乘他们松手,赶紧挣脱,连滚带爬躲到一边,抽出近身小刀。
听得接连的惨呼,黑衣人策马上前,射倒诸多匈奴兵。他身后涌上三五个人,也是左右劈杀,海子悲鸣起来,俯冲加入战团。
“啪-”,伊宁眼前一花,那黑衣人甩給她一件披风,背对着她持剑守护。
伊宁浑身发抖,拿披风裹住自己,哭得抽抽噎噎。
黑衣人浑身一僵,快速持剑冲上,剑法精当,一路与侍从砍杀匈奴士兵,转眼间,追赶伊宁的那十多个士兵毙命刀下。两个受伤的拼命挪动,黑衣人毫不留情,血飞溅起来,伊宁忍不住闭上眼睛。
“伊宁姑娘,你没事吧?”章平蹲到伊宁身边。
“是你?那,那他是……”伊宁大惊。
霍去病浑身僵硬转身,“他们人马太多,我们还是要赶紧避走!”霍去病归剑入鞘,见伊宁微微露出白皙的肩膀,顿时暴怒,一把将她抱到马上紧紧裹好披风。“夏朵,夏朵在哪里?”伊宁一惊,揪住霍去病的袖子。
“管好你自己!”霍去病脸色铁青,抱着伊宁策马狂奔。
“霍去病,求求你,救救夏朵!”伊宁哭着握紧霍去病的衣襟。霍去病心一软,“放心,我让人去找了!”伊宁松了口气,抹抹眼泪靠向霍去病怀里。“不行,我还要去找东儿!”伊宁想起对东儿的承诺,急着要下马。
“你疯了?现在满城的匈奴兵!你难道还想被人抓住?”霍去病死死按住伊宁,伊宁吃痛,叫了一声,冷汗直冒。霍去病一惊,“怎么了?伤到哪里了?”
“手臂疼!”伊宁大汗淋漓。“霍去病求求你,我答应那个小孩,我会去找他的!”伊宁抬首看向霍去病,脸色苍白。霍去病叹了口气,调转马头,“你带路!”
“大人,没人,或者说,没有活人!”章平入民宅检视一番,无功而返。
“不对,我把他藏在柴火堆里!”伊宁大急,想下马,却被霍去病扯住。
“您说的是他?”另一侍从抱着浑身是血的东儿出门,那个孩子身上十多个血洞,汩汩渗着血。
伊宁捂住嘴巴,眼泪划过手背。霍去病皱起眉头,“走!”
“不要,我要救他!”伊宁哭得浑身发抖。
“他已经死了!”霍去病策马狂奔。海子在空中鸣叫,“看来他们已经找到夏朵了!”霍去病面色平静,一众人等快速奔驰。伊宁浑身无力,缩在霍去病怀中哭湿了披风。
“大人,热水准备好了!”章平看看霍去病的脸色,有些别扭。众人疾驰半天,已离开代郡。
“代郡战斗结束了?”霍去病擦拭着青铜剑,伊宁裹着披风缩在一边的床上。
“匈奴右贤王杀了都尉朱英,掳掠了上千人!”章平叹了口气。“大将军听说您赶来代郡大为震怒,已经派人来接应我们了!”
“要他多事!”霍去病摆摆手,章平垂首退下。
“你赶紧洗洗!”霍去病转身就要出门。
“夏朵没事了吗?”伊宁抬头,满脸泪痕。
“伤了脚,倒比你好些!有你这么做主子的吗?奴才没事你倒差点……”霍去病紧紧咬住牙根。
伊宁虚弱地闭上眼睛,浑身发抖。霍去病心一软,上前轻轻摸摸她的头发,“先洗个澡,睡一觉就好了!”
“你要去哪里?”伊宁慌忙扯住霍去病衣袖。霍去病皱眉,“这是你的房间!”
伊宁脸红了,却坚定摇头。霍去病一愣,深思地看着伊宁。“不要走,求求你!我,我怕!”
霍去病的眼睛霎时温柔,坐到床沿搂住伊宁。“听话,我在门口守着,有事就叫我!”
“不要,不要走!”伊宁牛劲起来,像个闹脾气的孩子,死命扯住霍去病袖子。
霍去病皱眉,猛地扯开伊宁身上的披风,顿时伊宁仅着腹帕、中衣暴露在霍去病眼前。“你,你干什么?”伊宁脸红了,想起匈奴兵的所作所为,眼光露出惊恐的表情。
霍去病心疼莫名,沉着脸将伊宁抱进浴桶。“你又不让我出去,怎么办呢?”伊宁愣愣看着霍去病,红着脸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仍然死命拉住霍去病的袖子不放。霍去病淡淡一笑,先给伊宁清洗伤口,手势轻柔生怕弄疼伊宁。
“你这样做该不会是为了气李敢吧?”伊宁定定看着霍去病,眼圈又红了。霍去病动作一顿,“你是为了这个跑出来?”
伊宁吸吸鼻子,点了点头。霍去病心头涌起复杂的感觉,继续给伊宁清洗伤口,“你这个笨蛋!”
“嗯?”伊宁拆开辫子,背对着霍去病。
“我需要费这么大周折气李敢?不用用脑子!”霍去病给伊宁包好伤口,转而帮她擦背。
“那,那你为什么对我……”伊宁低头玩水,却浑身汗毛倒竖。
“因为你笨,好欺负!”
“你!”伊宁气得脸色通红,站起来恶狠狠看着霍去病。霍去病用尽最大的定力,还是忍不住看看伊宁妙曼的身材。
“你这个小人!”伊宁脸红了,赶紧躲到水里。
霍去病脸也有些红,伊宁气冲冲扯过霍去病手中的汗巾自己洗。突然她想起那些匈奴兵的手曾经抚过她的玉臂双肩,顿时冷着脸拼命擦,几乎要把自己的肌肤擦出血。霍去病一惊,转念已经明白,立即抢过手巾,见伊宁眼泪汪汪,又气又急。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儿!”
“霍去病,不要走!不管你是为什么跟我在一起,求求你,不要走!”伊宁突然投身霍去病怀抱,低声抽泣。
“我不走,伊宁,我不走!”霍去病紧紧抱住伊宁,她的眼泪让他很难过。“伊宁,我会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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