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

第51章


只有翠鹂儿没什么感觉,只顾着提出自己的问题:“你们说,这夫人都在咱们家住了这么多天了,怎么还不回去?”
只觉屋里气氛尴尬的玉坠儿赶忙道:“管家不早说了,要住到开春的。”
翠鹂儿摆弄着垂在身前的小辫子,疑惑道:“过年也不回家?嗯……哦?!”她好像想到什么似地,兴奋又神秘兮兮地说,“哎,你们说,她是不是看咱们老爷对她那么好,所以就……哎哟!”
翠鹂儿还没说完,就被荣娘拧了一把,荣娘骂道:“真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小心被撕烂了嘴!”
翠鹂儿喏喏地不说话了。
屋里的几个人却各有所思。
阿真坐在床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被子里睡着的孩子们,心里却有些好笑地叹口气。
孩子们今天可能吃得饱了点,坐下来没一会儿就捂着小嘴打哈欠,懒洋洋地想睡觉,阿真便哄他们睡了。想着等会儿还要熬夜煮粥,便想着去和荣娘春纤说一声,让她们今夜辛苦睡东屋暖阁里,省得孩子哭闹没人听见,结果却听见那么一通闲话,
果然是太麻烦人家了!
阿真对她的花边新闻倒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对那句水果难求的话印象比较深刻。
她有些纳闷,她要的只是桔子苹果等即使在冬天大户人家里也算常见的水果而已啊,有这么麻烦吗?
可她不知道的是,因为谢书安额外嘱咐说供给她的吃食要最好的,所以即使是个简单的苹果也是挑了再挑才拿给她的……
阿真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算了,大不了不吃水果好了,反正也没多少天,撑撑就过去了,孩子们每天吃得挺合理,也不会缺什么营养……
第四十六章
阿真在灯下翻了一会儿书,见时间不早了,便让荣娘春纤两个看着点孩子,自己带着值夜的玉坠儿去了小厨房。
搬来小炉子,点了火,架上紫砂煲,加进水,将先熟的,后熟的,已经蒸熟的,等等一干配料,看着火候一步步细致仔细地添进煲里,慢慢地用火煮着。
待煮出了香气,又改用微火炖熬,到这会儿,就不用太顾着了,只让它慢慢熬着就好。
夜已深沉,阿真松下心来,倒是觉得肚子饿了,玉坠儿见状便说去大厨房提宵夜,阿真摆摆手,道别麻烦了,只在小厨房里转了一圈,找了碟小银丝卷,让玉坠儿蒸热了,就着简单的醋溜豆芽,招呼她一起稍微吃了点。
阿真本就习惯少吃多餐,这会儿真饿了,吃得倒是香甜,玉坠儿可能是跟阿真同坐一桌,有些不习惯,看样子吃得颇有些没滋味。
阿真也不多说,只吃饱了,便裹了毯子,抱着手炉,趴在窗台上看天。
其实天也没什么好看的。
虽然再过一两个时辰就天亮了,但这时候的天,却仍是一片最浓重的黑,就像没有化开的墨,稠而密,透不到底,只能零星看到几粒寂寥的星子,若明若暗地缀在上面,黯淡无光,似乎一晃眼就会泯灭在黑暗里。
阿真只是喜欢这时候的安静,只一点点声音便可以传出很远,这样的安静,几乎能让人忘记所有,甚至包括自己。
在这样的安静里,脑中放空,忘记一切,却不会是一片空白,只觉得舒适安详,让人眷恋。
阿真微微笑了笑,她想,死亡,是不是也是这样?
灵魂在一片静谧的安静里,安安和和地休憩,修复这一世所受的创伤,等待下一次的转生。
是这样的吧?
阿真猜测着。
时间流转,不怕冷的小鸟儿已开始在枝头鸣叫,东边开始冒出鱼肚白,天明了。
熬夜熬得有些昏昏沉沉的阿真坐直身子,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子,看到玉坠儿正趴在桌边睡着,便没有叫她,只轻手轻脚起了身,将毯子覆到她身上。
然后活动开手脚,转到炉边,用厚布巾裹了手,掀开紫砂煲的盖子看了看,粥已经熬好了,浓稠润滑,香气四溢,果然好粥。
阿真满意地重新盖好盖子,对自己点点头,嗯,不错不错!
待阿真收拾洗漱好,天已经大亮,娃娃们也都已经醒来,阿真便盛了粥出来,放一碗在食盒里,配上几小碟子清爽小菜,让香杏儿送去给谢书安,然后给孩子们和自己各盛了一碗,配着小菜,开吃。
刚拿起筷子,谢书安却拎着食盒过来了,原来这些天他都在外面忙,今天他想着既然是腊八,那一起吃个早饭也好,便拎了食盒过来,于是香杏儿刚出了客院门儿便迎面碰上了。
阿真便让重新布了碗筷,落座举箸。
一顿早饭吃完,谢书安陪阿真稍微闲聊几句,便起了身。
阿真送他到门口,听他说今天要出城去盘账,便叮嘱了句:“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谢书安闻言却是一愣,已经迈出的步子顿了顿,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正笑看着他,丝毫没觉得不妥的样子,不由暗道自己多心,快步离开。
哎,阿真啊……
晚上谢书安回来,照例在阿真睡前过来说说话,聊了会儿小宝宝们,再说说他盘账的事,话题便转到前几日西华使者的事上。
“几方探询,却得了个很奇怪的消息,那文三公子并没有和我国签订什么协议。”
“哦?”阿真正拿两串镂了精致云纹的合璧连环逗着两个小娃娃,闻言停下手,若有所思,“那他干嘛来了?”
“还不清楚,”谢书安转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微微皱眉,“文三公子到天锦城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除了出席各种必需出席的宴会,大部分时间都去了翰林院以及天锦城里各大书院,或者斗文,或者举办各种诗会,看起来,更像是来探讨学术,而不是为了政治。”
“这倒挺奇怪的,”阿真随手将手里的两个合璧连环分别给了两个小娃娃,端过一边的茗碗抿了口茶,细细地思索,“不过,”阿真挑挑眉,“这应该只是他掩人耳目的手法而已。”
“我也是这么想的,”谢书安点头,“不过管他做什么,我只可惜这下没热闹可凑,没钱可赚了。”他颇有些遗憾的样子。
阿真好笑:“安老板果真是个俗人。”
谢书安一本正经:“嗯,阿真果然了解我!”
阿真没理他,她放下茗碗,忽而想到什么似地问:“对了,朝堂上最近可有什么变动?”
谢书安虽然奇怪她的问题,还是如实回答:“据我所知,没有。”
阿真唔了声,心下思索,说起来这文三公子算是皇甫渊的亲信,在这样积极备战的时候出使南歆,肯定是为了战事,可既然没签订什么协议,就说明即使不用签协议,南歆也不会或者是不能趁西华与北戈开战的时侯偷袭,如此说来,文三公子一定是得了确切的消息,知道南歆国内出了问题,使当朝者无法他顾,才敢这样放心地主导这一场出使成为文人间的学识探讨。
那到底南歆会是出了什么问题呢?
阿真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微微皱起眉,就目前来看,南歆国内风平浪静的,一点天灾人祸的迹象都没有,甚至连朝堂都没什么变动,那么只能是皇室内部出了什么隐秘纠纷,可一旦打起战来,最少也要一年半载,什么样的事情能拖这么久?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谢书安看她一副沉思的样子,忍不住问。
“没什么,”阿真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我只在想,南歆国内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在发生。”
“哦?”谢书安有些好奇,“怎么说?”
阿真看他一眼,想了想,道:“那文三公子并不仅仅是西华文家最出彩的神童而已,他,”她犹豫了下,还是道,“他更是皇甫渊的亲信。”
“皇甫渊?”谢书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西华皇帝,你的意思是……亲信?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个书生,”谢书安皱眉,“这么说……”谢书安突地一顿,惊道,“肯定出事了!”
阿真笑笑:“就不知道是什么事,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谢书安摇头:“一定是大事,不行,我得去查一下。”
他匆匆而去。
阿真看他离开,忽而想起皇甫渊去太白时跟她说的话,他说,他从未将她放在这样的位置看待……
阿真向后倒在靠背上,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无力地叹气,也许,是她将自己看得太重了,太自以为是了,他果然有自己的方法来稳住南歆。
有微风袭过,阿真睁开眼睛,便见紫桐站在地上。
“你回来啦?吃过饭了吗?”阿真没有起身,只笑着招呼。
“嗯,已经吃过了。”紫桐点点头,柔美的鹅蛋脸上透着一些疲惫,一些喜悦,仿若离家的孩子回到了家。
阿真拉紫桐在身边坐下,微微皱眉道:“很辛苦吗?我看你都瘦了。”
紫桐忍不住笑起来,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才几天不见,哪有那么夸张?”
阿真也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算算我们都几年不见了?”
两人笑了一会儿,说了一会儿话,阿真看紫桐没打算换家常衣服的样子,便微微皱眉:“晚上还要出去?”
紫桐抚平她额间的褶皱:“嗯,别担心。”
阿真没作声。
直到哄了两个娃娃睡熟了,阿真才拉了紫桐的手坐到椅上,看了她一会儿,从颈子里拉出一粒用金红丝绳穿着的龙眼大的珠子,剪开了绳子,那珠子便骨碌碌地滚落在铺了青缎桌围的小方桌上,在烛光下散着雾蒙蒙的莹润珠光,像氲氤着水汽的暖玉,又像被薄雾拢着的晨露,着实不是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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