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未央

89 89陪我演戏


    废已久,远离繁华,人迹罕至,与永乐宫只有一河之隔。
    南边的天际响起一记闷雷,天空瞬时压得很低。
    一个轻巧的黑色影子从从墙外翻了进来,轻门熟路的躲开所有巡逻的侍卫从冷宫废弃的门墙间穿梭而行,几个利落就消失在永乐宫的高墙之内。
    初更三刻,冷风平地而起。
    夜千赫起身,佝偻着身形去关窗,走到窗口却被迎面而来的风呛了一口。
    夜千赫弯腰一阵咳嗽,等他终于止住咳嗽的时候,忽然觉得周遭空气一闷。
    抬起头,窗子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窗前如鬼魅般静静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一身夜行衣,黑纱蒙面,身姿娇俏,一眼就能辨出是个女子。
    她的目光很沉静,带着让人窥视不透的黑暗陷入空气里,让这房子里的气氛更庄严肃穆了几分。
    夜千赫半弯着腰看着她,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却没有声张,只是眉头一蹙,沉声道,“是你?”
    “是我!”女子的声音冷漠,伸手扯下面纱,灯光下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清理面容。
    “咳——”夜千赫掩嘴又是一阵咳嗽,转身往里走去,“深夜闯宫,你想做什么?”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来给太上皇送一份特殊的礼物。”未央淡淡开口,面无表情的跟着他走进去,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细长的小木盒递过去。
    夜千赫的目光在那个盒子跟她的面孔之间晃了一遍,终于还是满腹的狐疑的伸手接了过来。
    接过来,捏在手里却迟迟不肯打开。
    未央漫不经心的出一口气,冷声道,“我特意为太上皇而来,难道太上皇就不好奇这里面放着的是什么吗?”
    夜千赫抬头又看了她一眼,终于伸出了另一只手。
    盒子打开,天空中一道亮丽的闪电划过,带起一道银色的寒芒。
    夜千赫大骇,双手一颤,那盒子就应声而落,锋利的匕首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击起一片石屑飞溅。
    大雨随着外面的翻卷的冷风飘洒下来,窗外响起一片嘈杂的雨声,把夜色中的宁静搅乱了。
    夜千赫猛地后退一步,脸色惨白的盯着地面上的匕首。
    未央鄙夷的看他一眼,俯身捡起地上的匕首掂了掂,“看来,太上皇不太喜欢我这份礼物!”
    夜千赫回过神来,目光阴郁的抬起头,颤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生一世一双人!”未央嘴角微弯,也不看他,握着匕首旁若无人的蹲在地上一下一下的闲散的乱画,锋利的匕首划过大理石的表面,发出怪异的声响,“三十年光阴,不知道千屿国渡口上的海风能否把那些字迹风干。”
    夜千赫身子一颤,猛地后退一步,脊背正好抵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你——你怎么知道?”他颤颤的指着她。
    他这一生从不曾这么失态过,可是恐惧的情绪从心底漫上来,怎么也遏制不了从新到身的颤抖。
    “我怎么知道?”未央轻轻的笑出声音,抬头看他,目光明亮,“曾经有一个女人,她每天晚上都讲着这同一个故事哄她的女儿睡觉,她的女儿就把这个故事印在了心上,然后——我就知道。”
    夜千赫的目光游移不定,带着浓烈的惶恐跟不安。
    “你——你是阿雅?”半晌,他惊呼一声,可话一出口又马上兀自摇头,自语道,“不,不是,你不是她,你不可能是她。”
    “我当然不是。”未央闲散的出了口气,低头继续划完最后两下吹了吹匕首上沾着的碎石屑起身,淡淡说道,“夜赖雅是你的女儿,我不是。”
    未央的语气很坚决,夜千赫却突然变得不确定。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为太上皇找到回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未央用眼角的余光瞟过她方才蹂躏过的地面,错综的刀痕之上铺满了碎石,凌乱不堪。
    眼中笑意褪去,慢慢化作一层忧伤的薄雾,未央若有所失的缓缓出了口气,“很多事,都不是说说就算了的。”
    再抬头,她的目光瞬时化作凌厉,刀子般直直的刺入夜千赫的心口。
    “唔——”夜千赫的瞳孔急剧收缩,身体抽搐的着颤抖脚下乱踢。
    “你可以不仁不义,我却不能不忠不孝!”未央轻轻的摇头,神色悲怆,“我由南野而来,与你北越没有半分瓜葛,我杀你不算不忠,大婚当日,你没有喝我的茶,你担不起我这一声父皇,我杀你也算不得不孝。”
    夜千赫不可置信的看着未央冷酷的面孔在眼前不断的放大,污浊的血迹从她的指缝间溢出来,伴随着卡在喉咙里的破碎的呜咽声都逐渐被窗外的雨声压了下去。
    她的目的就是夜千赫,末白果然的够了解她。
    他利用了唐蔓彤想把她逼到无路可退,若不是为了骗黎歌安心的离开,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等到今天。
    “去实现你的承诺吧!”未央终于悲凉的惨笑一声,忽的松开压在夜千赫唇边的手,后退一步。
    夜千赫失去支撑,高大的身子轰然倒地,与地面碰撞间强烈的疾劲风扫过地面上一层细碎的石屑,露出石屑之下掩藏的那一排隽永的小字。
    一生一世一双人!
    夜千赫无力的趴在地上,带血的指尖颤抖着抚上去。
    海浪滚滚,涛声阵阵。
    红裙的女子迎风奔跑,笑靥如花。
    他执起她的手,握着随身携带的匕首一笔一划的教她写下这样的几个字。
    那些画面已经老去多年,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却又变得如此明朗清晰?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阴云密布,人月两缺。
    半夜雨停,中华门开,一骑轻尘夺门而出,直奔城南普济寺。
    楼玉翻身下马,往正殿大堂大步而去。
    片刻之后,流火带着一身肃杀的寒气奔了出来,策马回宫。
    看着一殿滂沱的鲜血流火久久无语,半晌之后才突然沉声说道,“拟诏书,太上皇久病不治,驾鹤西归。”
    然后,一撩衣袍,夺门而出。
    钟楼之上,丧钟大作,惊醒一城人的美梦。
    未央做在窗前看着乌云之后缓缓探出头来的月亮,面容宁静。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身后房门突然大开。
    未央从窗前回过头去,流火的身上带着冷雨的气息,肃然站在门口。
    “是你做的?”他问,声音里却带着愤怒的沙哑。
    背着光,未央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那一身冰冷的愤怒。
    “是!”未央淡淡点头,并不否认。
    下一刻,流火高大的身影却已如鬼魅般出现在面前,“啪!”的一记响亮的耳光过后,未央应声倒地。
    未央趴在地上,拿袖子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这才抬头看他,流火居高临下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
    “为什么这么做?”他欺身而上,半跪在地上,一手扼住她纤弱的颈项。
    未央平静的看着他,不觉就哑然失笑,“你明知道理由,又何必来问我?”
    “你——”流火无言以对,手背上青筋暴起,却是因为一股矛盾的力量充斥其间,犹疑着没有施力。
    “流火,你此时的犹豫就是你毕生的弱点所在。”未央用眼角的余光盯着他落在他脖子上的手,目光冷静,“而我跟你不一样,一切的情仇恩怨没有我下不了手的。”
    流火目光缓缓落在自己略显颤抖的手掌上,神色明灭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抬眼看向未央,一字一顿说道,“可是——你利用我!”
    “我承认我是在利用你,”未央闭目摇头,直言不讳,再睁开眼时目光就更显清冷,语气凌厉的反问,“可你呢?你扪心自问,难道你就没有利用我?”
    “我利用你什么?”流火的声音幽暗,带了压抑的愤怒冷冷的盯着未央的脸。
    “你敢说当你执着我的手将我带到夜千赫面前的时候,你真的只是把我当成那个可以与你共度一生的人,而没有存别的心思?”未央无所谓的冷笑一声,眸光忽的收冷,“这些年你从不曾忘记对那个人的仇恨,从来就没有!”
    旧事重提,流火的目光游戏闪烁不定,“我没有让你做任何事情。”
    “对,你没有,这一切的事情都是我做的。”未央顿了一下,随即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你要权力,我帮你实现,你要报仇,我帮你动手,虽然我利用了你,可你的目的样样都达到了,你又有什么不满意的?”
    未央的话每一句都咄咄逼人,带着凌厉的气势。
    流火的目光沉了沉,又沉了沉,半晌之后才慢慢从阴霾中抬起头来,“那么——如今你要我如何处置你?”
    “杀了我!”未央不甚在意的叹了口气,随即兀自摇头,“你下不了手,而且——这个弑君的罪名对你也没有好处!”
    听到这里,流火终于忍不住冷笑出声,“你的意思是我只能放了你?”
    未央淡淡的移开目光,没有说话。
    流火目光沉沉的看了她好一会儿,院子里突然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皇上!”楼玉风尘仆仆的出现在门口,看到屋里的情况不由一怔。
    楼玉不会平白无故的找过来,流火又看了未央一眼才一点一点松开捏在她脖子上的手,起身弹了弹袍子,“什么事!”
    “三更时分,帝都周围突然冒出来一队神秘的人马,把三处城门都围了起来,”楼玉神色凝重,抬眸看了未央一眼才又继续道,“好像——是西华的六皇子凌末白。”
    此时未央已经从地面上爬起来,仿似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自顾把衣衫整理好,最后才漠然的抬头,对上流火看过来的目光。
    流火的眼眸深处席卷了一场巨大的风暴,深不见底却波涛暗涌。
    他神情冰冷的盯着她,讽刺一笑,“这就是你为自己安排的后路?”
    说罢,不待她回答就大步往外走去,沉声对楼玉吩咐道,“带上她,上城楼。”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2~
    明天表姐结婚,不码了,洗澡睡觉去咯~
    ps:对手指ing~偶最近貌似很不安分,想把这个恶俗的笔名都一并改掉= =
    113最后一个弱点
    黎明时分,月落西山,北越帝都正南的城楼上燃起一片炽热的灯火。
    城门大开,一行十几骑骏马由敞开的城门内款步而出。
    一袭黑色战袍的夜流火策马走在众人之前,他的面容冷酷,目光深沉,坐下的马蹄声,声声舒缓,落在夜色中分外鲜明。
    策马走过放下来的吊桥,他便不再前行,直接在护城河外的空地站定,抬眸看向正前方。
    前面隔着几张开外的空地上一字排开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头,轻甲轻骑,威风凛凛。
    依旧是一身白色长衫,纤尘不染的西华公子凌末白端坐在马背上,神情淡漠的看着这边的动静,薄唇轻抿,一语不发。
    流火的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个轻蔑的弧度,率先开口,“末白公子深夜来访,有失远迎,失礼之处,请多包涵。”
    末白不为所动,目光淡淡一扫,径自开口,“把人交出来。”
    他的语调不高,咋一听,平平无奇,却于无形中透出一股极大的张力,让人不由的心神紧绷。
    流火低头摆弄着手里马鞭淡然一笑,“古将军远道而来,朕不过是尽地主之谊多招待他几天,末白公子就找上门来讨人,未免有些小人之心了吧?”
    “我的意思你心知肚明,没有这么拖延时间?”末白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沉声说道,“今天我是定然要带她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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