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云深处亦沾衣

第125章


(万卷書屋)
这些都是后话。
且说李生怕周军南渡,自己连江南地地盘也保不住,赶紧派兵部侍郎陈觉来周营献表,请求传位于太子李弘冀,并表示愿意听命于中原,又献庐、舒、蕲、黄四州之地,画江为境,以求息兵。
陈觉本就是奸佞小人,南唐五鬼之一,看到后周的军威,战船如林,兵戈如蚁,大有一口吞下江南的气势,想必他暗中对比了一下南唐的军力,不免奴颜婢膝,曲辞谄媚,胁肩媚悦之态着实可鄙。
荣哥在人前从来深沉,并不把鄙厌写在脸上,他看了南唐表章,道:“朕本兴师止取江北,今尔主能举国内附,朕复何求!”至于传位一事,荣哥回复“尽可不必”,只让李继续做他的国主。
唐主李得了回书,乃去帝号,自称国主,“国主”二字,便带出了藩属的意思,又改用周显德年号,一切仪制,皆从降损;又因为周信祖,即郭威高祖,庙讳为,所以特将本名除去偏旁,易名为景;南唐献江北四州,岁输贡物数十万,于是荣哥罢兵,淮南悉平,后周得南唐长江以北淮河以南共十四州,六十县,人口二十二万户。
十几日后,周军凯捷班师,王朴率文武百官出城三十里迎接圣驾,城中净水泼街黄土垫道,满城百姓箪食壶浆夹道欢迎他们英武的君主还朝。
我见到了我名义上的舅父,许久未曾露面的王朴。
此次荣哥亲征,王朴奉命留守京城,掌管朝中大小事务。他从来深得荣哥器重,从我刚穿来,那时还是郭威大叔当政,荣哥任澶州刺史、镇宁军节度使,奉旨镇守澶州,王朴就是他的节度掌书记,随其左右处理一应细故。节度使府掌书记是一个相当重要的职位,因为节度使府公务繁重,所谓“文辞之事,皆出书记,非闳辨通敏兼人之才莫宜居之”。后来荣哥为开封尹,拜王朴右拾遗,为推官,荣哥即位后,迁之为比部郎中,而后一路升迁,历任端明殿学士、左散骑常侍、尚书户部侍郎、枢密副使,都是皇上身边最亲近、最得信任、近水楼台方便说话的位置。在荣哥第一次伐南唐时他营缮京城,规划街道,增筑城墙,为使城墙坚固还专门从虎牢关取土(虎牢关的土质日后给赵宋的皇帝尤其是宋徽宗制造了错觉……)。至今他已升为枢密使,这次荣哥南征又是由他留守汴京。
文武朝臣道旁接驾少不得一番繁文缛节,不过得胜而归,回到久违地京城,我心情愉快。情不自禁就把微笑噙在了嘴角。眼波无意中扫到王朴,正对上他含笑的目光,他微微点头,看一眼荣哥又看看我,眼中含着嘉许之意。
怎么是这种眼神。真是的……
不过我对这位名义上的舅父一直颇有好感。这莫名的好感从一见他就有。来自直觉,就如同直觉让我在初见他地老婆女儿时就没好感一样,更何况我知道他是大周地股肱之臣。荣哥的左膀右臂,所谓国家栋梁。
这些年我们同在京城却并无来往。当初因为澶州软香阁的事,荣哥不许他老婆女儿出现在我跟前(不过王棠还是出现过一次……),而他大约也主动避嫌了,这次实在是难得的见面。
看他,仪容风度不减当年,仍是蚕眉星目,三绺长髯,端庄儒雅中带着些刚正之气,只是毕竟岁月如刀,鬓边已略略现了霜痕。
暗叹,操劳国事倒底是累心的,他又是一介文臣,体质也未见得有多好。
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件事……才到我住地汴河大街地街口,遥遥就见府门前人头攒动,定睛细看,居然是阖府上下迎在门外,吓一跳,干嘛搞得这么隆重,亏得我拒绝了荣哥先随他进宫地提议直接回来了----我承认,我对“进宫”二字有心理障碍……咳,否则他们岂不是要一直站下去?
回到府中,一切如故,干净整洁,所有的东西都在旧位,如我离开前一般无二,据说在我消失的第二天荣哥就吩咐下来,务必一切保持原貌,等我回来……
碧溪流云喜极而泣,几乎没规矩地扑上来,不过倒底忍住,可有人就没这好自制力了,我刚进二门就听身后一声喊:“姐!!你可回来了!想杀我也随即一片黑影遮天蔽日地扑下来,我条件反射地一闪,那黑影Pia的平摊在地上。
笑,果然一切如故呀。
小弥撅着嘴,爬起来揉揉身上,猫眼里闪着泪花,“呜呜,姐姐学坏了……怎地功夫似是有长进了呢……”
“哦呵呵呵,上次不是和你说了不许这么扑我吗,我那不盈一握的小腰哪受得了你这么扑啊!”我抬手摸摸他的头,这孩子似乎又长高了点,“不容易,终于有人看出我功夫长进了,荣哥那家伙就没夸过我一次!这虎髓熊胆丸也不是白吃的了,想知道我怎么学坏了吗?我见到你师傅啦!”
小弥脸上那可以乱真的哀怨表情嗖一下就消失了,嘿嘿,我就知道他是装的,真是一点没变,他兴奋地跳过来,拉住我,“师傅他老人家身子骨可还硬朗?”忽然脸色又是一变,“姐姐莫非去了蝴蝶谷?姐你好生无情!居然背我独自去了蝴蝶谷!居然不带我同去!”
我看着他那变化多端的表情,失笑道:“你轻车熟路的,想回去还用我带着?还不是自己想回就回去了嘛。”
   小弥委屈的眨眨眼,用头找我的肩膀,“自己回去有什么趣味,师傅怕是还要说我耗费谷中钱粮呢。”他现在比我高出大约有十公分了,过去做惯的动作现在做着极不顺手,最终只侧头顶住我的额角。
我推开他的头,忍不住笑起来。
旁边碧溪笑道:“瞧小弥欢喜的,拉着小姐就说个没完,小姐这一路上想必辛苦,赶紧进屋歇歇,婢子这就去备香汤,您看可好?”
微笑点头,随他们进屋,轰走要围观的小弥,我跳进木桶洗个放松身体的香草浴。沐浴过,换了柔软的居家便服,在床上打两个滚,不禁感慨,还是回家好啊饭后,在园子里吃水果乘凉,讲讲一路的见闻趣事,其乐融融。已是仲秋时节,天高气爽,玉露金风,我坐在书案前。望着窗外地婆娑柳枝,思维发散。
“隔户杨柳弱袅袅,恰似十五女儿腰”,忧国忧民的老杜居然也能写出这样香艳的句子,对了。“香雾云鬓湿。清辉玉臂寒”也是老杜的手笔呢,婉约派李清照不也有过“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这样豪迈的诗句吗,可见无论是谁都可能有“RP爆发”地时候呀。
   正自神驰天外,就见碧树掩映地甬道上现出一抹青影。微笑。我把手中的玉管紫毫支在翠玉笔架上。站起身走到书房门口。
荣哥亲征初归,想来有大把的国事等着他处理,所以。回京三天,他才第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并不让我感到吃惊。
如同在军营中我受到的待遇。他出现在我地宅子里也从不见人通传,不过这可不是出于我地吩咐……当然这省去了我很多麻烦,他随时可能出现在我地客厅书房花园工作室等处,而我只须象对待普通朋友那样和他打个招呼就好了,这种相处方式我早就习以为常,只偶尔在别人对他大礼参拜时才想起,哦,对了,这厮是个皇上,我又“忘了”施礼呢。
他步伐沉稳,柔和明亮的目光落在我脸上,片刻不离,我摸摸微烫的面颊,“怎么,我脸上弄上墨了?”
他走到近前,摇头笑叹道:“回来反不及在军中……”
嗯?什么?
“在军中倒还能日日见着……”他目中地温度犹如分别许久的离人,炽烈而深幽,眼波逡巡在我地面颊、鬓发上,而后视线一路滑下,灼热地盘桓在我的腰间,我笑笑,拉他进屋,岔开话道:“我去年离京前做的衣服,还没穿过,好看吧?你看我专门用浅碧暗纹抱腰配这素白的曲裾深衣,领口袖口和下摆露一些嫩柳色的中衣边缘,再系上浅妃色丝带,局部用一点对比色搭配,这样整体不至于太靠色,比较符合我的配色口味,这款还有一种变化,是用翡翠雕的竹叶形饰物做腰部装饰,配另一条腰带,”说起服装设计不觉话多起来,“这裙服就是有一点不好,这种汉朝深衣风格的袍子走路太费劲了,害我不得不小碎步装淑女,想踢人都抬不起腿呢,”笑……诶,他怎么还是目不转睛的样子,“喂,你不要总盯着我的抱腰看嘛,我会不好意思的……对了,我打算把这个创意延展出一个系列,你说取名为烟绿好还是何可一日无此君好?”
他点点头,那神情让我严重怀疑他根本没在听,他忽然伸出手,扣住我的腰,所答非所问道:“看了就想握住……”
一下子红了脸。他手上加力,把我拉进怀里,若有若无地一叹。
他的衣襟上有我熟悉的木香,我放松靠在他身上,闭上眼,轻轻环住他的腰。
秋声飒飒,清凉满袖。
良久,耳边传来他低低的声音:“你……难道不愿日日见到我么?”
“嗯?什么?”
“让我日日见到你,可好?”
“啊……你有空就来看我嘛,没人拦着你呀……”挣扎,他居然不放手……“对了,荣哥哥,丁寻能下地行动了吗?你哪天方便,带我去看看他好吗?”
他嗯了一声,屋里又陷入沉默。
“咳,这位仁兄,我已经奋力想出丁寻的话题了,你是不是也该聊聊流云什么的?”
他低笑,胸膛微震,“原本有许多话要与你说的,现下见了你,却又不想讲了。”
“呀,差点忘了正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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