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云深处亦沾衣

第142章


对面几人止了笑,几双贼眼乱扫,啧啧赞道:“好一船小倌!”待看到我,眼睛大亮,为首的绛袍男子迷瞪着一双色眼,上一步道:“小娘子,小美人,敢是要替那粉头服侍爷爷不成?”与左右齐声大笑,“来,来,你我这便吃个合卺酒罢!”说着还故作潇洒地向我遥遥一举杯。又是一阵贱笑。
霎时满船人一齐破口大骂,连一贯沉静地杜都气得大声叱喝:“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可鄙!可耻!”更不用说原本就话多舌头利的崔文远和周更了。
我大步走进舱中,从桌上抓了一只杯子,回到船头,对着那色狼高声道:“不就是喝酒么!”一抖腕子,手中酒杯直飞出去。“叮”地撞上他的杯子。酒水哗一下泼了他满脸,他酒杯脱手,狠狠撞上他地口唇,而后反弹跌到船板上,骨碌碌转了几转,白瓷杯沿上兀自挂着血红。
我掷杯时施了暗劲。酒杯与他的杯子相撞后又飞了回来,我手一招。稳稳接住,拈着酒杯微一冷笑,“如何,被强迫喝酒感觉可还受用?”
周围彩声震天价响,我作侠女状四面团揖,笑容矜持。其实心中大乐,收拾坏人果然很爽啊!打中不难,杯子能飞回来可是有点超水平发挥呢。当时只是意随心动,没想到就成功啦!嘻嘻。下次一定要和荣哥说说!
“你!”对面船上的色狼伸手点指着我,忽然呸一声,在掌心里吐落了两颗门牙。
我们这边又是一阵暴笑。
看那厮明显气得要命,但因为我露了一手功夫,让他们心有忌惮,可这么认栽大约又不甘心,于是一根手指点点戳戳,含含糊糊地骂着,当然,也可能是口中失了门牙撒气漏风,想要正确发音着实有困难,刚才地神气劲早丢到爪哇国了,脚下只碎碎地向后蹭。
他身侧凑过一人,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们一齐打量着我,眼神又不同于刚才,就见那为首地色狼一转身,含糊不清地向船家大喝:“发森(甚)呆!还不开攒(船)!”
漆红涂绿地画舫消失在远方。
与杜他们相视而笑,象打了个胜仗一样开心。
忽听旁边“咚”的一响,那位花魁跪倒在地,咚地给我磕了个响头,衬着木质船板,声音大的吓人,我搀扶不及,只得向旁一闪,不受她的大礼,就听她哭道:“水小姐!各位公子!救命之恩奴家没齿难忘!请再受奴家一拜!”又一个头磕下去。
“不敢当!不敢当!我们这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别搞这么隆重,怪吓人的……”还好还好,不会为了报恩对我以身相许,呃,旁边这几位……咳咳。
众人也道:“直甚么,小娘子休要再提!”七手八脚搀扶她起身。
……诶?如果我没听错,她好象叫我水小姐?我上前问道:“你认识我?”她居然知道我姓什么?似乎没人提起吧?我细细打量她,刚才乱哄哄地没顾上细看,这回留了心再看,倒有三五分眼熟。
她抬起一双泪眼,梨花带雨地望着我,哀怨又带了些羞意,“水小姐记不得奴家了?奴家怜怜的便是!”
怜怜……
注释:
(1)晚唐五代词选集。10卷,选录唐末五代词500首。编者赵崇祚,字弘基。生平事迹不详。据欧阳炯《花间集序》,此集当成书于后蜀广政三年(940)。
(2):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誓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3),词牌名,又名、、。冯延巳,(903-960),字正中,五代广陵人。
(这阕三台令地完成时间不祥,目前本文进行到公元958年,姑且算作他已经写出来并广为流传了吧。。其人人品官品极差,南唐五鬼之一,但填词确是把好手。)
(3)(4)王建(约767-831),字仲初,颍川人。
(5)李咸用,唐朝诗人,生卒年不详。
玄青五 第12章 兔毫花沦小龙团
如同ChetBaker的CoolJazz适合在黄昏微雨时聆听,有“男人的强烈”之称的西班牙雪利酒适宜在子夜飞雪时细品,暮春日游湖后,不妨来一点入口即化的冰甜酥酪,沥成雪岫样的酥山,拿錾金盘盛了,再配以点在兔毫盏中的上好小龙团茶,便是“暖金盘里点酥山”、“兔毫花沦小龙团”的完美应季搭配了。
远水晴碧,明霞漫天,翠帘沽酒家,画桥吹柳花,我们在湖上玩了大半日,将近申时才回到岸上,崔文远和周更张罗着要在附近寻一处分茶食店,我看了看那些青旗酒肆,当垆胡姬,决定还是吃点亏,带他们去了我的“坐看云起”,请他们享用免费大餐算是对今日盛情邀约的答谢。
各式招牌菜自然要毫不吝啬的一一捧出,饭后甜点是自唐朝时就盛行的奶油冷冻甜品——酥山,滴成山形的冷冻甜酥,类似现代的冰激凌,饮品则是新近时兴的小龙团茶(由于生产力飞速发展居然提前出现在这时代了……)于是,在舌上绛雪的甜爽中,在旖旎绿烟的清香中,我们结束了这令人愉悦的一餐。
临分别时,我对他们说,欢迎他们经常光顾,店里会给他们七折优惠,我这茶餐厅二楼包间环境幽雅,除了没有添香红袖,应该比青楼更适宜谈诗论文吧……申时已过。我独行在回家地路上,不得不说,婉拒杜送我回家是件很有难度的事,我着实费了些力气才做到……
想一个人走走。
偶尔春池泛舟也很开心呢,尤其今天还打抱不平了一次,终于圆了一回侠女梦。晚上睡觉也可以偷笑了。
不过……似乎还缺点什么……
快乐想找人分享……
目光飘远。不觉停了脚步。
垂杨碧绦,参差披拂,巍峨宫墙,迢遥可见……
怔了半晌,快步走回家去。
越走越快,最后甚至跑起来。我跑进府门,顾不得请安的门房老王。顾不得施礼的丫头小厮,穿过垂花门,冲进内院,碧溪正坐在正房门口的廊凳上绣花,她见我跑进来,忙放下绣花绷子迎上前。笑道:“小姐回来啦?奴婢这便去……”
“嗯,碧溪,你自行娱乐。我马上还出去……”
碧溪一愣,忙不迭替我打起帘子。我进了卧室,侧耳听听,她逡巡在门口,没敢跟进来,可也没走,她隔了梅红软帘怯生生问道:“小姐,可有甚使唤……”
“没什么,你不要站在门口……你回屋绣花去吧,我一会就回来……”我打开墙角的顶银箱,探手臂进去摸索……!怎么摸不到?!
哪去了?哪去了!
终于,慌乱地手指触到一个凉凉硬硬地东西……
   微笑,松口气。
我把它塞进荷包,看了看,又拿出来,最终只拢在袖筒里紧紧握着。
挑帘出去,碧溪立在院子里,眼巴巴看着我。
我笑,“碧溪呀,你干嘛这表情?……我今天很反常吗?咳,我很快回来,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极力放慢脚步,四平八稳地走出去。
大内宣德楼前列了朱红杈子,老远就能见五扇金钉朱漆的大门,门前宫禁卫尉身高体壮,衣甲鲜明,手里的长兵刃寒光闪闪,往那一立就透着威武。
忽然有些犹豫……
是不是太冒失了?
慢吞吞走过去,眼见已近拒马杈子,就见宫城东首的左掖门里走出一人,他一眼看到我,一愣,快步朝我走过来。
竟然是丁寻。
我讪讪驻足,心里颇有些被捉奸的羞愧,如果我说只是路经这里他信吗?我四下看看……信才怪……
他走过来躬身一礼。
“啊,丁寻你好,”我抢先开口,“我只不过是……是……”紧攥着的金牌灼灼烫着手心。
他惯于耍酷地脸上难得露来寻陛下?请随我来。”
呃……
轻笑摇头,这就叫把简单问题复杂化吧……
我跟着他绕过行马向宫门走,随口道:“真巧,你正好出去啊?”
他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我开玩笑:“是要去找流云幽会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哦
“怎是幽会!”他脸一红,“是陛下……”
嗯?我停步,警觉地看他,他自知失言,忙缄了口。
“你的意思是说荣哥让你去约会……”我脑子转转,挑眉斜睇他,“不会是他让你……监视我、打探我地行踪
他急道:“非是监视!陛下日日记挂着小姐,每日总要知道小姐过得好才可放心!”
“啊!难道每天……你们……流云竟然是卧底!看我回去就把她吊起来打!”我坏心眼地瞧着他惊变的脸色,再也绷不住佯怒的表情,大笑道:“哈哈,我开玩笑呢!谁让你们两个狗特务侦查我!不过呢,我也明白的,无论宫里派谁去,从我府里随便找个人一问,估计都是竹筒倒豆子,有什么说什么……我大人大量就不跟你们计较啦,诶,走啊?”情不自禁扬起了嘴角。
他横我一眼,又恢复成面瘫扑克脸。
来到左掖门前。他拿我地金牌给当值卫兵看了,便带沿着青石甬道,经过了数座雕甍画栋的宫殿,最后停在一座檐牙高啄地横门前,他道:“前去即是禁中,外臣不便入内。”说着叫过门上一个宦官。给他看了金牌。让他领我进去。
那小黄门听丁寻说到我姓水时,脸上瞬间现出兴奋而好奇的神色,飞快瞟了我一下,又异样恭敬地低下头去……
望天,八卦已经传到这种地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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