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女的古代梦想

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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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太师出了宫门,心里沉甸甸地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着,脚步也重得抬不起来,敛着眉毛背着双手满怀心事地徐徐踱步。
  适才他的皇妃姐姐眉飞色舞喜不自胜地谈起杨姑娘,央着他在皇上面前说说话,为六皇子讨个恩旨。谈起她那皇儿以前是多么的不可一世盛气凌人,谁家千金都入不了眼,哪户闺阁都不衬他的意,偏偏遇上这个姑娘时就如同千里冰寒尽化作一泓春水,冰破雪融,寒消霜散。事前事后的天差地别直让她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
  叹着气苦笑,这种感受他又何尝没有?他家那个儿子,打过也骂过,罚过也劝过,千番管教,万般训诫,却总是看不见当爹的苦心,在面前唯唯诺诺,转过身依然顽劣,依然骄纵,依然不务正业,依然昏昏噩噩。父亲盼子成龙的话他不听,师长语重心长的话他不听,偏偏在这个杨姑娘面前就变作了个温顺的猫儿,低眉顺眼,不顶嘴,不抗拒,佯装骂他几句他还偏偏一副无比受用的样子,垂着眸儿咬着唇儿,一脸的含羞带怯,白嫩的双颊像熟透的果子,偷偷抬着眼角往上瞄她的脸色,瞄着瞄着,果子更熟了些,笑意更大了些,脑袋更垂了些。
  让他这当爹的在一旁看着都不禁失笑,这是谁家的怀春少年啊……那么羞涩,那么乖巧,那么恭顺,几时见过?
  犹记得那日少年眼中坚定的神色,目中闪耀着璀璨的光芒,令人动容,那一刻忽觉得,养了儿子十八年,等的就是看到这一天。
  有人愿意管教也得有人愿意听才行啊,这个杨姑娘就是他家儿子的克星,镇妖石,降魔塔,就是上天派来收伏这个不肖逆子的降龙伏虎罗汉。有了她,才有今日的杜游。
  常言道,娶妻当娶贤。何谓贤妻?能使夫婿远离邪道重归正途便可谓之贤也。举止上不够娴雅又如何,礼数不够周全又如何,出身不够高贵又如何,娶个平庸的女子做儿媳妇,和养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公子做儿子,哪个更让人痛心伤怀?不言而喻。
  更何况,他这儿媳见识不凡,大大咧咧的抛头露面,却有着寻常女儿家罕见的气魄。
  呵呵……还没过门,自己就儿媳儿媳的叫起来了,真是老了,呵……
  皇妃姐姐呀,儿子都是各人心口上的肉,可别怪弟弟我不讲情份了。
  他打定主意,脚下加快了步伐,急急迎着夕阳往家赶。背后的重重宫殿越来越远,终于在余晖中化作一片镀着金光的憧憧暗影。
  三月桃花
       平静的早晨,杨不凡如往常一样裹着被子睡得香甜。梦里头也在疑惑,三月的小阳春不是已经到来了么,怎么还是感到一阵寒意?揉开眼悠悠醒转,正对上一双盛满凉意的眸和绷紧的俊颜,浑身散发着冰寒。
  迟疑地开口,“喂,你是殷无命么?”若是,怎么不见平素里的淡笑,落下的轻吻,掖被角的手和叮嘱她再多睡会儿的软语呢咛?
  寒着脸的人一把掀起她的被子,毫不怜惜她依然温热又不着寸缕的身子被寒气包裹,惊起一身鸡皮疙瘩。“起床了!”
  她骤然缩成一团,一把扯过被掀起的被子一角,依旧紧紧地裹住光裸的身体。“做什么起这么早啊?又做什么这么凶啊?”还真是阴晴不定天威难测的人,昨晚可没见他这么冰冷,明明笑得乱魅惑乱满足乱yin荡的。
  透过他的面皮的起伏可以猜到里面的牙关紧咬,冷冷的语气不带春天的温度,“还不快些起来收拾你的桃花!”
  桃花?她秀逗的脑袋缓慢地运转,想着哪里来的桃花。唔,对了,三月桃花正开得好,不如一起去郊外赏赏桃花?
  殷无命脸上青白交加,甩甩衣袖愤然摔门而去。
  噫!只不过邀他赏个桃花而已咩……
  睡意被他的怒气冲散得殆尽,便悻悻起来穿上衣服。步出房门时,耳边才听见楼下的一片嘈杂,仿佛有很多人急促地在地板上走过,又有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交织着此起彼落的人声,闹闹嚷嚷,无尽喧嚣。
  大清早的怎么这么热闹?听声音也不像是来吃饭的客人,想起殷无命刚才的棺材脸,觉得八成是踢馆的来了。
  急匆匆地下楼,正遇着两只小鬼肩并肩坐在楼梯上,托腮看大堂里的热闹。她也愣愣地看去,只见人来人往不断,挂着红绸的箱子一个一个抬上堂来,一屋子的红光闪耀,蓬荜生辉,喜庆热烈。
  正张嘴结舌中,有人得了指点,寻她而来。
  “恭喜杨姑娘,贺喜杨姑娘!”一个穿红着绿的巧舌妇人站到她面前漾起一脸的笑,“给您道喜了!姑娘您一定是三生修来的福气,才能跟太师府结亲。我刘妈妈做了半辈子的媒,可从来没见过这提亲和下聘搁在一块儿办的,看来这太师府对姑娘那是相当的中意,急着要迎姑娘进门呢,姑娘可真是福星高照啊!”
  做媒……提亲……下聘……太师府?她?
  门口处人影一晃,飘然进来两个熟悉的面孔。中年大叔白面英挺,笑含春风,俊秀的少年蓝衣雅致,羞若桃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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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的锦盒里郑重其事地放着那根久违了半年的百年老参,纵然一径被人迎来送往,三番两次辗转往来于太师府和非凡楼,依然是那副干干瘪瘪如失了水分的萝卜干的德行,半点也无幻化成白胖胖人参娃娃的潜质,倒是那铺在锦盒里供养人参的大红绸缎熠熠发出晃眼的亮泽光芒,灿如云霞的绮丽红光映上少年的白嫩脸庞,仿佛一捏就能滴出草莓般鲜红的汁液来。
  杨不凡手里紧紧捧着茶盅,生怕一个没忍住就伸手出去揪住了少年的襟口,就算要当众教训徒儿至少也要给老爹留上三分颜面,这笔帐暂且给他记下。
  杯中热茶的水汽袅袅化作云烟,模糊了大叔从容温和的笑脸。“杨姑娘与犬儿相识也不是一日了,不知对这门亲事意下如何?”
  她轻声哼笑,目中却不见一丝暖意,缩紧了牙根睨向一旁安静地站在父亲背后的少年,“好徒儿,你的意思呢?”往昔殷无命那面上凉薄淡笑,内里阴险算计,大抵也不过如此而已。
  好徒儿三字一出口,刺得少年一窒,白皙的颈项仿佛失了颈椎的支撑,越发垂得离谱,看不见颊边飞腾的热辣红云,亦不见唇角浅藏的一丝羞赧。“……但凭爹爹做主。”弱弱的声音在空气里飘散凌乱,算不出隐约含了几分欢欣,几分窘迫。
  咬着唇撇开眼,杨不凡暗暗压下胸中一股岔乱的内息。哼!你个死小子,当日非凡楼外,你情怯怯意迟迟问老娘讨块玉牌说要乱伦,原来早存了这个心思!心头暗潮翻涌,口气里依然克制,“你不介意我年纪大么?这么老还没嫁出去的女人,太师府将来恐怕会让人看笑话的。”
  垂首的少年突然急切切抬起头来,匆匆看了她一眼,四目交接却又转头仓皇避开,唯一不逃不避直面而上的是语气里的坚定,“……不妨事,旁人喜言是非,理他们做什么!只要我……就好……”间中几个字在唇齿间盘绕得萦迂无比,仿佛被银牙咬碎成几瓣含糊地在口中滚动不止,听不分明。
  死小子,几时见你这般认真过?打起老娘主意的时候倒是真不含糊!
  隐忍不发的怒气在眼中燃起一簇灼烈的火光。手里的茶盏砰得击在桌子上,琥珀色的水滴四溅散落,杯中犹自荡漾不息。众人还在重重的撞击声里没有回过神来,那边绯红的人影已经揪了少年的耳朵扯入后院,徒留下目瞪口呆的大叔和媒婆面面相觑。
  坐在楼梯上看戏的两只小鬼细细索索地嚼着闲言碎语当零嘴儿。
  “呀!姐姐又要跟那个红红白白的哥哥私奔了么?姐姐不要殷哥哥了?那殷哥哥岂不是很可怜?”
  故弄玄虚的小鬼摇摇头,悲悯地叹息,“恐怕可怜的是杜游才对!在姐姐面前,你何时见过殷大哥吃亏?唔,莫说是你,我在这里住了半年多,从来都只看见殷大哥谈笑自如地把姐姐收拾地服服帖帖,若是姐姐要私奔,必定是手起刀落,把她那些红杏出墙的怪念头斩个干净,连带她那胡乱伸展的枝枝杈杈也难逃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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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没留意到,后院的角落里竟然真有一株桃花。孱弱的枝丫上,疏疏落落缀着几星粉红的花朵,纵使在无人注目的墙角,也娇弱又倔强地开着,层叠的花瓣密密匝匝,努力绽放着最清丽的姿态,承接阳春里的薰风雨露。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盯着少年原本白润却被揪得绯红的耳垂。
  娇嫩红润的花瓣一如少年白里透红的脸颊,在阳光里泛着晶莹剔透的光泽。眼底里深幽一片,将前尘过往一一取出翻晒。从何时开始的啊……许是那第一眼撞见的秀丽面容被他细细描绘在心里的时候吧,许是那耀武扬威不可一世逼着他叫师傅姐姐的时候吧,许是她执着扇子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教规矩的时候吧,许是她面上冷嘲热讽实则处处维护自己的时候吧,心里恍恍惚惚烙了个印子,继而不安,继而别扭,继而失落,继而沉陷。当初央她把自己变成像表哥那样的出众男子,现在想想已然厘不清心里是否兴起过想让她多看自己一眼的念头。
  唇畔绽开一朵笑答她:“许是……从你还不愿看我一眼的时候便开始了吧。”
  少年仿佛最近身量又长高了些,平视已不能轻易地看到他的眼睛,咬了咬唇抬眼觑他,“喂,臭小子!乱伦这种事不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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