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燃，相思烬

看着镜子里的满头白发，我竟然莫名的觉得亲切。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步上哥哥的后尘，用五十年的寿命来逆转一个女人的生死。可是，我哥和我说他后悔了，那我自己呢？
    “……这就是续命之术的代价？”
    我透过铜镜看着萧白惊诧的神情，笑了笑，几乎是以感激的口吻回答，“灵使的寿命很少有超过七十的，我本来都是等着死了的，没想到老天待我不薄，居然给我一段时间……苟延残喘？”
    我暗自叹笑，本来想用个好一点的成语的，结果还就这个词最贴切。
    放下手中研好的墨，我很是严肃的问萧白，“你确定这是最上等墨石，不会研出来的墨一碰水就掉色吧？”
    萧白的表情在铜镜中映的很是模糊，不过摆明了他没心情回我的话。
    这家伙太不会配合了，我这样对萧君睿就再没有什么威胁，这家伙就不能表现的稍为高兴一点么？
    “算了，你不回答我，我自己试。”
    一旁的毛笔就在手侧，却偏偏被远处的萧白捷足先登。
    “我来。”
    我眉毛一跳，“喂，你别把我当废人好不好？虽说我现在不能使用灵术了，但打架的技术还是在的，你小心我揍你啊！就算揍不过我还有倾恋，刺你一剑也可以的。”
    我又是要揍他又是要刺他的，他拿着毛笔的手却抖都不抖一下。好吧，没了灵术，看来在这家伙面前我是嚣张不起来了。
    我任他摆弄我的头发，看着银发一点点变成青丝，仿佛一切从来都没有变化似的，这种自欺欺人的方法真是好，能瞒着情儿就最好……
    “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四天前，佑希把你的脉时，居然从你体内感到了很浓的戾气，而且与你全身的气并不相容。这是为何？”
    我微微一愣，“连你们都看出来了？”
    “你别告诉我你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无奈了……
    “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也许和倾恋有关吧。”
    回想起施用续命之术时脑海里产生的影像，我甚至觉得那种冰凉的戾气与墨凤的怨和恨是那样的如出一辙。
    那个从修罗炼狱里走出来了的男孩和我脑中这个仿佛又走进了修罗地狱的男人，完完全全契合在一起。
    他批着玄色的战袍高高的骑在那匹浴着鲜红的白马上，用那把青晖流转的宝剑指着帝座上那个曾经与自己誓要执手千年的女子。
    “跟我走。”墨凤的这三个字是绝绝对对的命令，不容拒绝的要求。
    华服加身的青凰高贵端庄的坐在帝位上，手中按抚着长剑，红色的剑晖映着她的眉目带着逞强般的坚强。
    青凰的一言不发让墨凤再也按捺不住怒火，轻身跃下战马，侧提着宝剑一步一步登上金銮殿，一步一步靠近这个曾经天涯咫尺，如今却咫尺天涯的女子。
    青晖掩着墨色，剑锋触着金阶，在这短短的百步之阶上刻下了长长的剑痕。
    墨凤一步一问，“为什么不说话？没有好的理由拒绝我，所以干脆保持沉默？凰儿，只要你跟我走，放下你的帝位，放下你的国家，放下你的子民，我就放了全城的百姓，还你一个太平的云陵，可好？”
    女子听罢居然笑了笑，语气苍凉，“我放不下的都是我的责任，那你呢？只要你撤了这二十万大军，弃了你那满心的江山抱负，我就脱了这身龙袍与你粗茶淡饭，可好？”
    狂风适时的呼哮而过，带起的飞砂走砺恰好的迷了彼此的眼睛，让他们都没看清彼此眼底的默然。
    谁都没有说话，却谁都了然，答案只有一个。否则他不会兵临城下，她不会拒守不降。
    此刻的长风吹的他的战袍猎猎作响，吹着她的广袖鼓风而荡。
    偌大的金殿，空无人迹，残壁断磊，珠玉满地。铅灰的滚滚浓烟淡不了青凰的艳色红妆，狂乱的风吹不散她的整衣华容。
    我长叹一声，散了脑海中的乱世烽烟。
    我想，墨凤是动容的吧，或许他从来没有想过他深爱的女子可以这般的绝决，连败，也要败的高华出尘，连最后她深爱的男人把致命的长剑送进她的心口，她也要那般客气的说，“请墨王，善待云陵百姓。”然后靠着宝座睡的那般安详。
    不给墨凤留一丝同情的余地。
    墨凤的怨气太深，把青凰的路包括他自己的退路都一剑斩的尽了。
    “你在想什么？”
    萧白琢磨不透我的出神，我只好主动的解疑，“你不是问我我体内时有时无的戾气哪来的吗？我想，说不定是这把剑附上的。”
    “倾恋？”
    萧白微微一惊，而我则暗暗皱了皱眉头，“萧白，你有没有觉得雪儿最近也变了一点点？”
    萧白神色有些恍惚，随后更显惊诧的看着我。
    我心里一凉，看来我想的没错了……
    “雪儿是就算知道自己犯了错也宁愿自己把自己骂死，也不会向别人道歉的，而她却对你说对不起。五天前，你们设计那么骗她，就算她把一切原因都了然于心，她也不应该那么乖的陪你们演戏的。还有我……她那么惜命的人，知道我瞒了她这么严重的事，居然……没有等我把命还给她了再对着我鞭尸，呵呵，就算雪儿爱上我了，这性子也却是偏温和了点。”
    萧白再也难掩惊色，不错眼的盯着我放在老远的倾恋，“你的意思不会是……蝶舞引人向善？倾恋导人入邪？！”
    我简直无奈到了极点，“我真希望是我自作聪明。”
    萧白莫明的看了我一眼，“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以后？我现在还谈的了以后这么长远的事吗？……总之，倾恋我不想再用了，万一我猜的是真的，那可就不好玩了。唉，本来没了术法已经够可怜了，现在连倾恋也不能用，再加上这身，嗯……老骨头？……唉，我对雪儿还真是没用了啊，能不拖累她就不错了。”
    萧白凝视了我良久，“……你准备走？”
    我起身走到墙边，疲累的靠着墙看着床上睡的香甜的女孩，心里说不出是喜是悲。
    “她已经牵在我心里了，我哪舍得走？……可我现在没什么能给她了。而且，她能好好的活着就够了，救了她我已经对不起我哥了，上天奖给我的时间我还是去拿那株双生花的好。”
    “你疯啦？！”萧白转身拦在我面前，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怎么去拿那株双生花？去杀了暗君临吗？！你也说了双生花是雌雄两株，你这四天亏的是被你查出来了他暗君临是其一宿主，可那又怎样？还有一个人你查到了吗？就算让你见到了暗君临你用什么方法也杀不死他！你去有什么用？！”
    “那我等又有什么用？！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继续查、继续等，我不知道我哪天会死，我四天四夜不吃饭不睡觉也仅仅查的到这一条线索，你要我放弃？”
    什么我都可以玩笑对待，包括我自己的性命，但我哥不行。我来这所有的目的只是为了我哥，可现实非要我在哥哥和情儿之间做一个选择，我有什么办法？！
    一个是我最亲爱的人，一个是我最深爱的人，我选择谁、放弃谁，才是对？？？
    萧白的眉头深锁，欲言又止了好久才又扔过来一个残忍的问题，“那雪儿呢？等她好不容易的爱上了一个人再告诉她，她依然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么？……你让我怎么开口和她说，你死了？”
    我不死心的反驳，“雪儿爱我还没那么深，她会一点点把我忘了，一点点把我放下，总有一天，我就不在她的世界里了。”
    “墨凤，你真的觉得感情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则去，雪儿爱上一个人不会容易，忘了只会更难。第一次的感情你就让雪儿这般伤心，你让她如何面对第二次？”
    萧白的话几乎让我无法思考，第一次？……不，如果我真的一走了之，那她伤的就是第二次。
    她还怎么伤的起？……
    “留下吧。就算哪天你真的不在了，放不放手也应该由雪儿自己来决定。至于暗君临，他估且算得上我们共同的目标吧，我可以帮你的。”
    留下吧……
    留下吧。
    那一夜，我真的留下来了，只因为我不想伤情儿伤的那么深。
    可我没想过以情儿那样的性子会那样轻易的原谅我，会那样忘情的吻我，会那样深刻的爱上我。
    这场爱情来的时间太错了，错到我已经不知道如何去弥补，错到我已经放弃了去挽救，只想放下一切去爱一场。
    情儿，我答应你，爱你到生命的最后一秒。
    情儿……以秒计数的爱情，你可会笑话我吝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