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燃，相思烬

开、开什么玩笑？！
    我脑子里叫嚣着天方夜谭,却不由自主的颤着嗓音喊出了声。
    “小白，不要躲我的剑！而且，杀了我！”
    对面萧白的表情朦胧不清，喊声落定，我无意识的把剑对着对面白衣翩然的人送了出去。与此同时，碧萧带着青色的残影快如闪电的迎面而来。
    我干脆闭了眼，横了心，把所有的立场、局势包括生死全都放下了。
    既然选择了相信，就信他的全部，哪怕这个选择是错的，也大不了一死。起码，我曾经信任过。
    所以，许夏情，你不可以躲！
    下一刻，手中的剑刺入温软的躯体，耳边一片寂静，静到长剑撕裂皮肉的声音竟如此的清晰，清晰到我简直想尖叫。
    咬着牙强迫自己睁开眼，视线一清，我就被自己和萧白的动作吓了一跳。
    我的剑几乎是贴着萧白的右肩刺入了萧白身后之人的胸口，而萧白的萧已经算是擦着我的脸颊插入了我身后那人的咽喉。
    这、这算我们成功了？
    萧白望着我浅笑，我很想回他一个胜利的笑,可脸上的表情有些僵，扯了半天却笑不出来，拿着剑的手还不听使唤的抖。
    我有点窘，连忙抽回碟舞拿左手按了按右手。别抖了，窘死了……
    阿紫好像很是明白我的窘态，笑着给我解释了下刚才的异象。
    “那个双儿很是机巧，用的是阵法双生。也就是当我们破了第一阵‘八门克应’时就自发的开启了第二阵‘同生共死’。第二阵为幻阵，配着那双儿燃的迷香，致幻的效果很强。刚才你眼中的萧白和他眼中的你其实都是敌方，而那两个武士就是‘同生共死’的阵眼，杀之即可破阵。情儿，你和萧白刚才只要有一人犹豫，谁都活不了。不过……”
    阿紫顿了顿，别有意味的看了看萧白，扬了扬嘴角，“这小子没有躲你的剑，但对着你的幻象他并没有一招致命啊。”
    我略略一愣，回身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那名武士，果然发现他的左肩偏心口较远处还有一处伤口。
    这表示……萧白看着“我”杀他，还对我手下留情？
    我也别有意味的看了萧白一眼，萧白装着没看见，走过来一揽我的腰，落下一句话又开始飞。
    “那女的跑了，暂时不会为难我们了，我们回营。”
    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能连番破阵？”
    风过耳畔，而萧白却依然清晰。
    “你不好解释，我就不问。”
    这一刻透过月光看着萧白淡然的侧脸，我轻浅的一笑。
    原来，被信任的感觉真的如此之好。
    可是等萧白带着我回了上谷，一眼望尽那遍地的伏尸，我和萧白的感觉都好不起来了。
    “这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哥打了败仗！”
    我一声惊呼，不可思议的看着满地的折戟断矛，无数的士兵了无声息的躺在地上，血肉横飞，断
    肢残骸，让看惯了血腥的我都一阵阵的反胃。
    萧白脸色苍白的看了一眼远方，当即理也没理我身形一闪就朝着前方掠去了。
    前方，是连天的烈火，把寂暗的夜空燃成了鲜红的艳色。
    那里……是翎羽的连营！！
    心里狠狠的一紧，我拼命的往那片火海跑。
    延枫在那里啊！延枫还病了！！
    肺里的氧气一丝丝的抽空，原本生疼的嗓子吸入了熏天的浓烟，更是撕裂般的疼，呼吸都渐渐成了困难，可我找了很久依然没有找到延枫。
    身边的帐篷都被火舌吞成了灰飞残絮，除了几处横七竖八的烧尸哪里还有活人？
    我停下脚步自嘲的笑笑，我什么时候也学会关心则乱了？延枫只是病了又不是残了，这样的火海不早离开了还等着被烧死不成？
    延枫肯定离开了，怎么可能在这傻等。
    “情儿……”
    笑容一僵，我狠狠的转身，延枫靠在帐篷的一角，在烟火中看着我，浅笑如水。火光艳红，称着他的脸色愈加的憔悴。
    出发前看他好好的，我原本还想不通他为何莫名其妙的就病了，可此时看他的脸色我才知道他是真的病了！
    烈火延着帐帘漫上他的衣角，我跳着脚叫了一声连忙扑过去把他拉离了那个燃着的帐篷，然后七手八脚的把他衣角的火灭了。
    我一阵气急，“这么大的火，你干嘛不先走？！”
    “这里离你最近，我想第一时间见到你嘛。”
    喉咙一阵堵塞，我恨恨的看着他，“那你干嘛不用水元素自保？看你这熏的，丑死了……”
    “我忘了。”
    我要跳脚！“你忘了？！你……”
    话还没喷出口，延枫就掩着嘴咳，咳的脸色苍白中又偷着诡异的红。
    我又心疼又悲愤，“这么浓的烟，你……二氧化碳！一氧化碳！常识啊！你想中毒吗？！见鬼了，人都病糊涂了！”
    我一边抱怨一边拉着延枫往火势稍小的地方跑，却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萧白拦住了。
    “我哥呢？！”
    萧白横着萧拦着我们的去路，眼中急切之色甚浓。
    “你哥率军退守上谷之西涵关了。”
    延枫掩着咳意，话音刚落萧白就急急要走。
    “你小心。暗汀困在上谷的军队里有武司一百零八部中的八十一部，他们擅合围，配合默契，非你一人能敌。而且这里的火是你哥自己放的，暗汀被你哥毁了粮草，断了后路，大有鱼死网破之意，你哥是想速战速决不想让他们借了翎羽的军粮，所以你哥一把火自毁了粮草。哀兵力胜，退守涵关也是权宜之计。所以，你哥并不是兵败，你大可安心。”
    萧白眸色平静了些，依稀还带着感激，“你留下来除了雪儿还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延枫挑着嘴角笑笑，“你想的到美，顺便告诉你而已。而且，算是谢你替我保护雪儿吧，不过……”
    延枫皱皱眉把我脖子上那道伤指了指，“下回再有这种事，我可要找你算账了。”
    萧白听罢笑笑了，不过我总觉得这笑容有些暗淡。
    “那我先去涵关了，你们小心。还有，为免和暗汀的军队碰上，你们从上谷东侧的一处密径走吧，路程远一些而已，不过安全。你……病还没好，不宜用灵术，还是走那条路为好。”
    延枫会意着点点头，萧白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便走了。
    我狐疑的看了看这两个男人，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点……心有灵犀……
    我告诫了自己很久，我这不是在吃醋……
    在我和延枫花了整整一天的跋涉后，算是安全的绕到了涵关的后关口，顺顺利利的进了关。不过等我们在关内打听了下军情，才知道形势并不乐观。
    暗汀兵士悍勇且一入战势几乎是不畏生死，如今更是被翎羽逼到了绝路，暗汀整军几乎都抱上了“杀一个够本，杀一双有赚”的心态。战局一直是僵持不下，甚至杀红了眼的暗汀之军还有更胜一筹的趋势。不过翎羽只要据关以守，拖也能把暗汀的拖死。
    然而，等到战势的第三天，涵关竟出乎意料的有被攻破的危险！
    不是翎羽的军队战力弱，也不是萧君睿的指挥问题，只是所有人都低估了暗汀这群垂死挣扎的队伍竟会有这般疯魔般的毅志力。
    三天，没有粮，他们就宰了疲弱的马，分食而食；没有水，他们就放了死去战友的血，分杯而饮。他们战，不是为了生存，只是为了一场游戏，谁在死之前杀的人最多，谁就是英雄。
    只要他们的毅志没有被摧毁，他们就穷尽一切的力量去摧毁对方的毅志。
    我从来没有想过，一支军队可以强大到这种地步。
    然而，涵关是不容有失的。所以这几天翎羽整个军队都士气低落，上将下兵全都是愁眉不展的，萧君睿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不过，人心一乱不免就能闻得些风言。
    而这几日里所有的明里暗里的言论都集中在一个女子身上。
    没有人见过她的样貌，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但几乎所有见过她的士兵都深信不疑，她有最风华绝代的姿容，最聪慧无双的智谋，最深不可测的武功。
    所有暗自讨论她的士兵即使再委顿也总能打起精神，所有评论她的人都会不自觉的眉飞色舞。
    她是翎羽的神话。
    在翎羽危难之迹，她力挽狂澜；在金戈铁马之下，她丰姿傲然。每一次在翎羽最艰难最危险的时候，那刀光血影的战场总能亮起她的素白衣衫，而在每次翎羽转危为安之迹又飘然的绝尘而去。
    看着那些士兵悄悄的围在一起，低声议论，神情敬佩，我暗自摇了摇头。
    这样的一个人于国有幸而于君却未必有益。君王之道要集权于自身，而如今却有另一个人使得自己军心旁落，这是任何一个上位者都很难接受的。更何况，如若真的如这些士兵所说，她是救翎羽于危难，也就是说，她是一人以系国家兴亡。
    没有哪一个国家会允许这样的存在，包括翎羽自己。
    我一直把这个女子当成神话传说般对待。
    但，我从没想过，这么快，我就能亲眼目睹这场神话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