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燃,相思烬

83 千年之殇(二)


一夜沉梦,恍然如昨。
    这个女子不是第一次入我的梦,这个男子也不是第一次。上一次,他们恩爱的许诺执手千年,而今夜,一纸皇命,誓言遂成谎言。
    和亲。
    多么强大的国家也少不了的手段,因为,总是奈何有比他们更强的存在,所以,示好、俯首,成了必不可少。
    和亲啊,何其俗套的故事,俗套到深宫内的女人都能视之平常,看之淡然。用一个女孩一生的幸福换得一个国家的长治久安,多么值得光荣的事,多么应该的事。所以那么多的宫妃,那么多的娘娘那么苦口婆心的劝着青凰放下她的执念,放下她的私爱,顾念她的苍生,着想她的国家。所以,包括她的母亲也要训诫她的私情小爱,例例数落她的不是。
    她享受了云陵上下十八年的宠爱,所以她要慷慨的奉献她以后的八十年来还云陵对她的情。
    她得了云陵八十万百姓的爱戴,所以她要无私的小小牺牲一下,让所有的百姓觉得值得。
    所有人逼着她认识,拒婚是逃避责任,是对国家对社稷血淋淋的放弃,是罪不容诛的犯罪!所有人都不理解,个人的私爱怎么能拿来衡量整个国家的利益。所以,所有人更加理所当然的逼她,嫁!
    眼泪,流过了,没有人同情;威胁,试过了,所有人当笑话。
    一个人,如何承担天下人的责骂。所以,青凰放弃了、妥协了。她以为她终于能得到原谅,可是依然有人不愿意放过她。
    这次面对的只是一个人的指责,可偏偏比千万的言辞更加锋利,伤了她的心,再也没了愈合的可能。
    她的墨凤。这个拿着剑指着她,用冰冷的目光把她一点一点凌迟的人,是她的墨凤,是她心心念念不能放下,却不能不放下的人。
    “跟我走。”
    她摇头。
    “又是苍生百姓,国家社稷?”
    她点头。
    墨凤学不了假笑,所以他只有用冰凉的手指一意握着寒冰的倾恋,宣泄着他的怒、他的愤。
    “既然,我们的感情如此的卑微可笑,那放下也没什么大不了。凰儿,我知道你是担心悔婚给了
    凤兮讨伐云陵的借口,那我再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可好?”
    墨凤收回剑,冷冷的转身,走的没有一丝的留念。
    “毁了凤兮,你就不用嫁了。”
    墨凤那般绝然的走,头也不回。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走的很潇洒,可是他握剑的手抖了一路,那把他珍爱的宝剑因他紧握的力度而丝丝的染上了他掌心的血。
    毁了凤兮。
    所有人都把这句话,当成是疯言疯语。只有了解墨凤的青凰为了他这送死的决定把眼泪一直哭到了婚嫁之期。然后她用她绝美的笑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夜夜承欢。
    她终究还是嫁了。
    而墨凤仍是带着兵,打到了凤兮,不过等到他兵犯凤兮都城时,离青凰的婚嫁已期三年。
    当年放墨凤回国不过是云陵送青凰的一个小小人情,没有人想的到,那个曾经任人唯欺的小国能一日一日强大如今。
    所有人都不知道墨凤每次的伐兵都是怎样残忍的挥霍自己的生命。身上那么多刀伤箭哏,他偏偏不死,因为他要杀人。他恨。
    所有人也不知道,几乎每次墨凤兵危,都有一支神秘的队伍为墨凤开好了一条退路。那支精锐之师是云陵的奇兵,却仅仅专属于一个女人。嫁夫随夫,她这是叛国还是逆世她不管,她付出了她的一切,如今,她不过是想救人。她恋。
    然而,当墨凤兵临凤兮城下,连青凰都没有想到,他真的会毁了凤兮。
    彻彻底底的,焚毁了一个国家。
    凤兮繁华的都城,彻底的付之一炬。四面的城门全被封死,除了被活活烧死,里面的二十万百姓别无他路可走。
    那一场大火轰轰烈烈的烧了七天七夜,把整片天空染成了不褪的暗红,把一座纤华的丽城焚成了一座埋骨千万的死城。
    凤兮惨烈的覆亡让云陵人人自危。墨凤可以用他的一腔怒火毁了凤兮,云陵亦会蹈之覆辙。
    墨凤的怨太可怕,可怕到几乎没有让他放过云陵的可能。
    云陵拆散了墨凤和青凰,因此,云陵也要付出代价。
    可是,云陵却一直相安无事。因为有青凰在那个高高的王位上做云陵的挡箭牌,墨凤再恨,也不会拿兵锋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
    求和,可以拿青凰去和亲。如今求存,连尊贵的王位都能拱手相让,如此慷慨,如此大方。
    梦外的我只是一个旁观的看客,却不自觉的入了戏,用了情。
    心里的怒是因青凰的不争,心里的哀是因青凰的不幸。
    一颗心多么的渺小却偏偏要乘载那样厚重的天下黎民。
    如果是我,绝不会这般伟大。可随即我就理所当然的笑了,如若所有人都如我这般狠心,天下的百姓岂不都没了活路?那还何谈的天下太平?
    可是,看着梦里的他们,结局仿佛已经注定。
    墨凤不再是那个人尽可欺的质子也不再是那个柔情至深的情人,等他因为爱而恨了,因为恨而得到了天下后,最初的爱也就不再是纯粹的爱情了,只成了一种执念。他连天下都能得到,凭什么得不到一个女人?
    他不知道,他的命都是她一次次救回来的,没有青凰他根本不会有贵为九五,也不会有后来的坐拥天下。
    而对于青凰,她要的是一颗平等真心,而不是一份委曲求全。所以当墨凤的战书下至她的眼前,为了她的子民,她毫不犹豫的投降,而为了她自己,她毅然的选择了拒绝。
    后面的画面如水纹般淡去,看不清却可以道的明,到底,不过是一场伤心别离而已。
    青凰可以与那个受尽欺凌的质子花前月下,也可以与那个孤单弱小的怜儿山盟海誓,但她永远也不可能与那个孤冷骄傲的帝王白首不离。墨凤的偏激残忍也不是他想犯的过错,错只错在,他有一颗志在天下的心却偏要求一份万世长存的情。
    他们早该放下彼此的爱情,没有了爱就没有了恨,没有恨就不存在了彼此的伤害。
    可惜,拿起的容易,放下却难。
    夏情,你拿起的都这般的不容易,如果要你放弃,你可狠的下心?……
    思绪莫名其妙的陡然转到这个问题上,害的我莫名的心里一慌,而结果就是在深夜别人睡梦正酣的时候,我却很纠结的自己醒了。
    睡个觉都不安稳,做个梦都不安生,再这么搞会折寿的啊!
    心里一烦闷,我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黑暗中我惊悚的发现我床边居然无声无息的站着个人!像个鬼影一样,亏得是我定力好,否则全营的人都别指望睡个好觉了。
    “你是谁啊?”
    帐内一片昏暗,我稳着乱跳的心一边好奇的问,一边眯着眼睛看他。可惜他像个死人一样,对我的询问充耳不闻,而且站在那一动也不动。
    好奇渐渐的变成了心慌,他不动,我也不敢乱动。我不知道他看不看见我,反正我是除了个朦胧的影子什么也看不清的。小心翼翼的往床的一侧移,造成的声响轻微但深夜中依然很是明显,偏偏他还是不动。我狐疑的摸索到了一旁的火折子掩着火星点燃了床边的一盏烛台。
    几乎是在帐内亮起的一瞬间我就把目光投在了这个不速之客的身上,然后,第一次,我想喊救命却几乎发不出声了。
    我不认识这个人,但看的清他身上暗汀的战服,而且看的很清楚他脖子上那个穿透了的窟窿……和从那个血窟窿中慢慢往外爬的虫子。
    不是西瓜子那么大,而是拳头那么大!
    我心里一阵毛毛的却很悲哀的想笑。被人血养的这么肥的虫子啊,它不嫌撑吗?
    这一刻,我算是真正意识到我自己碰到什么诡异的事了。诈尸啊!
    这个站在我面前的人,是那个被白衣女子一招穿喉的护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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