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盏春风

第90章


  
  盛羽的心微微抽痛,可是二师兄,王伯,陈婶,小二子,那许多许多条鲜活的命又怎么算?
  
  她扬了扬下巴,冷冷道:“你是你,梓国是梓国。我会设法救援北峥王府,但我不可能放过梓国,放过叶朝扉。”
  
  “你是不愿放过叶朝扉,还是一直对他忘不了情?!”聂倾城忽然怒起来,他抱住盛羽,桃花眼细细地眯着,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 
 78、进退难,恨仇双刃剑 ... 
 
 
  再也看不见了,以前她曾在他面前那样深情地看过那个人,这双眼睛里泛起的光辉,叫他嫉妒至今。虽然她答应了和他私奔,答应告别岑国后便会嫁给他,可三年了,他从没听她对他说过一句爱,从没能在这双眼睛里找到当日他羡慕不已的光彩和深情。
  
  聂倾城忽然惶恐,这个女人,她究竟有没有爱过自己?难道她就不能为他,放下仇恨?
  
   
作者有话要说:杯具死鸟,偶怎么总是这么大半夜的更新啊,抱头,55555555
这一章,一个久违滴人物出现了,金粽子。偶记得当初曾有个读者给我留言,要偶承诺一定要给金粽子幸福,偶答应了她。现在也不知道那个读者还有没有看这篇文,但是偶答应的,今天做到了。大半夜里抽一下疯,大吼一声:“读者大人,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金粽子吗?”(发疯完毕,掩面遁下)
79
79、秋乍起,凭窗小阑干 ... 
 
 
  盛羽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他的手很用力,勒得她双臂生疼,可是,最疼的地方并不在那里,而是来自胸膛深处——她分明能感觉到,那双看似霸道愤怒的双手,正在微微发着抖。
  
  从来狂放不羁,游戏人间的小王爷,竟然也会害怕么?
  
  盛羽隐隐心疼。
  
  她叹了口气,柔声安抚他:“不是那么回事,你不要乱想。”
  
  可其实,就连她自己也很迷惘,她献计战北极,精心部署了三年,真的是为了给碧竹山上惨死的同门报仇吗?还是为了跟战北极交换她和聂倾城的自由?或者,什么都不是……事实的真相,只不过是她还想再见见那个人,想看看那个当初负情欺骗,伤透她心的男子,落败后是个什么样子。
  
  “为了我,你就不能放弃这个计划?”
  
  “倾城,”盛羽皱眉,正色道:“我不是个丧尽天良的恶人!我想针对的,只是梓国的皇室,是死了的梓皇,是叶朝扉!这只是计谋,挠乱民心后,自会有人揭竿而起,开粮仓,施粥饭,我不会叫无辜的平民发生易子而食的惨剧,你要相信我。”
  
  “我怎么相信你?!”聂倾城目光灼灼,“相信你的计划万无一失?还是相信一切事情尽在你掌握?一场遍布全国的大饥荒,六十几万平民,你能保证没有人死在这场跟他们完全无关的阴谋里?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死,究竟是为了什么!”
  
  盛羽滞了滞,倔强地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改天换地,自然避免不了有所牺牲。未云门,我,你,还有原来的盛羽,不都是其中的牺牲品么?可这三年来,你也看得到,战北极确实是个治国明君,只要老百姓熬过这一阵,以后会有太平盛世可享的。”
  
  “这全是他妈的放屁!”聂倾城怒极,一把推开她。盛羽目不能视,被他一推之下跌跌撞撞后退几步,磕到桌上,带着一桌子的茶盏点心,乒里乓啷摔了一地。
  
  “公主!”房内的声响太大,惊动了门外的侍卫,门咯吱轻响,想是侍卫们立时就要破门而入。
  
  盛羽按着额角,扬声命令:“我没事,不准进来!”
  
  门上的影子晃了几晃,终究无奈退下。
  
  盛羽抬起头,她的额角撞到桌子上,红了一大块。她咬咬唇,徒劳地往虚空里伸出手,“倾城,你不知道,你伤得快要死的那一个月里,我眼睛也瞎了,什么都看不到,世界一片黑暗。我身边,一个可信的人都没有,阿十是骗子,叶朝扉是骗子,三师兄大师兄是骗子,连陆师叔都是骗子。我谁也不敢相信,整晚整晚睡不着觉,连吃的饭菜里都被人下了药,一到岑国,还差点被那个老怪物吸血弄死,你明不明白,那时的我,有多害怕?有多恨?”
  
  她的声音苍白而冰凉,心中一抽一抽地痛,却没有泪。
  
  自从那一连串变故后,她就失去了哭的能力,再难过伤心,疼得心要一片片撕裂开来,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来岑国的路上,我常常一个人坐在你的马车里,一坐就是一天。你睡着了,不理我,全身都是伤,我摸着你包得像个粽子似的脑袋,我就告诉我自己,你是为了救我被他们伤成这样。一定有一天,一定会有这么一天,我要把我们受的,全都还回去!”
  
  聂倾城见她额角撞得红红一片,雾蒙蒙的双眼茫然地大睁着,无助地朝他伸着双手,那表情就像个被人遗弃的孩子,不觉心如刀割。
  
  他不想伤她的,阿羽,吃的苦太多了。
  
  他疼她,怜她,爱她,已化为一种生命的本能,见到她受伤难过,比自己挨一刀还要痛。
  
  聂倾城走过去,将她扶起来,按了按她额角,盛羽痛得“嘶”一声低呼,他叹气,“很疼?”
  
  盛羽瘪了瘪嘴,揪住他袖子扯了一扯,“是你推的。”
  
  只有面对他,她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小女孩般的稚气,跟适才的冷漠刻薄全然不同。
  
  聂倾城爱极她这种小儿女般全心依赖的样子,见她这样,不由心一软,暗叹:罢了罢了,何必管她是不是真的爱他,只要他爱她,她也能好好在他身边,也就足矣。
  
  他看了她的额头,又检查了手脚,见确实没受什么大伤,这才松开手,正色道:“以前那些事,过去便过去了。我现在也好好的,不要你替我报什么仇。至于你的眼睛,咱们走遍三川五岳,总能找到高明的大夫帮你治。就算是……就算是真的治不好了,也没什么。我一辈子不离开你,做你的眼睛,只要你放下仇恨,不要在泥沼中越陷越深,聂倾城发誓,定叫你一生都快快活活的。”
  
  盛羽听了,心中不是不感动的,可是……
  
  她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聂倾城瞧着她,心,微沉,“还是执迷不悟?”
  
  盛羽微微侧首。
  
  聂倾城看她良久,终于慢慢放开她,“丫头,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屑于官场那些蝇营狗苟,无志从仕,憎恨官场。那并不是因为我生在北峥王府就有多清高,而是因为,我觉得那些人,很脏。”
  
  “一将功成万骨枯。你说得一点没错,我父王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志在山河的男人。所以他将身子病弱又怀着孩子的妻子独自留在府里,自己去为大梓国的皇帝鞍前马后打江山。因为他造下的杀戮实在太多,惹得仇人找上门,那时我娘正要临盆,虽有王府护卫保护,却终于受惊动了胎气,勉强生下我,便……”
  
  他低低一笑,轻道:“后来又怎样呢?皇上无子,怕他坐大,收了他的兵权,找个借口一张圣旨便叫他回家颐养天年。其实,若不是那时老太后尚在,只怕皇上赐的便不是闭门静思的圣旨,而是一壶毒酒了。”
  
  “我自小受太后宠爱,经常在宫里出出进进。那时傻乎乎的,以为书比人读得快,棋比人下得好,功夫学得比人棒,便是值得大人疼爱的孩子。只到一日,无意中撞到御书房,听到父王在里面对着皇上砰砰磕头,求他放过我,才知道原来看似挺喜欢我的皇伯父,居然忌惮我们父子这么深。”
  
  “所谓皇家亲情,不过如此,官场倾轧,更是惊心动魄,而每一场皇城朱墙内的生死相斗,无辜受牵连的多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平民。这一切,我从小看到大,早就厌烦透顶。”
  
  盛羽听着,若有所思,她有些怯怯地抬起头,习惯性想伸手捉住他的衣袖,却被他轻轻避开。
  
  “你现在,变得和那些人,有什么不一样?为一己私怨或一己私利,将自己凌驾于他人性命之上的,都是一样面目可憎。”
  
  “倾城!”
  
  “我说完了,言尽于此。你帮战北极已有三年,如今岑国国泰民安,他的位置也稳妥得很。今晚我等你回府,若是你尚对我有心,便随我一起回梓国,若不愿久居那里,陪我看看父王咱们一起离开也是可以的。若是……”他微微一顿,轻笑,“若是我聂倾城一直在自作多情,你坚持要为某种因由做这样十恶不赦的事,那咱们,唯有从此别过,当作……从未相识。”
  
  这话一出口,心早已碎成一片片,杨花谢了梨花白,从春寒料峭到静塘秋晚,从八千里外的梓国一直追到岑国,三年朝夕相对,耳鬓厮磨,几曾想到,坚持了这样久,百般的爱却换不来她一回首。
  
  聂倾城忽然觉得好累,心灰。
  
  他默默转身,推开房门,守在门口的侍卫立刻围上来,他的步子在门前停了停,似乎在等待什么,末了,却没听到身后传来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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