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在异界

多年以后，我曾经问过阿美莉亚：“那时候你和我们并不熟，为什么要帮我们？”
    阿美莉亚特理由是：“克里夫竟敢端了老娘的店，我不找他晦气，难道白白便宜了他？！”
    其实不是。我知道，真正的理由她不肯说。
    她不是一个帮助了别人就天天把自已的好挂在嘴上的人，她脸冷心热。
    当时，就算我们没钱给她，她也不会真的把我们押在店子里，她只是拉不下这个面子而已。
    瘦猴一出现，她立即把这件事“忘了”，我们也很配合地“失忆”了。当然，只有一个人不明白，那就是斯特曼。只不过，他没忘也和忘了差不多，不会有人给他说话的机会。
    那时候，我和洛伦佐已经把阿美莉亚当成了朋友，不然洛伦佐也不会直接把她算进了我们的阵营。
    他已经看淮了、算准了她的行事做风。
    克里夫的确很狡诈，痩猴带的路居然不是一个方向，一会儿东一会西，一会儿南一会儿北。我不是路痴，可在不知绕了多少路后，我还是迷路了。我所记的路线完全乱成了一团麻。
    这还不算，我用精神魔法搜索了一下四周。沿路至少有六十个埋伏在隐蔽处的眼线。如果不是洛伦佐的谨慎，如果不是因为有嗨呀这个空间通道，斯特曼他们冒然跟来，后果不堪设想。
    瘦子终于在一个守林人的木屋前停下。
    “克里夫大人，就在里面，你可以进去了。”
    不用他提醒，我就看见了克里夫。不知是不是因为在牢狱里呆得太久，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呆滞，布满了血丝，和我最初在飞凤阁看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贵族完全不同。
    克里夫一言不发地从小屋里走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按理说他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我从他眸子里应该看到难以掩饰的愤怒才对，可我看见的却是一丝焦虑。
    他就这样看着我，一言不发。
    倒是他身边那个土里土气的老头子翘着他那花白的胡子，得意洋洋地说：“伊莎贝尔，你这是自投罗网！嘿嘿，今天就算你长着三头六臂，克里夫大人也让你插翅难飞！”
    我知道。不用回头，我也可以听见四周围拢的脚步声。七七八八的，不下一百个人。
    克里夫这次是下了老本了，绝不肯再给我一点生的机会。
    不过我的目光更多的，给了那个糟老头。他身上穿着昂贵的法师袍，想必就是那个疾风佣兵团员嘴里的魔法师了。
    可我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点魔法师的样子。
    一头乱蓬蓬的花白的卷发，遮住他大半张脸，满是沧桑的皱纹下透露出与表情截然不同的狡诈。两只手上全是泥土，也不知多久洗过了，指甲被污垢染得发黑，怎么看这么双手都不适合拿着那支崭新的桃木法杖。
    尽管他穿着法师袍，但不管怎么看，他都更象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农夫。
    这个人给我的印象，就象那个疾风佣兵团员所说的那样：太奇怪了。
    我知道，他手里的桃木法杖只是一个装饰。他是诅咒师，而不是魔法师，而诅咒师是不需要法杖的。
    我所奇怪的，不是这个。而是——我居然对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可是，我怎么可能见过他？
    这个人相貌如此独特，我如果见过他，又怎么会没有一点印象？
    他究竟是谁，为什么我看见他时会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我察觉了了一种本能的害怕，这对我下面的行动，显然没有什么好处。我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重新落回到克里夫的脸上。
    “克里夫，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你不要累及无辜。你不是要我来吗？如今我如你所愿，孤身站在你的面前。你可以把艾本和叶尤放了吧。”
    克里夫面无表情。
    那个古怪的诅咒师却一扬手，喋喋怪笑了两声，替他回答道：“当然，伊莎贝尔，你会看到他们的。”
    两个武士从屋子里应声而出，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只看了一眼，我的脸就失去了血色。是小艾本和叶尤，他们至死都不暝目。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愤怒和绝望。
    这个天杀的，这个猪狗不如的禽兽！他居然以这样残忍的方式，这样无耻的方式让我们见了面。
    我知道，此时此刻我应该冷静。我不应该激动，不应该冲动。
    可是，那个机灵的说要向我学魔法的小艾本死了！
    那个坚定的始终保持着自己质朴的本质的叶尤也死了！
    他们没有死在洪水里，没有死在饥荒中，却因为我，死在不该死的时间，死在不该死的地点，死在了这个挨千刀的克里夫手里！
    这让我怎么冷静，如何冷静？
    “你……我要杀了你，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狗东西！”
    我完全丧失了理智，我忘了洛伦佐叮嘱的，让我尽量忍耐，拖延时间的话。
    我忍不住了。似乎还嫌我的愤怒不够多，那个无耻的诅咒师在旁边，仰着下巴，以不可一世的神情说：“就凭你，你能杀得了克里夫大人？笑话！克里夫大人只说让你们见面，可没说让你见的是活人啊。伊莎贝尔，四面楚歌，你还是小心你自己吧！”
    去你的！不是所有人面对危险，都会考虑自己的。
    在呼唤嗨呀的同时，我对克里夫放出了燃烧术。
    燃烧术，单体攻击魔法里的禁咒。没有人能够中了燃烧术还能存活，就连九阶斗士都不能。
    克里夫死如沉水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恐惧在他眸子里燃烧，他的整张脸都扭曲了，拼命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可全身都轰地从里到外完全燃烧起来，火焰由红很快变成青色。等那个诅咒师和武士反应过来，克里夫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变了成漫天飞舞的白色灰烬。
    “魔法师，她是魔法师！”那个诅咒师惊恐地尖叫着，踉踉跄跄向后退缩。
    魔法师和诅咒师在攻击上，根本就没站在一个起跑线上。他的惊慌，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他在后退，两个武士却冲了进来，我还没来得及发放冰椎乱射，两个人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一个拧住了一个武士的脖子用力一扭，那脑袋奇怪地转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圈。另一人的腿则在空中踢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准而狠地踹在另一个武士的下巴上，这一脚之力让武士整个身体都倒卷了回去，我清晰地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嗨呀他们到了。
    涌过来的人群在他们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在洛伦佐丢出一个又一个黑色光环后，他们溃不成军，被斯特曼和阿美莉亚打得鬼哭狼嗥。
    那个诅咒师一直在退，他的主子死了，他应该悲哀才对。我却在他脸上发现了一丝诡异的笑，他在笑什么又或者他还有什么阴谋？
    我拔开人群冲了过去。这个诅咒师身上有太多的古怪。除了克里夫，似乎就数他的位置最高，我得抓住他。或许在他身上，可以解开一切谜团。
    他本来是看着我的，但他忽然发现了什么，目光一滞，停在了人群中间嗨呀的身上。惊讶在他脸上一闪而逝，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迅速爬进了一堆灌木丛。
    等我跑过去，只看见灌木丛摇曳的枝叶。灌木丛底下有一个深不可测的洞，他居然象獭子一样钻进去，跑了。
    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我想起他逃跑时的表情，难道他认识嗨呀？不然，怎么会那么惊讶？
    可是嗨呀是神兽，这可是比传奇法师还要稀罕的东西。他怎么会认识它？
    这可不是普通诅咒师所能接触的。
    这个老头，似乎比嗨呀还要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