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鸾

26 动用方靳


时近六月,天气燥热下,稍一走动便是满头大汗,何况是长途跋涉从西角门一路到皇宫,就算是坐着轿子,这大老远的赶过来也是浑身汗大如豆,汗水一路从脖子里淌进内衫,都能感觉到背部衣襟湿透。
    “相爷来了。”见到傅鸿过来,各路官员一路打着招呼,这午后议事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更不是逍遥了许久的满头华发老官员们过的日子,只得各各拿着哀怨的眼光瞅着傅鸿。
    “诸位,诸位,别看我,我也不知道。”傅鸿摆摆手,也是纳闷,陛下宣了众人议事,事先却没点风吹草动的,只得面面相觑。
    这大热的当口,正是烈日当空,诸位大臣躲在檐角下不时拿着袖口抹着脑门,有文雅些的才掏摸个巾帕啥的。
    众人正低头私语,前头走来个宫女,看她腰配的绶带,显然还是个女官,只见她走上前来,笑盈盈径直来到傅鸿面前:“丞相,娘娘在甘宁宫等丞相呢,相爷请。”傅鸿只愣了愣,答应一声便跟在女官后头。
    甘宁宫中,千依正在桌案前低头看着什么,听见脚步声,抬头见傅鸿正欲下跪,忙过来拦下了他,轻启口道:“丞相……不用多礼。”
    千依拉过他坐在一旁,阡陌已拿来了拧干了的冷帕子,千依接过递给他,笑道:“外头热,相爷这岁数受着不易,先净了把脸吧。”
    傅鸿应一声,接了帕子敷在脸上便觉一阵的凉意,缓解了些许的热气,道:“千依……老臣谢娘娘。”
    千依笑笑:“相爷非要跟我这么客气吗?”挥了挥手,挥退了宫女下去,这才道,“这里没什么外人,不用忌讳诸多礼节。”
    傅鸿拱拱手:“该有的规矩还是要的,”看她一眼,似追忆往昔,无奈笑道,“你还是像你母亲的性子,喜欢随意洒脱,即使做了皇后也是如此。”
    千依本想问问他,可曾知道她以前是什么性子?无奈话到嘴边只成了:“这样不好吗?”千依笑笑,冲阡陌点点头,阡陌转身下去,千依走到傅鸿面前,在傅鸿错愕的眼神中,轻轻伏了个礼:“下个月便是相爷的六十大寿了,因着规矩众多,千依脱身不得,便在这里伏礼请安,祝相爷身体安康,福寿绵长。”
    此时阡陌进来,手上拿着打包好的包裹,千依上前打开,里面是一幅绣好的百寿图,,看手工竟然一般,细看下,不起眼的边角处手法有些粗糙,显然是赶着做成的。
    千依略带不好意思,淡淡笑道:“这是我亲手写的百寿字,只是手工不太精巧,相爷莫要见怪。”
    “这是娘娘亲手绣的?”老丞相的喉结动了动,盯着那幅百寿图却没有抬头。
    千依点了点头,“只是时间有些仓促,针脚不太细密了。”
    傅鸿抬头,定定看了眼千依,再次低头看着那幅百寿图,那字,仟体修长,特别是弯折处很有一番技巧,像极了“她”,不用模仿,不用明说,一看便知定然是千依写的无疑。
    许是他也想起了那一次,千鸾成亲,千依也曾绣过这么一幅百喜图,可惜终究是没送出去……老丞相的目光有些凝滞,千依只静静站着并不打扰他。
    良久,老丞相似才从沉思中回神,拱拱手,“老臣失礼了。”
    “无妨。”千依摇摇手。
    沉默片刻,他小心地收好那幅百寿图,脸上微有喜色,道:“娘娘还记着老臣的寿诞,老臣心里十分高兴,老臣谢娘娘费心。”
    千依只道:“本是应该的,丞相不嫌弃便好。”
    千依亲手送他出了宫门,傅鸿临走时,只传来千依不轻不响的一句话:“千依始终都是姓傅的……”傅鸿脚下顿了顿,未作停留,便向天行宫迈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千依良久不语,炎炎烈日下,他的背影竟有些据楼,哪还有半分那时的意气风发,风姿逍遥,那个曾为了他悲苦一生最终服毒自尽的女子,临终前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那个人,现今也已苍老了……
    爹爹……女儿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淡淡的一句话,隔了多少鸿沟,徒留想想而已,千依摇摇头,不属于她的始终都不会属于她,家族利益当头,她不担心傅鸿不会懂。只心中默念一句,便望向天行宫的方向,目光极深,长久不曾移开……
    天行宫,一众大臣已让进了偏殿,茶水伺候之下,已是凉快了不少,见傅鸿过来,手里还拿着包裹得严实的包裹,正欲上前相询,小太监尖锐的嗓子已叫喊了起来:“陛下宣各位大人觐见!”
    众人不敢稍待,躬身依次而进。
    大殿中,云靖身着黄袍,淡淡俯视着下方:“今日召见诸位爱卿,就是想跟大家说说淮河治理的方案,淮河源于西北,一路流经云都、疱泽、缅南,一路而下,一旦决口,自西北绵延,俱成泽田,百姓流离,人心涣散,该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法子出来了。”
    其实,谁不知道淮河一旦决口,天灾之下,西北地界淮河沿岸的百姓能幸免于难的又有多少,农田失收,饿殍遍地,真真的惨不忍睹。可自从几朝以来,也有历次淮河决口的例子可循,无非是小做补救,加强堤防,过不了几年再次小泛滥,长此以往久之,谁也不去注意了。
    见底下众人不语,云靖负手从桌案上下来,绕着大殿走了一圈,仍是没人应话,扫了眼众人,淡淡开口道:“前朝河务总督方靳现在何处?”
    众臣一愣,从人群中走出个官员,回道:“回禀陛下,方靳当初始终不愿归降本朝,陛下容恩,减罪一等,只判了充军流放,现在大沽口充军。”
    云靖点点头,示意他退下,续道:“朕欲重新重用方靳,治理淮河。”
    “陛下,万万不可啊,那可是前朝的人,如今本朝初立,如若动用前朝的人,会让天下人笑话的,还以为我朝无人了!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啊!”众臣有一半的不同意,躬身齐喊。
    云靖看着他们,续道:“正因为只是一个想法,所以才要诸位爱卿过来商议,若是不用方靳也成,只要能推举出适合的人选来治理淮河,那自然是无往不利的。”
    “这……”众人语塞。方靳在治河方面是一大能手,他的父辈便是治河方面的能手,方靳自小勤学好问,对于治河一道独有心得,只是却未得实用。然在他的治理下,他统辖的偏关一带却是河道清理,水患极少。
    “方靳是治河方面的人才,臣建议重用方靳,陛下用人,应当不拘一格,何况方靳当时也只是被波及,并未存心想要不归复于陛下,臣同意此举!”人群中站出一人,大大的块头,显然是“大棒槌”曹勉无疑。
    曹勉是武将出身,在军中有不小的威望,大乾朝文武分立,隐有重文轻武的倾向,此时他一站出来,便也有不少的武官站了出来。
    “大家权且商议,方靳虽是不二人选,当然,若是还有合适的人选都可以提出。”云靖扫视着众人,温朗问道。
    “臣认为,此举有些不妥,方靳毕竟曾经是前朝的人,此时动用他……还请陛下三思。”又有文官上前道,只是他倒也没有说死,盖因大佬们全都没有发言,这到底是要还是不要他说了可不算数,人家也不会听他的,只得出来抛砖引玉。
    众人众说纷纭,关键的那几个人却仍然不置一词。
    “不知丞相有何看法?”云靖只淡淡一扫,便把目光转向了傅鸿。
    “回陛下,依臣的意思,淮河虽然决口,好在一应的救济已下拨下去,此事暂且不急,诸位大人一时半会的也拿不出个主意,不如先让诸位大人议议,再给陛下一个章程?”傅鸿躬身道。
    “赵爱卿,你是工部尚书,你以为如何?”
    “臣同意丞相的意思,方靳虽然是治理河患方面的能手,但毕竟他身份非比常人,还是容臣下再思虑,方可给陛下一个稳妥可行的法子。”他这说了等于是没说,但显然的,不赞同的意思居多,此时,意见分两边,云靖挑挑眉,挥了挥手,“那此事权且容后再议吧。”
    “是,陛下。”众臣叩拜而出,私语声声,临出大殿门口,出来个小太监悄悄拉了下司马继业的袖口,低声私语了句什么,司马继业便故意慢下了步子,望着众人走远的身影,这才转身回了天行宫。
    天行宫中,司马继业定定然站在里头,他虽一身的官袍,却不掩昂然的武将英姿,只是岁数摆在那里,略显老态了。见云靖进来,司马继业肃然躬身:“参见陛下!”
    云靖随意的挥挥手,笑道:“司马将军是老臣了,不必多礼,朕有一事欲和司马将军商议,”早有太监拿来了锦墩放在司马继业身后。
    “是,臣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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