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亦凉,铅华悠悠时

第18章


目光中纯洁似水,偶尔带着一些忧郁,给人可望不可即的感觉。璃醉立于桥头,怅然。新婚之夜,他的离去让她安心,但剩下来的流言蜚语却让她有些招架不住。仍记得第一日入宫请安,黎尘见到自己时紧锁的眉头,好在,她是个看得开的人。自己呢?自己能看得开么……
    那日,她感到了那个人的气息,他特有的味道,忘不去,抹不掉,已经成为了心头的烙印。
    告别了兮琉院,告别了那个身份,似乎也就告别了那段往事呢。可是为什么,一点高兴的情绪也没有,反而是满满的伤感?让楚慕离开,让自己自由,这不一直都是初衷的么?闭着双目,璃醉的手指划过大理石的桥墩,细微的声音颤动心弦,感受着清风送来的阵阵惬意,轻吐二字:“此生……”没有结尾,没有余音。
    “啊……”
    忽闻耳边一声大喊,璃醉回眸而望,见一匹红鬃马飞奔而来,速度之快倒是匹千里良驹,未来得及多想,侧身闪过,险些被撞。心中有些恼怒,瞥了那从马上摔落而下的人一眼,本欲就此离开,听其呻吟心中不忍,暗骂自己一声,脚步忍不住走了过去。虽是如此,心中气没消,心情不佳,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冷然一句:“无碍?”简洁的两句,似乎事不关己一般。
    沈芸坐在地上闻得清朗的女声,觉着有些熟悉,还未来得及多想,只觉着全身上下如散了骨头一样,疼痛难忍,如有万蚁蚀身,轻轻呻吟一声,以右手撑地坐起,抬起左手想要揉揉后脑。此刻才发觉,手心里锥心的痛,贝齿轻咬下唇,不让自己唤出声来。心中懊恼,病还没好多久,如今又是这么一出,怕以后自己还想出来就难了吧?早知会这样,自己就在寝宫里待着,再无聊也男装出来胡闹了。
    璃醉立于一旁,见沈芸眸中热泪盈眶,倒不像在听自己说话,微微皱了皱眉,平日里最讨厌的莫过于那些娇弱如女子的男子了,手中隐约的血迹映红着双眼,无奈地从怀中抽出自己的帕子,思及男女有别,只是递过去,清冷道:“公子自己应该可以吧?”话说着,却似施舍。
    沈芸本就难受着,此刻见璃醉递了手帕过来才有所察觉,抬眸望她,眼中那一抹淡淡的厌恶和不屑又怎能逃过她的眼睛?在皇宫生活了十几年,没有些看人的本事,也太说不过去了吧。自己的千金之躯难道还要被人瞧不起了?越想越气,沈芸眸中一冷,猛地抬手挥开她,咬着牙站了起来,双腿上传来的痛刺激着每一根神经,再怎么大条她也知道伤的有多重了。
    璃醉看着她一瘸一拐地向前走了两步,那般固执,倒有些像极了当初的自己,那么顽劣,不,她现在也依旧如此……
    再抬眸,见其在高低不平的路上快要摔倒,无意识地伸手去扶,手上沾染了红色的液体,微微一愣,璃醉觉得这做法实在是幼稚的可以,苦笑:“公子莫不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沈芸不语,璃醉又道:“如果这样做能够就能减轻痛苦,那天下可以少死不少人了。”
    “就算不能,也不要你来操心!”听着璃醉冷淡的口气,沈芸心中大为不快。负气地推开想要推开她,只是,手刚一离开,身体就有了倾斜的趋势,又只能再次伸手抓住眼前之人,怕她笑话自己,又道:“要帮就帮,不帮就放手。”
    放手?璃醉看着她紧紧抓着自己,想笑,却怕她再误会,抿着唇,心底暗骂了一句:真是个犟脾气。环顾四周,眼前一亮,璃醉有些强硬地拉着她往前走。沈芸不愿被她瞧不起,硬撑着在后面跟紧,璃醉扶着她,道:“你先在这儿坐着。”也不顾她的疑惑,径自走到河边,湿了帕子,复又停至她面前,蹲下身,拉过她的手,一点点擦拭着上面的伤口。
    伤口上凉凉的,减少了些疼痛,风吹过,又是一阵生疼,抽出手,沈芸呻吟道:“你轻点。”
    璃醉皱眉,她还没有见过这般怕疼的男子,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倒是样样反着来。“别乱动,不然出了什么事情我可不负责。”沉下声,璃醉又将她的手拉过来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姑娘经常帮别人擦拭伤口吗?”沈芸瞧着她轻盈娴熟的动作,讷讷地开口询问。或许说,她不知道怎么打破这个稍有些尴尬的场面吧。
    璃醉忍着笑,低头见帕子上已经染红,心中略有警惕,抬头看着沈芸道:“公子最好还是去看看大夫,这伤口怕是会留下疤痕。”话音刚落,细发零散飘起地耳廓上,不起眼的耳洞映入眼帘,微微眯了眯眼睛,原来如此,呵,这是第几个自己撞见的“男子”了?
    “嗯?哦,我会去的。”沈芸表面上一脸的谢意,心中乱成一锅粥了。这样子,还怎么回去?自思着,又是一阵寂静。
    沈芸想着回去如何交代,璃醉则是思索着沈芸的那句话,经常,擦拭伤口?似乎,的确是,不过是自己帮自己而已。那些孤寂的夜里,她能想念的都想念了,能痛恨的都痛恨了,能做的,都做了,她本就不是那种等着别人伸手的人。一丝落寞划过眼中,心下有些愤恨。
    沈芸没注意到璃醉突然森冷起来的眼神,忽觉得手上力道一重,蹙眉呼道:“疼!”
    听见沈芸痛呼,璃醉这才回过神,略有些忙乱地用嘴朝着她手上吹了吹,瞥见帕子上显眼的红色,心中微微的疼,强迫自己将那人的影子甩到脑后,认真起来。璃醉起身将那帕子丢到一旁,稍稍俯身,“撕拉”一声,已从衣裙上撕了布条下来。
    “这裙子……”沈芸心中一惊,见璃醉眼中毫无珍惜之意,不免惋惜道,“多好的裙子,撕了,怪可惜的。”那布料一看便是上等的,况且那衣饰的式样、衣上的装饰也是少有,这一撕……
    瞥了她一眼,璃醉调笑道:“那你是宁愿一边流着血一边往回走了?”
    听她说着,沈芸却在心中埋怨开来:你倒是不心疼,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女孩儿。这样想着,却也不思量着自己长到这么大浪费了多少。
    替沈芸包扎完,璃醉起身,这才发现汗已经湿透了衣衫,呼了一口气,看着她,嘱咐道:“下次出来,记得带上随从,一个女子,不安全。”别有深意地一笑而过。
    “你知我是女子?”话一出口,沈芸微愣,这话,似乎自己在何时说过呢,细想,云斋,也不知那个女子怎样了。平复了心情,复又抬首道:“不知姐姐贵姓?等身体好些,自当上门道谢才是。”
    “不必了,小事而已。”淡笑,略有些担心,璃醉不安地问道,“怎样?这个样子,可以回去么?你一个人。”
    沈芸心下也百般担心,若是能自个儿走回去,说不定还能找些理由糊弄过去,十天半个月身上的伤七七八八好得差不多了,也就不足为患了。摇摇晃晃地站起,脚刚抬起,生生的疼,眼看要跌倒,璃醉伸手来扶,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这感觉,似曾相识。
    这是,许久不见的期待,在看不见的时间,看不见的时空,都是那样莫名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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