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现在年少如花

第9章


韦铭:“作为市长家的公子,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政治,满脑子风花雪月。”
事实上,作为市长家的儿子,我爸从来不希望我关心政治。他说年轻人不关心政治挺好,搞好自己的事业、生活和爱情就够了,政治是政客们的事情。如果老百姓都能安居乐业,个人利益不受威胁,谁愿意操心政府的房价政策、医改政策、打黑行动呢? “老百姓不关心政治”才是最好的“政治”。
韦铭听完,对我父亲肃然起敬,却又叹息道:“什么时候才能感觉不到政治呢?现阶段,每个人都不得不关心政治。”
我说:“等它足够纯净透明,我们就可以视而不见了。”
韦铭说:“我越发觉得调查外逃贪官的意义重大,把渣子过滤出来,有益于净化政治家队伍。”
我说:“谈严肃话题时,你能不插播广告吗?”
正聊着,电话响了,我接起来,顿时被一个失控的女高音震伤鼓膜,我妈厉声道:“倒霉孩子,跑哪儿野去了?打宿舍电话两天没人接,手机也不通。”
我嘿嘿赔笑:“去彼得堡了,手机没电,忘带充电器。”
我妈问:“去彼得堡干什么?”
                  彼得堡透明夜(11)
我又一次绘声绘色地描述我的彼得堡之行,并告知我正在调查外逃贪污犯。我妈这种痴迷韩剧的中老年妇女,最害怕听到这种悬疑片的情节,何况还发生在她儿子身上,她担忧地问:“调查这个干什么?”
我说:“这是我的专业啊,调查、采访、写报道。”
我妈:“你以前发的那些稿件不是挺好吗?报道下使馆组织的活动,采访下优秀留学人员。”
我说:“那算什么报道?我腻了。我想做个调查型记者,像安娜一样。”
我想给她讲讲安娜·波利特科夫斯卡娅的传奇,比起大道理,女人更容易听懂故事。我妈完全不理会那些大女人的传奇,只是不停絮叨着小女人的忧虑:“儿子,别调查这个,沾上这些事很危险的,我们在这个圈子里见得多了,还有记者因此被捕的。”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怪现象,记者才要更加努力啊。”我辩解着,这时电话里出现了我爸威严的声音:“你妈说得对,你是毕业班的学生,多花点精力在学习上。”他语气生硬,像是在给下级部门下达命令,你必须无条件服从。
我说:“毕业班,所以注重实践。”
我爸说:“你给中国的杂志写这些稿子有长远的意义吗?无非是现在挣点稿费当零花。我们希望你学好俄语,在俄罗斯工作定居。找一份踏踏实实、低调稳定的工作,记者这个职业太奔波太危险了,你还调查贪污犯?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有多狠?你出了事怎么办!”
不要做记者?那我入新闻系干什么?我说:“你们以前可没这么说过。”
“那我现在说了,不希望你做记者,你马上停止这个调查。”他的语气不由分说地强硬。
我刚体会到做调查型记者的乐趣,他们竟然要我停止调查。我闷闷地说:“以前你们总说我没正经,现在我想认真做好一件事,你们又拖后腿。”
“你要是受到打击报复怎么办?万一有生命危险怎么办?你就不想想你妈?不想想我们的心情?你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一定要记住安全第一。”我爸换成了慈父策略,想要软化我。
“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你们就等着买杂志,看我的精彩报道吧。”
我爸急了,命令道:“不许做。没什么可商量的,你马上停止。”
电话明明是双向交流的工具,他却当成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大喇叭,他负责指示,我负责服从。我发言也多余,便不声不响地挂了电话。但电话马上又响了,我接起来,听筒里传出我爸震耳欲聋的怒吼:“我还没说完!”看来听众连关闭广播的权利也没有。
“这事没什么好说的。”我没好气地说。
“调查的事,我和你妈妈的态度很明确,你自己考虑,不多说了。”他专横地下了结论。
“那你又打来干什么?国际长途很贵。”我有些不耐烦。
“你留意一下怎么加入俄罗斯国籍。”他又下达了新命令。
“为什么要入籍这个鬼地方。”我很诧异。
“你也知道是鬼地方?当初让你去美国,你非跑俄罗斯。”他跟我翻起旧账。
“你当初也没有说过要入籍啊,就算美国好,我也不要入籍。我们做中国人不好吗?”
“希望你有所作为,所以送你出国。”他认真地说。
这像是一个中国政府官员说的话吗?我反问道:“在中国就不能有所作为了?”
“能,但是代价太大了。”他叹了口气。
“代价?”我不解。
“做中国男人,每天早上出门前,要在脸上抹一把灰,以示与社会同流合污的决心,不然他将一事无成。晚上回家,又要把脸洗干净,不然久而久之心就黑了。吴奕,爸爸不希望你脸上有灰。”他前半句晓之以理,后半句动之以情。
我对他的话表示怀疑。“你太夸张了。”
“以后你会懂的。有精力多想想移民的事,不要调查什么贪官,对你没有好处。”话题又回去了,但他这次用了语重心长的劝慰。手段真丰富,我想。
如果没有父母的反对, 我可能不会决绝地扑进这个调查里。我并不是多么想成为调查型记者,只是在这场角力中,我输不起。我的人生,怎么能演绎他们编排的剧本?
                  逃亡者(1)
除了我,你还能爱谁?
你却不爱我
你这个习惯性逃逸症患者
——致艺术家
【万紫】
我的生活里闯进一个陌生人。他说我在*上对他一见钟情,然后努力考取莫大新闻系成为他的学妹,故意到教室找他,再到宿舍厨房请他照相,安排旅行,在车票上做手脚让他和我并排睡在火车上,深夜莫名触及情感话题……他一口咬定我费尽心思在追求他。
多么荒唐的指控,我像是个有计划性、策略性和持久性的人吗?真是高估了我。但巧合太多,就真的不像巧合了,经他这么归纳总结,我自己也吓了一跳,难道冥冥中真的有谁安排了这个过程?
事情的开端在2003年十月革命纪念日,我当时迫切地需要投靠一个组织,以便参加一场真正的*。*这种活动,一定要打人海战才有气势。要是作为散户,哪怕再精神抖擞气宇轩昂,也像是遛弯儿的。
在街角电线杆上获得一情报,某组织招募年轻队员,我打了个电话过去表达了一下我渴望参加*的殷切愿望,他们给我啰嗦了一堆宗旨章程什么的,我也没听,就统统答应了,管他什么门派呢,让我置身他们的方阵中,一起打标语喊口号,经历一场百分百的游行就行。
我参加十月革命*,是想体验一下当共产党员的感觉。我曾经生长在两个社会主义大国,不当一回共产党,就觉得欠自己一个时代烙印。人活一世,一定要留下自己时代自己社会的特殊烙印。我要是头猪,在变成分割肉之前,必须在屁股上敲一个章,证明我曾经来过这个世界,当过一头家猪。
我爸是一个有共产党情结的人,即使他因为犯了大错被开除党籍,即使流亡在外。我真的很想知道,是什么情愫如此根深蒂固?
11月7日十月革命纪念日,我站在这个生气勃勃的*队伍里,准备和大家一起感慨万千、心潮澎湃呢,谁知窝火的事成双成对地来。
始料不及的是,这个队伍与普京为敌,领头的戴了普京面具,装成一只精神分裂的恶狗爬行在队伍前面。我出离愤怒,想要为了我的普京和这群愚蠢的反动势力殊死搏斗,但不知怎么的,我不仅没有站出来进行一场圣战,甚至都没有离开队伍和反动派划清界限,我依旧浑浑噩噩地跟着队伍向前行进,我的灵魂在激烈反抗,并鄙视我那与反动派同行的肉体。但我真的是太想参加一场胜利日*了,哪怕站错了队伍,我也不舍离开。
这事不能告诉任何人,“红殇”要知道我参加了这支队伍,肯定要上纲上线地批斗我。“红殇”是一个四人团伙,成员有:魏何、克拉拉、大周和我,我们有一支乐队,名为“红殇”。对于普京,我们每个人都十分痴迷。我和克拉拉、魏何是情敌,三个人都梦想着和普京有一腿。后来一首俗气的流行歌《嫁人就要嫁普京》唱红俄罗斯,“红殇”自视清高的音乐情操一时间全线崩塌,几个人没事就哼哼这首庸俗低俗媚俗的三俗歌曲:要嫁像普京一样的男人,强而有力、不打架、不酗酒、不吸毒、不伤我心、不弃我而去……
补充一句:魏何是男的,浑身散发着忧郁王子的气质。他举着小提琴演奏《嫁人就要嫁普京》时,您最好把画面和声音割离开来欣赏,情到深处自然浓的画面和无厘头的三俗旋律,如果音画同步,怕您的视觉神经和听觉神经会厮打起来。
                  逃亡者(2)
大周也爱普京,但是是崇拜,不是爱情,他的爱情给了克拉拉,而克拉拉爱着普京,这个复杂的三角关系足以证明大周对普京的崇拜有多么狂热和病态,病态到可以泯灭雄性动物为争夺配偶杀红眼的天性,他甚至可以接受他心爱的克拉拉想嫁普京而不想嫁他。
若是知道我参加过反普京*,“红殇”会制裁我的,我无法解释说我不小心站错队了,事实上只要我头脑足够清醒,今天*中发生的一切都是可预料的——解体后的十月革命日,*口号早有惯性,从最初的“打倒叶利钦,审判丘拜斯!”到如今“打倒普京,恢复苏维埃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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