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衿我心

“没有？若我眼里没有你这个皇帝，当初二殿下篡夺大位的时候，我就不会拼死阻拦；若我眼里没有你这个皇上，郑王前后前次叛乱我不会费劲全力损失我影卫众人之力换来胜利；若我眼里没有你这个皇帝，当初我就在闵州将你杀死，让大殿下即位；
    若我眼中没有你这个皇帝，这么多年来我一心一意的为你、为国家、为百姓，周旋在那些人鬼莫变的朝廷之中。谁替我想过、谁考虑过我的处境、谁又为我留过后路？
    皇上，就凭这么一份来路不明的密信，皇上你就开始怀疑我？皇上，你居然这样想我？”长风可以容忍别人的诬蔑，但是长风不允许别人怀疑她的忠诚。她的忠诚是百姓赋予的，是自己的责任赋予的。
    她看着淳佑，眼泪却不知不觉的滑落而下，晶莹的泪珠挂在腮边。任谁看来都心痛几分，淳佑第一次看见长风这么愤怒的泪水，记忆中，长风是坚强的、值得信赖的。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淳佑渐渐担心长风会离开自己，担心自己给不了长风什么，担心长风会离他而去。所以，在他得到这封信的时候，一种被欺骗、被抛弃的感觉立即涌上心头。
    他不愿意看到长风离他而去，光是想象长风倚在别的男人肩头的样子，他都受不了！所以，他要长风永远留在身边，禁锢她一生。
    淳佑就这么和长风对持着，谁也没有再说上一句话。淳佑见长风越来越冷的容颜，知道长风真的是生气了，可是现在要他拉下脸去向长风道歉，他可做不到。别过脸去不去看长风。当然，长风自然不想再这里耗费功夫，向淳佑告了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淳佑心涩不已，感觉这次长风离去好像再也不会回来了。
    是啊，长风不会一直待在淳佑的身边，可是长风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快到自己毫无防备之下当头棒喝，让自己猝不及防。长风快步离开，眼泪却忍不住再一次滑落。长风用力的擦去眼泪，甩甩头不去想这些事。
    从阁部出来，长风一个人走在帝都的大街上，一个人走一个人什么都不想。看着四周百姓们热闹的喧嚣声，长风微微有点安慰外，剩下的就剩下茫茫的无力。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崔掌柜的酒馆门口，长风强打精神笑着跨步进去，“崔大叔！”崔掌柜正在忙着算账，听着有人叫他，抬头一看，是长风。赶紧从柜台里面出来，打着拱手的说着：“顾相？您来了，快请快请——”
    自从崔掌柜一家得知昔日在他店里打杂的女子，竟是天曦鼎鼎大名的顾相后，着实惊愕得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尤其是崔掌柜，喃喃的说了一句让大家都汗颜的一句话：“哎呀我的老天爷啊，我怎么拉着顾相去和杀猪的相亲啊？”
    虽然不明白长风为什么会隐瞒身份到他的酒馆去做事，他们好奇但是也知道这些事不是他们所知道的。所幸长风依然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兰秋，名字不一样、身份迥然，但人还是原来的人，所以在最初的局促后，大家还是恢复了原来的亲切。只是这兰秋的名字实在也叫不出来了。
    长风微笑的，故作生气的皱眉不悦：“崔大叔，不是说了吗？叫我兰秋就可以了，干嘛还是顾相顾相的挂在嘴边？在这样说的话，我可真的生气了。”
    崔掌柜不自在的咧了咧嘴，思忖了会，不好意思的笑道：“好好、小人下次一定谨记。”长风像是吞了一个冰疙瘩似地，无奈的摇头轻笑。
    “掌柜的，再打酒来！”
    一个满含酒意的的大喊，很是刺耳的传来。长风蹙眉循声看去，在酒馆的一个角落，匍匐在桌上的醉汉，举着酒壶大声呼喊着摇着要酒。
    这个声音颇为熟悉，长风纳闷的看着，崔掌柜在一旁赶紧招呼着店小二送酒上去，然后向长风解释：“这人好像是个官呢？已经连来好几天了，从早喝到晚，每每醉了都胡言乱语。我真是怕了他，可咱们打开门做生意的，也不能将他轰出去吧。在帝都这个地方咱不能得罪官人啊！”
    长风明白崔掌柜的意思，说了让他宽慰的话，决定去看看是哪个官员大白天的酗酒。长风走过去，大股的酒味扑鼻而来，忍不住的皱了眉头。
    “酒、酒，我要酒、快、快拿酒来~~~~~~~~”
    看着这个酒喝得不少了，长风轻叩桌面，半晌那人才迷糊的抬起头。长风这才看清楚是何人在此酗酒？
    苏晋轩？！怎么会是他？印象中苏晋轩一直是个稳沉持重、言行自律的人，酗酒这种事打死了都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可现在，这酒桌上的醉汉实在很难与那个古板的翰林侍读挂上钩。
    “苏大人、苏大人，醒醒！”长风试图叫醒苏晋轩，可是他喝得实在太多了，任凭长风怎么喊他都没有反应。长风招呼崔掌柜找了两个人，一人一边架上苏晋轩的胳膊往后面走去。
    哗的一瓢冷水泼过去，激的苏晋轩精神一振，酒劲顿时醒了一半。睁开迷糊眼睛环看四周，好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又是一泼冷水过去，如果原来那瓢水是醒酒，这一瓢就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苏大人，好点没？”
    长风边看边扔下水瓢，闲闲的坐在一旁冷眼说道。一身酒气、全无仪表，哪里还像堂堂翰林学士的样子，这和市井不学无术之徒有何区别。
    苏晋轩的酒这下是完全清醒过来了，两瓢水过去，再加上冷风这么一吹，彻骨的寒冷冻得他是直打哆嗦。看着长风闲坐在一旁，冷眼看着自己，不免有些不好意思：“顾相，您怎么在这里？”
    “本相在这里帮大人您醒酒啊？怎么，苏大人这酒醒了没，可否还需要本相帮忙啊？”长风睨了他一眼，打量着他这一身上下的狼狈。看着如此颓废，长风多多少少也得到了一些风声。这其中的原因大概和他的父亲苏平昭脱不开关系。
    朝中也有人对他颇有微词，原本很受信任的他忽然被皇上疏远，面对众人的冷嘲热讽，苏晋轩向来高傲的自尊心一下子从云端跌落至地面，摔得他无力翻身起来。
    父亲公然反叛国家，自己虽不被皇上罪责，但明显已经弃之不用了。自己空有满腔热血，却报效无门，可悲可叹啊！除了酒，苏晋轩再也找不到什么东西可以弥补自己低迷的心。
    “呵呵呵，醒？在下真希望自己一醉不醒那该多好！”苏晋轩苦笑，将脸上的冷水一甩，满不在乎的抚了一把脸。这个时候酒是他最喜欢的东西，可是他没想到在这里会看见长风，让长风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不过已经无所谓了，自己现在什么都不是，长风会拿正眼看我吗？
    “混账！”
    长风一拍桌子，怒目瞪视。心里直骂这个苏晋轩是个榆木脑袋，以前只是觉得他迂腐，现在看他就是一废物。这么自暴自弃，要死不活的样子。
    “你十年寒窗，博得功名，为的是什么？你出仕为官，兢兢业业又为的是什么？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一点文人之气、为官之像。
    苏晋轩，你受皇恩，是用来造福百姓，不是用来喝酒度日的。要喝就给我脱了这身官服，别侮辱堂堂翰林学士的威名。”
    长风骂得狠厉，苏晋轩却没有什么反应，苦笑的摇摇头，抬手看看双手，满身的悲戕的耷拉着双手下来，“顾相，我现在还有可指望的。满朝文武都知道我有个叛国的爹。我受尽了他们的冷嘲热讽，这些都没什么，可是我一心报效国家，为何皇上都不再相信我。我现在还能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长风倒是有所耳闻的。苏平昭的叛国，的确给了苏晋轩一记沉重的打击。他一心扑在仕途上，家中的家业却一直由苏平昭再打理的，尽管苏家是书香世家，但也小有家产，他也是才后来才知道，他父亲在平州秘密蓄养了一大批马匹、囤积了不少了粮草。苏平昭将这些统统送给了南夏，以此表明了他对南夏的忠心。
    可笑啊可笑，自己身为天曦的官员，自己的父亲却投敌卖国。最可悲的是，自己和父亲同住一个屋檐下竟对这些毫无察觉。也难怪皇上怪罪他知情不报之罪。
    知情不报！如果当初他父亲会选择这一条路的时候，拼了命他也不会让父亲离开天曦一步的。可是现在已经为时已晚，南夏传来消息父亲已经在破城之时自尽而亡，尸首也不知去向。
    世人在对他冷嘲热讽的同时，他还要承受丧父之痛。这些惨变一下子压来，苏晋轩不垮才怪。回家面对母亲日日啼哭，还不日埋头在饮酒之间，还自在些。
    长风可以体会他的感受，一个从来没有受过挫折的人，一下子的成长他接受不了，这成长的代价的确太沉重了。但是，皇上对他还是很看重的。淳佑的人选中的确有苏晋轩的名字，只是朝众人对他父亲的事，多多少少有议论着是正常的。
    可是苏晋轩的表现也很让人失望，用酗酒来麻痹，幼稚！所以，淳佑才故意不理会他，就是要看看到底有没有他想的那种坚强，能不能挑起一肩重任。
    长风决定替淳佑教这个酒鬼，多一个淳佑信任的人，将来自己也会放心一些。苏晋轩希望你不是我想象中那么不堪一击。想到此长风走过去，冷不防又一瓢冷水泼过去。
    如果前两次苏晋轩是迷糊，不知冷怒的。那么这下是被吓了一大跳，冰冷刺骨的水再次泼来，激得他一下就跳起来，抬着愤怒的眼神看向长风。长风没有多余的话，再泼一瓢过去，苏晋轩可忍不住了，直跳脚的喊道：“顾相，你这是何意？”
    长风准备再泼的时候，苏晋轩一个眼疾手快立马冲上来扣住长风的手腕，滴滴水珠从他的发间顺流而下，长风也适时的松开了手，拍拍手上的残污，笑得冷然的问：“苏大人，看来你还没有完全失态吗？”
    苏晋轩松开了长风的手腕，长风退开一步，细细道来：“苏大人。本相敬重你是个人才。不错，令尊的行为所令人不齿，但是你和他是两个不同的人。本相相信你的为人，也相信你定是一位清正廉明的好官。所以，自暴自弃不是你该做的。眼下，南夏已经是我天曦之地，要做的事实在太多。
    四州大到州牧小至县衙主事，都必须有我可靠之人担任。你满腹经纶，博学多才，这是为国效力的时候。苏大人年纪轻轻，将大好光阴浪费在醉生梦死之间，岂非辜负了多年苦读诗书的日子。
    我明白你心中的委屈，可大丈夫行走天地，抬头挺胸只要无愧于天地，又何须在意他人的闲言碎语。要比闲言碎语，恐怕本相的不在你之下呢。苏大人，既然穿在身上官袍，就该明白穿上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