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两茫茫

倒是孙源因为在客栈见不着他俩，向小二打听过后，带着药箱径直去了城门哪里找寻，恰巧看见他俩在茶寮里喝茶谈天，好不休闲。
    “聊什么这么开心呢？！”孙源走进去坐下，打开药箱准备为渔火换药。
    萧南叫小二重沏了壶茶过来，顺便点了几碟糕点。等换完药，萧南便亲自替孙源倒了一杯茶，以茶代酒，聊表谢意。看来那孙源也是不拘小节之人，谈笑之时，言语表露之间，均表现出他的大气，他应该是属于那种无拘无束，不受牵绊的人吧。
    原来，孙源师承名医南谷子，只是南谷子两年前被皇帝召入宫中，作为南谷子唯一的关门弟子，孙源自然也有进宫的权利，只是他更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皇宫内那种说一句话都要绕十八个弯的生活不适合他。于是他便独自一人留在了宫外。他没有亲情的牵绊，遂决定游历天下，倒也结交不少朋友兄弟，大多数都是行医过程中认识的。这几年他的医术也增进了不少，甚至曾治愈过瘟疫，不过孙源谦说是因为运气好而已。
    三人一直聊到茶寮打烊才意犹未尽的各自回去休息，萧南很欣赏孙源的荡气回肠，孙源也觉得萧南为人不错，做事很有原则，也许是因为他是捕头的关系。
    次日，渔火正在房中午睡，谁知睡得正香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咚，咚，咚”的敲门。“谁啊！”渔火没好气的问道。
    “渔火，是我，萧南。夏将军他们已经到了，现在正在下面吃饭，我猜你可能会想和他们一起吃午饭，所以就来叫你了。”萧南解释道，却长时间没听到里面有动静，“渔火？”
    “等等！”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知道她把什么东西撞倒了。萧南皱起了眉头，琢磨着要不要进去看看，正准备推门，门就自己开了，门口站着有些微喘的渔火。她好像特意打扮了一番，头上别着先前自己在夜市上为她挑选的红珊瑚发簪，和她的衣服很配。
    “我看起来怎么样。”渔火脸上带着笑意，如果能看到她的眼睛，必是充满期待的吧。萧南心里闪过一丝失落，但还是笑笑道，“你很漂亮”
    “那我们走吧。”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渔火打断了。
    萧南搀着她下了楼，径直走向了林墨寒，本想把渔火交给他，可他却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避开了。萧南不明就理，此时不方便质问，只能面露疑色，幸亏渔火看不见，否则她先前燃起的热情肯定会被林墨寒此时的冷淡反应浇灭。为了不让渔火怀疑，萧南将她扶到林墨寒对面的位置上坐下，而自己则和夏将军对立而坐。
    毫无疑问，夏将军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将客栈包了下来。还好这客栈位置比较偏僻，客人本就不多，不然他肯定会选择去官衙驿站再做歇息。只是他看渔火的眼神也有些怪怪的，一股不祥之感由萧南心底生出，暗自猜测他们来沧州的路上发生了什么。
    “墨寒呢？！”刚坐下，渔火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我在这儿。”半晌，林墨寒才在萧南的注视下回答了这个问题，但他的声音没有半点激动，反而夹杂着些许的不乐意。
    渔火听出他语气的变化，试探着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我只是赶路赶得太累了，路上又感染了风寒，所以身体有些不适，休息休息就会好了。你们先聊，我头很痛，先上去休息会儿，不用叫我吃晚饭了。”说完，就毅然的转身上了楼，将渔火关心的询问抛之脑后，渔火本不是小心眼儿的人，此时也没多意，只当他真的是身体不适，随即转移了话题，“夏蓉和念姐姐呢，也在这里吗？”
    夏将军摇了摇头，才想起她看不到，“她们在楼上用膳，对了，有个东西你走的时候忘带了。”
    “什么？”渔火有些狐疑。
    “你的航海指南针。”夏将军摊开手，旧旧的指南针出现在他的手心。他刻意把那个奇怪的图纹朝上，放到渔火手中。从他的眼神和动作中，萧南心中猜测，他可能已经知晓了渔火的真实身份，如此一来，方才林墨寒那么反常的反应也可以解释得通了。但这仅仅只是猜测，看来得找时机求证下了。目前，还是帮渔火澄清一下要紧。
    萧南笑道，“渔火，你这东西哪儿买的，看起来很旧啊，说不定很值钱的。”渔火知道萧南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心中一转，便知道了他的意图，“值什么钱啊，这是我在青城的地摊上买的，当时看着它很特别，就花几两纹银买下来了。我买它的时候，它全身都沾满了灰尘，应该是压仓底的货了，能卖出去，那老板可开心了。还顺便撘送了我一只碟呢。”
    “如此怪异的东西，也只有你才会去买了。”萧南摇摇头道。而夏将军脸上一直带着一莫名的笑意听着他俩的对话，弄得萧南都有些心虚。向夏将军把渔火眼睛的情况简单的叙述了一遍，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破有些尴尬的气氛，正好小二就上菜了。由于这次渔火没被赶上楼吃独食，她心情大好，席间一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萧南这才觉得，原来眼睛看不到也是有好处的。
 第三十七章   隐藏着的冲突
    “哐当！”有硬物敲在窗楞上的声音，时近半夜，而窗内的人却还没有歇息，坐在灯下犹自出神。哐当的声音响了好几声后，他才有所察觉。
    林墨寒走到窗户旁，推开其中一扇窗户，就看到坐在对面屋顶，对着自己举着酒瓶的萧南。林墨寒自知白天的反应让萧南产生了怀疑，也不难猜出他来的目的。所以有些犹豫，却只犹豫了一刹那，便翻身跳出了窗户。
    “给！”萧南递给林墨寒一壶酒，示意他坐在旁边。林墨寒接过酒壶，便灌了大半壶下去，酒的威力慢慢发挥，不一会儿，他便感到有些燥热，也许与他的心情有关，恰好几阵秋风吹过，才让他恬躁的情绪安定了些。
    本以为萧南会上来就劈头盖脸的向他发问，可是他却一言未语，只小口小口的啄酒。良久，才众口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墨寒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这也是他不愿提及的事情，“是你们走的第二天，我们因为急着赶路，一直都是走到哪里就在哪里扎营，所以基本上都是睡在荒郊野外的，那晚也一样。只是那一晚，有小偷入侵，我不知道小偷是怎么得手的，就连夏姑娘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丢了东西。”
    “丢的，可是那航海指南针？”萧南插口道。
    林墨寒点点头，算是肯定他的回答，“我们之所以察觉，是因为次日中午，那人竟快马加鞭的赶上我们，将航海指南针恭恭敬敬的还了回来。夏将军和那人去到旁边私聊了很久，回来后脸色就一直不好。直到快要进城前的一个时辰，才把我和夏姑娘叫到一旁说了指南针的秘密。原来，原来那个符号竟是北海海盗的标志！”
    “就是说知道真相的人只有三个人？”
    “恩。”
    语毕，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都自顾自的往肚子里灌黄汤，好在萧南准备的酒够多，不然他们就只能尴尬的坐着，无言以对了。夜色如墨，漆黑的夜色中只剩下眼眸是晶亮的，两人虽各自沉默，但心里都五味杂然，各自在心里想着不同的事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所有的酒瓶都已经空了，歪七倒八的散落在身旁，偶尔不小心还会有酒瓶淘气的滚下屋顶，随即换来楼内的几声咒骂。
    两个男人之间，交心的最佳导线就是酒。酒喝得越多，就越觉得没什么事值得挂心，没什么事值得烦恼，所有摆在眼前的困难都显得那么细微。当然，憋在心里的话也是最容易在不经意间跳出来的，谈论起敏感的话题也就不会那么尴尬。
    “你打算怎么做，就这么躲着她么？”萧南在屋顶上躺下来，以手为枕，以尽量随意的语气问道。
    “我不知道我爹是一个正直的捕头，我从小最崇拜的人就是他，立誓也要成为捕头，继承他的衣钵。我以为我的路早已铺好，我会作为一个捕头殉职或者光荣退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因为某些原因而放弃我引以为傲的职业。”
    萧南叹了口气，“和你相处的这几年，我知道你对捕头这一职业的热情。如果你选择渔火，就等于和捕头绝缘，就连你的后代也会因你而受累不能吃官家饭，当然，也是由于她的身份关系，你在陆地上是会受到排斥的吧，毕竟海盗在大家的眼里如同死神一般可怕和嫉妒憎恨的。可是，你的心里也舍不得就这么放弃，对吗？”
    “如果，她和事业相比，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虽然作出决定会很不容易，也很令我心痛。也许失去渔火，我会失意会难受，情绪会低落一段时间，但是，如果让我不当捕头，我宁愿去死！”最后一句话，林墨寒咬字特别重，这话不仅是说给萧南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可是，这对她不公平。”
    “公平？她对我何尝公平，她不是把真相告诉了你，却隐瞒着我吗？”林墨寒自嘲的笑了笑。其实他知道渔火的用心，心里却仍然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