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娇百媚(盛世清梦)

第17章


平常她们见到皇上的机会不多,今日不期而遇,倒真真是个好机会。
    于是,众妃嫔眉目低垂,娇颜微红,谁也不吱声,但眸光俱是流盼一处。
    明黄颀长的身影,缓步而来,身后跟着随侍的小太监,走到殿中,拱手朝着高位上的太皇太后揖了个礼,“孙儿给老祖宗请安!”
    “真是巧了,妃嫔们齐齐聚在哀家这里,现今皇上也来了,往日慈宁宫清净无人,今日倒是热闹!”太皇太后温温吞吞,摆了摆手,招呼玄烨去她那里坐。
    “前阵子,听说南疆那边有异动,如今可有缓和?”不着边际地,太皇太后忽然关心起了朝政。
    “回禀老祖宗,三藩那几个人着实难缠,不过有纳兰明珠镇守,可安一时之忧。”一袭明黄锦袍,玄纹云袖,端然而坐,自带着一股从容的贵气。他是一个俊美无俦的男子,风雅如墨、淡然若云。
    高座下,一应妃嫔们痴痴地仰望,纵然听不懂他云淡风轻的言辞间藏着的风云诡谲,却也希望此刻可以隽永成画,永远停驻。
    他清淡的目光转而看向她们,眼底里,闪烁着隐隐的光泽,却是对着其中的一位,“那里被阳光直射着,未免酷暑燥热,阿福还是来朕这里坐吧……”
    他说着,朝着她缓缓伸出手,微笑如水的样子,宛若月下芙蓉妖娆,让人很难移开视线。
    福兮怔怔地抬头,正对上他笑意浅浅,脸颊一红,含羞带怯地起身,施施然走了过去。
    “贱妾多谢皇上垂怜……”
摊牌 摊牌(2)
    艳羡、嫉妒、懊恼、期盼……无数的目光仿佛针尖麦芒,落在福贵人的身上,可她却仿佛熟视无睹,极尽婉转,柔柔地将一双青葱玉手搭在了玄烨的掌中,触手的温热,让她不禁脸颊晕红,羞答答地,欲说还休。
    荣贵人看在眼里,心中愤愤不平,扯了扯嘴角,还是娇嗔了一声,“皇上,贱妾还在产褥期间,怎么皇上就这般偏心,怕董鄂妹妹晒到娇颜,就不怕贱妾也中暑吗……”
    阳光西斜,此刻,刺眼的阳光刚好打在荣贵人身前的地上,她的话刚落,众嫔妃无不用手帕捂嘴低笑。
    玄烨却忽然正了神色,仿佛恍然般,道:“对了,珍儿如今身子不便,不宜久留在外。真不知太医是怎么办事的!”
    他悭吝怪罪,其言送客。
    可偏有人不懂,非要凑上来。这时,一直未开口的纯妃站起了身,朝着座上人盈盈一拜,温雅地道:“既然老祖宗和皇上还有事情相商,那臣妾等就不打搅了。荣妹妹,你身子不便,我扶你走吧……”
    在这里,她算是品阶最高的妃嫔,此话一出,其他人便再不好借故逗留。只有荣贵人马佳·芸珍愤愤地起身,一甩绣帕,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了句“贱妾告退”,便气哼哼地离开。
    望着她们远去的身影,玄烨以手扶额,轻笑着摇了摇头,“真是要命,竟然跑到这儿来给老祖宗添麻烦……”
    他刚从养心殿那边出来,一听见小禄子汇报说各位妃嫔齐齐来了慈宁宫,便马不停蹄地过来了,走进一看,果然是一个不落。
    “宫里头发生点儿小争斗,也总比哀家这里静得像潭死水要好……”太皇太后在上,满是皱纹的脸上溢满了慈祥的微笑,深陷的眼窝里,透着一丝寻常人难以察觉的精明。
    “孙儿还是得多谢老祖宗的策应……”他微微勾唇,笑意深深。
    方才,太皇太后声称她知道自己破格册封的事情,不过是替他掩护罢了。三宫六院,单是女人间的争风吃醋已经够他烦心,他不喜宫闱烽烟,更不会去哄骗逗弄,往往是太皇太后替他遮掩照应。
    “倒是什么都逃不过皇上的耳朵,不过哀家听说,那个宁嫔,最近东家走,西家蹿,在后宫里面,似乎活跃得很!她一个小小的宫人,还是包衣出身,就算是再大胆放肆,好歹也是在后宫浸润过的,不会这般不爱惜生命。想来,该是皇上在背后下了什么旨意吧!”
    玄烨轻轻一笑,也不遮掩,“什么都瞒不过老祖宗的眼睛……”
    太皇太后也呵呵地笑了,慢条斯理地道:“皇上不要以为我这老太太耳目朦胧,年过半百就不中用了,有些事情,我这个老人家可是心明眼亮得很。先皇对待感情,就是个从一而终、认死理的人,可到了皇上这辈,却又如此的淡然游戏。真不知,是不是上一代的情太浓太深,到了后代子孙就变得薄情寡恩,不食人间烟火了……”
    他听了,有一瞬默然,须臾,淡淡地笑笑,“孙儿是一国之君,自然就是天下人的,心之所属必然是社稷江山。至于儿女情长,所谓温柔乡是英雄冢,皇祖母总不想让孙儿像父皇那样,为了一个董鄂妃,就为情所困,郁郁而终……”
    太皇太后眼皮一抖,蓦地打断了他,“你这孩子,可不能说这样不吉利的话。皇上将来总会遇上个好女子,守着过,也就定心了……”
    雕花铜炉里,熏着上好的紫草,烟气缥缈,一室的馨香。
    他望着那缭绕的烟,眼前蓦地出现一张倔强卑微的脸。
    “皇上见惯了后宫争斗,见惯了女人间的蛇蝎毒计,对待那些城府极深的女子,向来是讳莫如深、厌恶反感的,可对这个宁嫔却是不同的……”太皇太后拂着蒲扇,慢条斯理地将他的心思揭穿。
    那些妃嫔们含怒而来,众口一词,虽是有感而发,却是受到了有心人的调唆。从中穿针引线的,就是那个看上去最委屈无辜的福贵人。这些,连她这个老眼昏花的老太婆都看得出来,更何况是心明眼亮的皇上。
    他向来作壁上观,独善其身,不喜参与后宫的争风吃醋,可方才他却做了说了,虚情假意也好,敷衍哄骗也罢,一出情有独钟,将矛头转嫁给惹事的人,不过是替一个女子减少麻烦。
    黑眸微闪,玄烨低下头,嘴角牵起了一抹轻淡的笑意,“看来孙儿的演技把皇祖母都骗过了,可皇祖母的确是想多了,她于孙儿,不过是一步精妙隐晦的棋子……”
    太皇太后抿嘴轻笑,眼角的皱纹都堆到了一起,不置可否地轻轻喟叹。
    “但愿如此吧……”
摊牌 摊牌(3)
    就在众妃嫔退出慈宁宫的时候,景宁也刚好穿戴整齐,出了承禧殿。
    凉药一事,由她牵引扯出,为求自保,却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诬陷栽赃。
    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宫闱之内与庙堂之上存在着千丝万缕的牵扯,剪不断,理还乱,稍有不慎,动了哪一宫,怕是会牵出哪一条明线暗线。届时,莫说太皇太后,就是皇上想要保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正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
    早早地用过午膳,她拿着准备好的食盒,取道坤宁门,去了乾清宫。
    路过坤宁门,少不得要途经钟粹宫。一年前,她曾以宫婢的身份从这里走出去,如今,仗着新晋贵人的名分而来,不知算不算是衣锦还乡。
    原本负责教习包衣的嬷嬷姓李,告了假,不在宫里头,只留下了几个尚仪局的宫人,皆是过了适婚的年纪却依然风韵犹存,见了她,满脸的谄媚,端茶递水,极尽殷勤讨好。
    本来她不应该早过来的,可做戏应该做全套,既然皇上需要她做出一副恃宠成骄的模样,便索性做到底吧。
    端起茶盏,她未喝上一口,先扬起手来,狠狠地打了其中一个嬷嬷的耳光。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钟粹宫里响起,将刚进来的常在姜氏吓了一跳。
    李雅捂着肿胀得老高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景宁,敢怒不敢言。可她却揉着手,一脸不咸不淡的样子,似笑非笑,“还真是下手重了一点儿,把我的手都打疼了……”
    平日里仗着教习身份,便在钟粹宫里面作威作福,任意欺凌那些尚未应选的包衣。她虽然没有受过她们的欺负,但是眼见耳闻,却是知道很多。此番,虽然是借题发挥,但总算是为那些无辜的宫人出了口气。
    一袭简单旗装的姜珥端着一方小小的盘盏,愣愣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倒是景宁缓步走过去,将她手中的盘盏一把拿过,然后,轻轻举起,冷笑着,朝那两个红着眼睛的嬷嬷狠狠地摔了过去。
    食盒掀翻,里面精致的糕点碎了一地,因着刚做好,还兀自腾腾冒着热气。
    “姜珥姐姐可是我长春宫的客人,如若下一次,再让我发现你们胆敢欺负她,休怪我这个做主子的,翻脸不认人!”
    景宁冷眼冷语,盯着她俩说得凌厉。
    一语既出,她不再多言,一甩衣裙,拉起门口的姜珥,便趾高气扬、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钟粹宫。
    外面不远,便是御花园。
    她拉着姜珥,一直走到了九曲回廊上,才轻轻巧巧地放开了她的手。
    眼前万紫千红,锦绣灿烂,那浸润在烈日中的芬芳百花,朵朵摇曳生姿,枝枝婷婷妖娆,即便是晒在大日头下,也无损那烟暖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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