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难测

第70章


四周有无数把利剑对着她,她不在乎了;段云杨下令让侍卫活捉她,她也不管了。她只知道抱住楚铭,想要挽留住他随着血液流逝的生命。“楚铭,你答应了陪我去见我娘的,”顾采芙哭喊道:“楚铭,你不能骗我,你不能……”
有人上前来拉扯开她,顾采芙死劲收紧双臂,嘴里呜咽着抱紧楚铭。他的身体好冷,她怎么可以放开?
段云杨一把推开帮他临时包扎伤口的那人,走到顾采芙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压着嗓子问:“你没有说谎?”
顾采芙恍如未闻,蜷着身子,抱着楚铭一动不动。
段云杨俯身,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又被绽裂流血,强势地拽住她的胳膊,用像要将她的手掰断的力道将她从楚铭身上扯开,丢给旁边的侍卫,而后,转眸看向躺在地上血泊里的楚铭。
楚铭紧闭着双眼,已然没了气息。
“段将军。”楚桐脸上没有太强烈的表情,仿佛强忍住了悲伤,看了眼楚铭对段云杨道:“……驸马,我三弟的……可否让末将带回?驸马还有何罪责,末将甘愿承担。”
段云杨收回视线,没瞧楚桐一下,冷声应道:“楚将军随便。”语罢,举步往府内走。经过顾采芙身边时,他步子微顿,看了眼眸光沉寂如死的顾采芙,眼神里流露出什么却又突然都收敛了起来。
他侧头对赶来的耿连新道:“太医走后,把她带书房里来。”
耿连新知道“她”指的是谁。他的心情也还未从知道顾采芙身份的震惊中完全缓过来,动作有些僵硬地抱拳应下了。
段云杨望向前方,飞歌苍白着脸色站在回廊下,定定地望着他。
他走向她,探手帮她理顺了耳边凌乱的发鬓,放柔了声音叫了她一声:“飞歌。”
飞歌公主浑身一震,眸子颤抖着看向他受伤的手臂,心中的猜忌委屈终是被担忧心疼盖过。她流着眼泪说:“驸马,你的手……”
段云杨接话:“筋脉被挑断。如果医治及时,能恢复六七成。”
飞歌连忙点头,扶住他往屋里走:“好好,我让盈儿去把宫里最好的太医叫来。一定能治好驸马的伤。”
段云杨反握住她冰凉的手,眼神温柔地道:“多谢公主。”
太医来后,又是好一阵忙乱。
楚铭那一剑挑得又狠又准,太医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勉强将筋脉续上,至于能痊愈几分,谁也不敢保证。
飞歌哭得眼睛都红了,倒是段云杨,面对如此情况依旧泰然自若,仿佛受重伤的不是他自己一般。
就在此时,侍卫通报后,当着飞歌的面将顾采芙押了进来。
飞歌登时停住了哭泣,有些诧异地看向段云杨。
段云杨拉她坐在自己身边,开口说道:“段某不愿公主与我之间,因为外人而心存芥蒂。公主且留下,听她怎么说。”言罢,问顾采芙道:“你不是陈雨燕吗?怎么变成了,顾采芙?”
顾采芙呆望着地上,就像那光洁的地面上映着谁的容颜,让她移不开眼睛。
段云杨等了许久,起身走到她身前,浑身散发出的冷峻气势,让飞歌都有些心惊。
“说,你到底是谁?”
顾采芙突然嗤笑了一声,抬起头,赤红着双目看向他,讥讽地笑道:“段云杨,我知道你在动什么心思。”目光缓缓地移到飞歌身上,“公主,曾经有一个人对我说,他今生只为我一人结发簪花;他还说,巴不得把天底下所有的幸福都给我,就怕宠我不够多;他走时,让我在家中等着他,一起看那满山的芙蓉花开,可是最后……”
段云杨的面色已经变得惨白如纸,可身形却还是笔挺站立着,纹丝不动。
顾采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凝望着面前的这个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吐出:“可是最后,我死了,他成了驸马。”说话间,身子突然往前扑,将捏住藏在袖中的簪子狠狠往段云杨心口上戳去!
那是楚铭受伤的地方……
下一瞬,段云杨用左手一掌将她掀翻在地。
顾采芙没有了痛觉,仰起头,用看着世间最肮脏的东西的目光瞪着他,冷笑出声:“段云杨,你可以再杀我一次呀?”
第六十六章
段云杨苍白着脸色,双眼定定地迎上她的视线,许久后,说道:“来人。”
随声一名侍卫推门而进,单膝跪拜。
段云杨道:“带她下去。”再无多余的话语。
顾采芙被押着带回了那处偏院。段云杨没有发话,所以铁链还得用。
只是这一次,顾采芙没有再做挣扎。她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的虚空,任由那些人把铁链锁在她脚踝上。仿佛这一切与她,再无关系。
身上的衣服上沾染着楚铭的鲜血,血迹已经干涸,变成黑红色的斑块。
门“吱嘎”一下轻轻打开,进来的人步履轻柔的让人几乎听不见,走到顾采芙身前,蹲下去唤了一声:“陈姑娘。”
顾采芙怔怔地抬起头看向来人,许久眸子才聚焦,呐呐道:“叶妍?”
叶妍点头,眼泪坠在地面上,像一滴滴洒下的雨滴。她哽咽着说:“公子、他真的……”
“不是的!”顾采芙突然大声吼道,嗓门吓了叶妍一跳。顾采芙抓住她的手,死劲抓住,急声道:“楚铭不会出事的。他答应过我的,他不会有事。”说着说着,一边抬手抓紧自己身上粘着血污的衣服,嘴里不停地念叨:“这不是他的血,他不会出事的,不会……”
叶妍看着她这个样子,很是揪心,伸出手臂抱住她,哭得稀里哗啦。反而是顾采芙,呆呆地被她抱住,再没流出一滴眼泪。
……“我陪你去见你娘。”
顾采芙脑子里回响着这一句话。
前世的她为了一句‘等我回来’,把命都搭了进去。而这一世,难道她还要继续相信别人?
不,楚铭不一样。
顾采芙猛地用力抓住叶妍的肩膀,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楚铭不会死,因为他答应过我。”
别让我这一世再信错了人,楚铭。
***
三日之后,一名内侍太监在擦拭龙椅之时,从椅背后发现了一个暗格。格中放着一纸诏书……
翌日公告天下:传位于太子刘景宣。
支持襄王的大臣们,心中虽然暗自怀疑诏书真假,却苦于没有任何证据。襄王被疑行刺先皇,身梏在襄王府内,驸马段云杨手握重兵,加上皇后联合外戚拉拢重臣,一场风潮暗涌下的皇位之争,在这一封诏书的掩盖下,淹没在新帝即位的喜庆之中。
太子贤德,念先帝忧思之情,不愿大肆铺张。即位大典一切从简。
如此一举,博得全国上下称颂。
大典之上,万民跪拜,百臣高呼‘吾皇万岁’。太子刘景宣高坐龙椅至上,册封嘉赏众臣。
令人意外的是,被重赏的武将里,除了立下大功的新驸马段云杨,还有楚家二子楚桐。
归月兵权分握在两人手中,隐隐的相互制衡着。
大典之后,皇后又特加赏赐驸马,段云杨可谓一时风光无两。
段云杨泰然自若的谢恩,从东宫门策马而出,直奔驸马府的方向。
今日结果,他早就料到。
能从丧夫之痛中迅速恢复过来,下旨数千禁军包围驸马府邸,冷静的与他演戏困住襄王,恩威并施地拉拢朝臣……这样的皇后,如今的皇太后,不会是一般角色。
侍卫见段云杨的身影出现在府前,慌忙上前接过他手里的马缰。
段云杨大步踏进府中,忽然停下了脚步。
“连新。”
耿连新听见他的召唤,上前应道:“属下在。”
段云杨的目光平视着前方,随口般问道:“她怎样?”数日来,他都忙着太子登基之事,未曾有空过问顾采芙一句。
耿连新回道:“一切如常,只是不怎么吃东西,还有……”
段云杨问:“还有什么?”
“还有,夫人……,陈……”耿连新实在想不出该如何称呼顾采芙,最后只得用‘她’指代,“她不肯脱下那一身血衣。”
血衣……
因为上面是楚铭的血吗?
段云杨眸色愈发冰冷,默然折身,向那座偏院走去。
侍卫见他走来,慌忙跪地行礼,段云杨漠然穿过,自行推开了房门。
顾采芙坐在地上,埋着头,像对身外的一切都没有了反应。
段云杨走过去,阳光从他的后面照进来,投下的阴影将她娇小的身躯完全遮住。
顾采芙依然不闻不问,连头都没有抬起。
段云杨目光跳跃的看了她片刻,开口道:“别高估了你自己。”
顾采芙依旧没有答话。
段云杨俯下身,一伸手抓住她胳膊将她扯了起来,望着她身上那件脏污的衣衫,冷声道:“脱了。”见顾采芙没有丝毫反应,他松手将她丢回地上,对身后的侍卫道:“多叫几名婢女过来,把她这身衣服扒了,”说完,又毫无感情地加了一句:“如果她不肯吃东西,就用灌的。她若再瘦一两,就从那些侍女身上割下来一两。”
顾采芙的肩膀终于颤抖了一下。
段云杨看了她两眼,转身踏出了房间。
那日之后,近一个月时间,段云杨没再踏进那处偏院半步。
他仿佛忘记了府里还关着这么一个人,忘记了那天她悲愤之下说的那些话,忘记了她紧抓着那一身刺眼的血衣。
***
今日清晨,一宿辗转难眠的顾采芙,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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