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难测

而后，顺理成章恢复段云杨卧底的身份，让他带兵反扑趁胜追击，一举攻下归月。殊不知，段云杨却是为了灭掉齐蒙而来。齐蒙覆国，只怕近在朝夕。”
顾采芙手心渗出一层冷汗，“那我们现在该从哪里入手？”
楚铭转眸，直望着她的眼睛，“五天之内，让齐蒙皇帝相信段云杨早已叛国，肯将段的阴谋告知天下。而后在两国正式交战前，促使归月皇帝下旨停战，召回四十万大军。”
顾采芙急问：“如何才能让齐蒙皇帝相信，段云杨存了异心呢？”
“这个，或许我能帮忙。”
一把清脆的女子声线自门外响起。顾采芙听着耳熟，略微一怔。而站在两人旁边的叶羽，早已全身僵硬。
随着话音，门被轻轻推开，一名穿着黄衣的娇媚女子出现在三人眼前。
“叶妍？”顾采芙惊了一瞬，等她瞧见叶妍身后的另外两人时，她惊讶到几乎说不出话来，伸出手指微微发抖地指着他俩，“你们怎么会……”话语忽然停下。她想起有颜玉在，自然能轻易地找到他们。奇怪的是，这么三个人怎么会凑到了一块儿？
“三哥！”一直默不吭声的楚旭忽然快步冲到楚铭身前，“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垂着脑袋，红了眼眶哽咽着说：“三哥，大哥他……”
“我知道了。”楚铭平声打断他的话，俯身，按住他丝丝颤抖的肩膀，“楚旭，大哥的死，不是你的错。”
“三哥——！”楚旭霍然伸臂抱住他的双腿，像个小孩一样嚎啕痛哭失声。自从知晓楚家被抄、楚泽被害之后，他满心满腹的委屈和自责，几乎快要把他逼疯了。日日夜夜灼烧在心口的眼泪，直到见到他三哥的这一刻，才终于流了下来。
顾采芙对其他几人使了个眼色，众人悄声退出了房间。
领着三人走到一处僻静的小院，她回身对叶羽道：“你们兄妹两，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不用跟着我们了。”
叶羽望了一眼神态慵懒的颜玉，犹自不太放心。
“哥，我们去别处叙话。”叶妍不由分说地拉起他就走，留下顾采芙与颜玉四目相对。
“阎王，”顾采芙望着他低声道：“今晚就是七月半，鬼节。”
颜玉邪气的一笑，故意用委屈的口吻说：“小芙，你就这么盼着我下地狱呀？”
顾采芙默了片刻，摇头说：“不，我不盼着你什么。”颜玉表情微微僵了。望着他狭长上扬的眼睛，顾采芙问出了那个一直一直萦绕在心间的疑问：“阎王，请你认认真真告诉我，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颜玉双臂环抱，默然不语。许久之后，勾唇笑了一笑：“没有。”
“真的？”顾采芙重复问了一句。如果两人真的没有关系，他为何要屡次帮助她？为何在她需要的时候，他总会若即若离地出现？她不相信他只是闲得慌了那么简单。
“真的。”阎王不容置疑地回她。
顾采芙定睛看了他半晌，垂下眼眸：“我明白了。采芙祝阎王一路顺风。”
“地府可没有风。”颜玉眸底有光芒在闪动，“小芙，你选定他了吗？”
顾采芙一愣之后，点了点头。
颜玉抿唇微笑：“那把手给本王。”顾采芙看了看他，困惑地伸出了右手。颜玉单手握住她，低头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然后尖利的指甲一下划破顾采芙的手心。
“啊！”
鲜血伴着刺痛涌出，顾采芙不禁往回缩手，却被颜玉死劲攥住。“别动！”他低着声音说，用自己受伤的手指覆在她的伤口上，血液交融。
“你这是做什么？”顾采芙忍不住问。
颜玉挑眉回道：“楚铭手腕上戴的佛珠，是我给楚家的。”
顾采芙悚然一惊：“为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颜玉狡黠地眨了一眨眼，片刻后，道：“差不多了。”
待他手指移开的刹那，顾采芙惊诧地发现自己的伤口迅速地愈合了。
颜玉道：“小芙，你现在可以去取下那串佛珠。”
顾采芙瞪大眼睛，惊愕莫名。
“还有，”颜玉半眯着眼眸想了想问道：“你知道段云杨为何急着攻打齐蒙吗？”顾采芙自觉的没吭声，让他说下去。颜玉续道：“野心勃勃的人最不甘的，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死？心头蓦然一动。顾采芙急道，“阎王，你的意思是，他如果不尽快攻下齐蒙就时日无多了？”难道，段云杨已经察觉我在他身上动的手脚，知道他自己中了毒？可如果是这样，他何必急迫地攻打齐蒙。攻下齐蒙，对他有什么意义呢？
就在顾采芙百思不得其解时，颜玉摸了下秀挺的鼻端，道：“你下了毒，他的身体难免有所异样。可你在被关将军府的那段日子，像他那般心思缜密的人却没去拷问你，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顾采芙猛地怔住，转瞬惊呼出口：“他已经中了毒！”脑子里的念头翻涌不休，顾采芙激动得握紧了颤抖的双手。一定是这样！段云杨知道齐蒙所有的军事机密，皇帝竟然还派他去归月卧底，那绝对是有信心他不会背叛，因此，用毒去控制他的可能性极大。
“阎王，”顾采芙跨上前一步，紧站在颜玉面前说：“是我下的那种毒加速了他体内毒药的发作？段云杨以为齐蒙皇帝出尔反尔，根本没打算事成后留他活命，恼羞成怒，所以孤注一掷带兵来抢解药？”
“佛曰：不可说。”颜玉故弄玄虚的在唇上竖起手指。 
顾采芙会意地一笑：“谢谢你，阎王。”
颜玉一脸茫然地摊手：“为何谢我？本王可什么都没说哦。”
顾采芙眼底笑意加深，重复了一遍：“谢谢你。”
***
送走了这位高深莫测的阎王爷，顾采芙迫不及待地往房间的方向跑去，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前，甚至没来得及敲门直接推开进去，张口便道：“楚铭，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定睛一瞧停住了后话。屋内除了楚铭和楚旭两兄弟，不知何时，还多出了另一名俊朗的男子。
“楚将军？”她看到出现的楚桐有些诧异。
楚桐脸色凝重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了。
“采芙，过来坐。”楚铭淡笑着对她伸出手。
顾采芙一愣，随后反手阖严房门走了过去，被楚铭握住手坐在了他身旁。
楚铭望了望自己的两位兄弟，轻声道：“方才我们说了该如何让李太师相信叶妍的话。齐蒙皇帝宠信他，若由他出面定能说服皇帝。这件事，交给楚旭你去办。”
“我知道了，三哥。”楚旭沉声应道。
“兵贵神速，段云杨仅带少数精兵能五天到齐蒙，可是粮草马车不可能那么快。二哥，你先查出归月的粮草是走哪条道路押运。”
楚桐面色为难地说：“楚铭，我知道眼下的情况是逼不得已。但那些士兵都曾和我楚家军并肩作战过，难道我们真要亲手杀害归月的同胞？”
楚铭随后没再说话。顾采芙侧头看着他，仔细思索了片刻道：“我有个办法，或许能不损归月一兵一卒将粮草劫下。”
楚桐登时眼睛一亮：“哦，你说说。”
顾采芙道：“齐蒙毗邻归月边疆的地段，多为土壤松软、湖泊众多。我以前听家父提起过，每逢暴雨那些地方都会变成泥泞沼泽，虽然还不至于害人丧命，却也频频让来往商旅载着重物的马车陷于其间。同样的，押送粮草的马车比普通的人重了许多，经过那些地方时，马车是否也会被困住呢？”
楚桐闻言，一锤掌心：“对！到时候我再派人从高处射下硫磺箭，点燃粮车，彻底切断段贼的粮草供给！”
“不过，”顾采芙话头一转，“现在这时节雨水不多。所以事先一定要探出押运粮草的路线，然后再去挖开附近的湖泊引流过去。待路面完全浸软后，就能实施这个计划了。”说完，她抬起衣袖轻轻抖了抖，小声唤道，“翠翠。”音未落，一只青翠可爱的小蛇从她袖口探出个小头来，黑豆般的眼睛盯着她看。
顾采芙捧它在手心，爱怜不舍地递给了楚桐：“将军带上翠翠吧。它很通灵的，能助你找到线索。”
“多谢顾姑娘。” 自从离开楚家后，直到现在楚桐眼神才恢复了一丝生气。他接过翠翠，小心放入竹笼里，急冲冲地站起身道：“我先走了，你们聊吧。”简短告辞后拽上楚旭大步出了房间。
等到两人出门都走远了，楚铭才伸手温柔地揽过顾采芙的腰：“有什么事，说吧。”
顾采芙依在他胸前，沉默了好一会儿回道：“段云杨早就中了毒。齐蒙皇帝想要用这个控制住他。而后来我又对他下了一种，加剧了他的毒发。”
楚铭轻轻“嗯”了一声，手臂收紧，抱住她丝丝颤抖的身体。他在等，等她说下去。顿了许久，顾采芙深吸一口气，嗓音有点走样地说：“楚铭，我在想，如果把我下的毒再加重分量，段云杨会不会很快就……”
“嘘，别说了，我明白的。”楚铭制止她说出最后那个残忍的字，可他无论抱得再紧，也止不住她身体的颤抖。楚铭心疼地捧起顾采芙的脸颊，在她失去血色的嘴唇上吻了一下，唇瓣轻贴着喃语：“采芙，你不用管这些，忘记他这个人。你从前的委屈和悲伤，由我去讨还。”
“楚铭……”
“你的所有只属于我一个人，好吗？”
顾采芙眼前一阵雾气迷蒙，“楚铭、楚铭… 
…”她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攀上他的肩膀抓紧了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