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花档

第51章


余大掌柜的接过一看,竟然是婚书,上书端木逸夫的生辰八字,祖籍,现任官衔等等。
  镇长说“如果余大掌柜的没有什么异议,就把令爱的生辰八字添上,这事就成了。我们就等着喝余府的喜酒。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众人齐声附和着。
  余大掌柜的看着手上的这块烫手的山芋,知道这件事情对付不过去了。忙说“现在这年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要她本人同意啊。我这就找小女商量去。”
  “不用商量了,我同意!”门外的乡音走了进来。
  镇长忙说“好好好,我早听说这一仗能胜,这个城镇能保住,全是大小姐的功劳啊。今天一见,果然巾帼不让须眉。”
  乡音没有搭理镇长的马屁。直径走到父亲面前,接过婚书。提笔就把自己的姓名,生辰八字添上了。余大掌柜的拦都没拦住,悔恨地跺着脚喊道“你这是做什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爹,这个人能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我觉得值了。再说他也保全了全城的百姓。为什么不嫁呢?”
  “好”众人忍不住鼓起掌来。镇长接过婚书,恭贺着瘫坐在椅子上的余大掌柜的,然后带人回去复命了。
  三日后,高头大马,锣鼓喧天,端木逸夫来了。进了余府抱起了一身红衣,娇羞俊美的新娘,放进了轿子里。
  端木的临时府御就在镇长办公厅。一个不大的后院,把卫森然。一溜的流水席吃喝的昏天暗地。自从战乱以来,人们也好久没有沾到喜气了。算是暂时麻醉自己也好。都想趁机放松一下自己。
  夜深时,端木满身酒气来到了洞房。他揭开了乡音的盖头,温柔地坐在她的身旁,抬手扬起乡音的小脸。“我终于把你娶回来了。我是个军人,嫁给我,从此就要生死相随,你是否愿意?”
  乡音盯着那双璀璨鬼魅的双眼,郑重地点了点头。端木双手用力一拽,就把乡音抱在了腿上。“那日,我睁开眼看到你时,就知道老天真是厚待我,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没有这样的福分。可是自打看了你那一眼后,我就有了渴望。我想活着,跟你一起活着。即使那日在城外激战了一天一夜,我心里一直也只有这一个渴望。也许真的感动了老天,竟然撑到了援兵。我知道这都是你带给我的运气。”
  端木带着酒气靠在乡音的耳边喃喃道来。
  “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凶险,你都不要放弃我。好吗?”乡音羞红了脸,低柔地说道。
  “我端木起誓,我活着你就活着,我死了也要让你活着。”乡音赶忙拽住端木举起的手。端木逸夫一个转身,把乡音压倒在婚床上。
  随军征战,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可是端木对乡音的柔情关切,让乡音已经不那么害怕了。
  战事终于告一段落,他们一路南撤,终于在江南的一个城市停留下来。暂时的和平让整个城市看起来很是繁荣昌盛的样子。军队的随军家属们也经常聚会打牌。端木家也总能看到灯火辉煌,彻夜喧嚣。
  别的太太都在丈夫身后站着看打牌,端木打牌时要把乡音放在腿上坐着。众人都取笑他,他却怡然自得,说抱着乡音打牌,运气好的不得了。大家自然知道这新婚燕尔的通病,也就打打趣算了。
  乡音隐约从别的太太那里知道,端木有原配,还有一个儿子在老家。心里甚是不爽,可是也不想找端木说透。
  在那个时代这也相当的普遍。既然端木没有跟她提起,也说明那个人在他心里不重要吧,乡音安慰着自己。
  端木的宠爱让乡音忘却了这场战争,忘却了所有的疑惑。在她眼里只有端木,这房子里的一草一木,还有她和端木的柔情蜜意。这就是乡音的天下。门槛外的世界渐渐都与她无关了。
  端木也乐的看到乡音这样,从满是战火的世界里,回到了自己温暖的小窝里,看着温柔可人的妻子。他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满足。
  就这样小半年过去了。她这两日觉得身体不太合适,就叫车带她去诊所,当大夫郑重地恭喜她时,她觉得心都要飞起来了,她有了端木的孩子了。那种喜悦让她恨不得马上就去告诉端木。
  天气晴好,她就让车先回去,她要走走,她想平静一下激动的心情,想象着端木听到这个消息会是怎样的一种喜悦。
  端木办公地方离家不是很远。警卫看见她来了,敬礼后并没有阻拦。乡音推开了门。
  乡音推开门的瞬间怔住了。端木的腿上坐着一个4,5岁的男孩。样子跟端木酷似。旁边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位妇人,挽着旧式的发髻,年纪不是很大,却是端庄贤淑,落落大方。
  屋里屋外的人都愣住了。那妇人看看乡音,又看看端木,站起来接过了孩子。端木起身迎了上来。乡音的眼睛里慢慢地聚满了眼泪,但她强忍着。扭头就走了出去。
  端木紧跟其后追了上来,一把拉住她“对不起。老家也不太平了,只好接过来。希望你能体谅。”
  乡音身子晃了晃。头也没回,甩了那只胳膊径直地走了。
  一路走着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怎么都止不住。她就这样漫无边际的走着,一直走到天黑。
  她看着四周陌生的街道,房屋。顿时感觉无比的苍凉,她的世界里一切都变得陌生无比,那个曾经把自己看的比命都重要的人,只跟她说了声:对不起。乡音竟失声笑了起来。那悲伤的笑声只能让眼泪流的更欢。
  旧影---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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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何时开始,身后有一辆黑色的车悄悄地跟着。大起大落的刺激让她的胃一阵翻滚,她扑到墙边吐了起来。
  身后的车猛地停了下来,端木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乡音。等那翻江倒海般的感觉慢慢平息下来,她用力挣扎着,哭泣着。但端木丝毫没有放松。
  “你是不是病了,快跟我回家。”
  “家?你的家?端木逸夫,既然你不能担当,当初就不要娶我。你以为我还会信你!滚开!”
  乡音像只发怒的狮子。
  她是疯了,她觉得一切的美好都没被破坏掉了,她恨端木。她不能想象让她跟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而且那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他端木的孩子。那么端木口口声声对自己爱都是哄人的把戏了。
  自己不再是唯一,自己不再是他手掌心里捧着的乡音了,她几个小时前还编制着美梦,瞬间就给砸得粉碎。让她如何不恨。她厮打着端木,哭喊着,最后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依然躺在了他们的床上,端木坐在她面前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的脸。
  “不要恨我,乡音,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乡音把脸别一边,不理他。他坐了一会就起身出去了。只留下副官在门口把着。乡音看着远去的背影,一滴滴的眼泪滚落在枕边。
  大太太带着儿子并没有住进来,端木另外寻了个院落安顿了他们。每天还是照常回乡音这里。可乡音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能躲着他就躲着,实在躲不过去,就一声不吭。
  久了端木的话也少了。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煎熬着。
  没过多久,乡音隐约在他与副官的对话中听出战事有了很大的变化。一切都好像在急促地改变中。
  乡音此时连家里的事都理不清楚,对外面的事情更是无心理会。
  那一夜,很不安静,军队在动,装备整齐,整装待发。
  端木像是在等待什么,不安的脚步在乡音的卧房门外走来走去。
  副官进来看了好几次。乡音知道端木在门口,她也不出声,躺在床上装睡。黎明时分,副官又进来了。
  端木低声问“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都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可是这儿?”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端木沉稳的脚步传了进来,乡音回身朝里睡着。
  他俯身仔细地打量着乡音熟睡的面孔,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在她额头吻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了件东西放在她的枕边。
  一滴冰凉的泪水随之滑落在乡音的耳旁。他站了身,停顿了一下,然后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
  半晌,乡音扭过身子已经是泪流满面。她看着枕边的那把盒子枪,惨然一笑:
  他,终是舍了我。
  这个城市被无情的战火搅的粉碎。
  副官一路死拽着乡音随着难民群往南走,他们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路上除了死人就是死人,已经分不清楚是兵还是民了。他们都换了百姓的衣服。副官年纪也不大,看着悲痛欲绝的乡音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烽火硝烟中的乡音,已经忘却了那个该死的端木,她只想活着,哪怕恨着也要活着。
  几日不停的亡命,让孕中的乡音越发虚弱,他们在一个山脚下停了下来,副官把她安置在一个背风朝阳的地方,就到附近去找吃的去了。
  乡音看着不断走过的难民,心下十分的凄凉,当初的一时糊涂,轻信了他,如今落了个生不如死。
  当年初遇时端木的炙热,离别时端木的决绝,一幕幕不断地在乡音脑海里闪过。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当年端木曾深情对她说过的话,现在想起来竟是嘲弄。余乡音悲愤地大笑起来。
  她大喊着:“你瞎了双眼,余乡音,你彻头彻尾的就是个傻瓜!”
  她哭泣不止,她不是可怜自己,她是恨自己,为什么那日不在他转身的瞬间,用这把枪打死那个人,或者给自己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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