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不惊人王不休

  竟是发觉沈卫阳直直的站到了她的面前，身形颀长，堪堪遮住了头顶光亮。
  “——呵……三妹，许久未见了。”
  他微微撇唇，仿似露出一抹淡笑，但却转身径直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并且随意的捡起桌上的杯盏小酌了一口。
  李辰汐定睛瞧着他，下一秒钟也径直缓缓坐定。许久不见，他的样貌倒是并未改变多少，可那眸间的神态，却是比之原来淡然和缓的多了，而且举手投足之间，更显沉稳与庄重，几乎让人看不透，亦猜不透在想些什么。
  “呃……是啊，好久不见了，呵呵……”
  李辰汐对着他似乎仍旧是有些紧张，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此眼神散乱道：
  “你，还好吗？”
  毕竟算是自己的大哥，应有的慰问还是要有的吧！
  “——你依然怕我……”
  沈卫阳却疏忽抬眸，看着她，然后轻轻摇头，些许淡笑，但又十分肯定的道出。
  李辰汐听罢自然惊诧，却也无话可说，然又听他幽幽道：
  “不过，我亦怕你……”
  李辰汐为他这句话不觉瞪大了眸子，却仿似见他脸上突然间伤感了许多，眼睛里瞬间一片失落，并且感慨的长叹一口气，轻轻出声：
  “你果真，不是曾经的汐儿了。”
  这是一种遗憾加确定和终于了然的感叹，而沈卫阳在说这话时，心脏真的是有些疼痛的。
  李辰汐惊疑的眨眨眼睫，随即却听他落寞的音调又起：
  “不过，我却一直不明白为何，你会突然间改变？”
  他的眉目纠结了起来，仿似遗憾又伤痛，更多的却是不解：
  “哈！但或许也是天意——造化弄人啊！”
  接下来他又仰天一笑，些许自问自答的冷嘲，竟让人感觉甚是凄凉。
  “——大哥？”
  对着他这般匪夷所思的神色，李辰汐本能的发出疑惑，更为这般令人费解的话语莫名不已。但转而，她也即刻快速的反应，挑眉勾唇道：
  “那么大哥，又是怎样看待曾经的我呢？”
  李辰汐也直接了起来，因为，这原本便是她一直想问的问题了，只不过苦于之前一直在假装失去记忆的沈澜汐，才没敢将这些隐疑说出口来。再说，反正，此刻他都已经挑明了，现在的她，全然不是以前的她了，自然敢问出口了。
  “——曾经的你，单纯，却执着，很傻、痴呆、愚笨，哈哈……”
  沈卫阳眸子微眯，望着她，一边说着，自己却也哈哈笑了起来。
  而李辰汐头上却瞬间布满黑线，因着他的话些许震撼，脑中思量着：难不成，那个沈澜汐还当真是个傻子？
  “——可是，她却也让我揪心，甚至悔恨与噬痛……”
  沈卫阳的眸子暗了下来，又附着上了悲哀凄清的光点。
  显然，他对着曾经的沈澜汐，是有着绝对的眷恋与心疼的，这让李辰汐不免震骇。
  “——大哥，难道当真对曾经的妹妹心怀不轨吗？”
  李辰汐直言不讳，眼睛里也瞬间附着上了些许挑衅的怒意。本来嘛，若谁对自己的妹妹有所想法，本身就是龌龊与猥亵的，乱伦要不得啊！
  没想到听了这话，沈卫阳却眸光一寒，将视线猛地射向了她。
  “她根本就不是我妹妹！况且，她亦是爱我的！”
  他一口气说了出来，然而这句话，顷刻间让两个人都愣住了。
  他在说什么？！
  李辰汐揪皱着眉眼望住他，却见他愤怒之余眼光亦开始一片散乱，并且陡然间骇痛一片，但却渐渐强忍住痛楚与恼怒沉稳了心境道：
  “这个秘密，也许，你并不需要知道，汐儿，但，我此刻却想要告诉你。”
  这已然隐藏在他心间多年的秘密，他真的，好想将它吐露出来，虽然，眼前之人，早已不是自己的心之所系……
  曾记得幼年之时，父亲突然间将那个美貌如花的女子带回了家，随后，自己同母亲的生活就陷入了谷底……
  她的美貌自然让父亲垂涎不已且欲罢不能，更何况，她还很快的，就有了孩子。
  但她顺利的产下一女，却被大夫们告知竟是个先天不足的早产儿，并且智力弱损。
  母亲痛快的骂她定是狐狸精投胎转世，因此才生出了个不健康的孩子，而自己，也协同着母亲的愤怒与恨意开始对她们母子俩疏远开来……
  也许是那个女子先天性子柔弱，却又承受早产之苦，还有孩子的智障压力，以及自己的母亲与二娘的任意欺侮，于是在无尽悲苦之下，便终于在某一天，香消玉殒了。
  彼时，那个被遗留下的些许智弱的小女孩，尚还不足五岁……
  从此后，因着心内原本的好奇与气愤，他却也经常去她所住的院子里走动。而依稀之间，便熟络了。并且，岁月如梭，不知何时，小女孩儿渐渐长大了，他也早已到了该娶妻的年纪。
  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儿虽然智弱，且话语不多，可却好似继承了她母亲的美丽，以至于他偶尔仔细的看上两眼，竟忍不住要让人迷离……
  那时他正当年少，血气方刚，正好又听得了母亲同父亲偶尔的吵闹：
  “那贱人仅怀孕七月就生了孩子，而且还是个白痴，可是老爷的亲生骨肉吗？！”
  而他也带着这样的怀疑与气愤，不自觉的想要接近她、揣测她、窥探她、甚至折磨她。
  也许是少年心性惹得祸啊！可他却又是极有智慧的，父亲对她的莫名疏离、下人们的不理不问的冷待，让他渐渐忖透了一些东西，关于她，以及她的母亲。
  也许她是可怜的吧！但或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可就在这样观察揣测的过程中，他竟然可怕的被她吸引了。于是，禁不住的，他就想朝她靠近，再靠近……
  原本便是沈家的儿子，骨子里流着同沈仲道一样的恶狼血液，他，从不是个正人君子！他，想要她，想得到她！也许偶尔在他的眼里，她算是个奇异又美丽的玩具吧！顶着自己妹妹名号的一个，年轻的弱智的柔弱可欺的小女孩儿。
  可当他当真扑向她时，她却奋力反抗，挣扎开来，并且瞪大了明眸，竟然第一次的，对着他，开口说话了，然出口的便是：
  “不要，你是我……哥哥……”
  他却骤然清醒，惊悚抬眸，立即寒凛了脸，晓得了她从始至终的欺骗——原来，她竟是会说话的，她竟不是个傻子！
  于是，他在极度震怒与恐慌之下双手倏忽掐住了她的脖子——令她窒息！
  ……
  一切的记忆恍惚在一瞬间袭上脑海，而如今，为他带来的却满是疼痛与悔恨。沈卫阳痛楚的摇着头，睁大眸，勉力将心神拉回到眼前的人身上，转而凌厉道出：
  “你可知，你母亲，也许并非是个歌女。”
  他仰头，对着李辰汐定定的道。而这句话，确确实实是他这些日子以来仔细调查的结果。有关那个女人，以及她的身世。
  “——啊？！”
  李辰汐听罢却惊疑问出，并且拿眼神让他继续往下说。
  “——她是父亲，曾经在西域流亡之时，从北月带回来的女子。虽然额前刺着歌女的印记，可那或许，是被人所加害而成。”
  沈卫阳毫不隐瞒，对着她一一道出。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所获，曾经查访了北月当年宫变的有关人士，由此得出了一些眉目。
  “而且，还有可能同北月皇族有关。”
  他下了论断，并且继续道：
  “呵呵，所以，你的身世，或许并不单纯呢，汐儿。”
  他脸上接着开始带上讪笑了，却让李辰汐本能的皱眉，不好的直觉。
  “——大哥，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关于这件事情，沈澜汐身世的事情，以及她母亲的陈年旧事，说实在的，李辰汐的确是有些兴趣，可另一方面又觉得事不关已；并且，她曾在北辰云腾书房里看到的那副画像，也让她疑惑万分，自然有所察觉这其中的关联和蹊跷，但却，并不想追究到底，因为本能的就领悟到，如若追究下去，真相大白了之后，又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沈澜汐究竟是谁的女儿，或者是不是沈仲道亲生的，又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傻或者不傻，这些跟她李辰汐有什么关系？她此刻，自己本身的麻烦就有一大堆，又哪里还能多出心思操心别人的呢？因此，便对沈卫阳的话些许的不耐烦了。
  “——难道，你竟不想知道？”
  瞧她这种态度，沈卫阳不禁怀疑。
  “——大哥如果想说，我自然洗耳恭听，可说实话，我并没有多大兴趣，况且眼下，估计这也不是最应该担心的问题吧！”
  李辰汐对他坦然道：
  “不过我却不懂，大哥今日来找我说这一席话，究竟是为何？难道竟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陈年旧事？”
  沈卫阳应该不是这么无聊的人，说些鸡毛蒜皮的，这仿佛对他来说意义不大啊，而他一向的作风，不是都有相应的目的的吗？李辰汐不觉蹙眉。
  “——呵呵，其实为兄亦想要感慨，托你之福，承蒙陛下抬爱，我沈卫阳才被派往这边疆要地任郡守，呵呵……而如今，却又不小心救回了妹妹与王爷，并且还查出了些许因缘旧事，你说说，此般命运，可有多么奇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