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繁花尽

55 第九章 错身而过(二)


从裁缝店出来之后,羽寒一路都很安静,也不大理之卉,就只是右手牵着之卉的左手,任由着之卉带着他往前走。
    回山的大路沿路都被官家封了,之卉和羽寒只能改道从山的另一向绕道走小路回去,平日里只需一个时辰的路程,如今要从后面的峭壁盘山而上,归途平白翻了好几番,之卉背着满是食物的背篓,在走过几个弯之后也气喘吁吁了,只能停下来靠在山路间的大石头歇息。
    天色渐渐晚了,之卉只想着早点回去,这圣灵山到了夜晚就会变得更难走,她担心会迷路。
    她看了看天色,赶紧吃点东西垫一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得回去,这样想着就卸下了背篓,从篓里拿出在镇上买的饼子,掰了一大块递给羽寒,羽寒也没接,伸头过来就咬上了那块饼子,眼睛微微的眯成了一个月牙样,终于说了下午到现在的第一句话:“好吃!”
    之卉无奈摇摇头说道:“愿意理我了?”之卉嘴上这么说着但是还是就着手继续喂给他吃,看着他开心的吃那饼子,刚才的焦急暂时放到了一边去。
    羽寒推了推饼子,示意她吃:“你吃!”,她冲他摇了摇头,这个可怜的孩子,到现在都还不能恢复之前的样子,她为他感到难过,当时如果不和他分开,他的境遇会不会不一样?看着他吃得差不多了,自己也拿剩下的那一小半慢慢的吃起来。
    不过,今天的他有点反常,特别的粘她,还懂得说要护住她,甚至还学会了生气,对了,刚才他一定是生气了,一路上都不理她,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她扭过头打量着羽寒,他并无什么特别的表情,仍然顶着个天真无邪的眼与她对视着,她认真的对他说:“羽寒,刚才你生姐姐的气了吗?”
    他眨了眨眼,低下了头没说话。
    良久,在她以为自己要自讨没趣的时候,羽寒突然冒出一句让她目瞪口呆的话:“我……不是傻子!”
    她心虚地摸着他的头:“对不起!姐姐错了。”
    “娘子是什么?是姐姐吗?”他突然转移话题。
    “对,是姐姐!”她愣了一下,脸不红心不跳的对他表示万分的肯定。
    “那我以后都叫你娘子可以吗?”他无辜的问,她的嘴角微微抽搐,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如果他不傻,她还以为他在给她下套子,她只想抽自己的嘴,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当然不可以了,娘子叫的人太多了,姐姐就只有你能叫,这样不好吗?”她无奈的狡辩道。
    “可是娘子叫起来很好听!”他仍不死心。
    “姐姐是独一无二的,只有羽寒才能有,多好,乖!”她只能放软了语调哄他,他每次都受用这一套。
    她忙接着又转移话题说道:“也吃得差不多了,我们赶紧赶路吧,晚了回去就不好了,爹爹要担心我们了。来~走吧!”说完,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粘着的饼屑,伸手去拉羽寒的手。
    羽寒却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背篓往后一背,才拉住之卉的手说道:“姐姐累了!”
    之卉有些感动的看着羽寒。
    她们似乎真的迷路了,绕了很久的路还是没有到,总感觉在走回头路,此时月亮已经升至树梢了,林子里除了呜呜的风声穿梭而过之外,偶尔也会传出一两声老鸹的叫声。
    林子里树长得密实,月光透不进去,只余下星星点点,小径许久无人行走,两边的杂草丛生,已长得比人高出许多,之卉只好掏出了火折子,燃亮了照着前方,摸着往前走了一段,折断了长在旁边的灌丛的粗枝条,举着这枝条往小径上左右探去,敲打着两侧的路,一来可以制造出些声响吓走些蛇虫类,二来能探探路,免得走到塌陷的地方。
    她有些害怕,却强自镇定。心下却是毛毛的,总觉得有东西游走在脚边。
    幸好还有羽寒陪着她,不然她无勇气走在这般荒凉的小径上。羽寒的手温温热热的。他也似乎感觉到了之卉的害怕,手一直紧紧的握住她的,握得有些紧,也或许之卉紧张,手心竟泌出了些许汗意,但是她却不愿意放开这只具有安全感的手。
    又走了许久仍然没有绕出去。之卉焦急起来,眼看火折子就要没有了,但是她们总是会走上断头路!
    之卉转过来对羽寒说:“我们找个干燥避风的地方等到了天明再走吧!”
    羽寒听话的点点头。她感到疲劳极了,浑身的肌肉都在酸疼,今天实在是太倒霉了,遇上了官家祭拜神明,先是被赶了一通,现在又只能露宿荒野了,爹爹应该着急了吧?!不知道会不会出来寻她们??
    正这样想着,火折子最后的火星子也燃尽了,眼睛暂时性失明了,顿时周围一片黑暗。突然从她们的上方飞掠过一个东西,从她们头顶呼扇而过,发出“噢~~~噢~~~噢~~~”的叫声,那心悸的叫唤声是一下更甚一下的敲打着原本就有些恐慌的心,尾音拖拉得极长,给人一种空旷之感,让人的心空落落的没有着落和安全感。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可是吓坏了本就强装镇定的之卉,她慌乱地拖住羽寒转身就跑,没跑几步,突然“啊——”的一声,他俩踩空滚落下去。
    天翻地覆的旋转,然后她就被一块巨石咯住了,身体重重砸在石头上剧痛的感觉蔓延着全身,庆幸的是她还有痛觉,证明她还活着。
    此时眼睛渐渐适应了周围的黑暗,她发现自己处于一块凸出的巨石与山围成的夹缝里,再动分毫就要坠落。她动了动胳膊和腿,还能走,勉强爬将起来,有风呼呼地刮着她的脸,她后退了一步,深呼了一口气,顾不得身上的伤,一瘸一拐的攀着树根往上走寻找羽寒。在刚才的翻滚中,羽寒与她分开了,不知道跌在何处。
    摸黑中喊着羽寒的名字,空荡荡的山只有风声呜咽着回应她的叫喊,她有些害怕。
    走了一段,手被带刺的荆棘刺破了,手上伤处的肉外翻火辣辣的疼。她有些丧气了,眼泪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嘴中带哭腔喊着:“羽寒~,你在哪里~”
    正哭得伤心,有只手拽住了她的衣摆:“姐……姐姐!”她倏地侧头看去,羽寒就侧躺在那里,急忙上前问道:“你没事吧?”检查后才发现羽寒的腿被卡在两棵歪脖子交叉的树叉间出不来了,也正是这两棵交叉长的树才将他拖住了,没有往下滚落。
    他似乎使出蛮力往外抽,被夹的部分已经肿了起来。羽寒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蔫蔫的说:“姐姐,我疼!”看着他受伤,她却也不记得自己的伤痛,眼框一热,一把抱住羽寒,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就哗哗的落了下来,刚才受的委屈一下子都涌上来,她小声哭了开来。
    哭声在寂静的夜晚尤为空旷,让人倍感凄凉。许是哭声的原因,许是他们的运气好,坡底下亮起了点点火光,有一个队伍往这边来,为首之人冲着她们的方向大喊:“前面的是什么人?”
    哭得正起劲的之卉,被突如其来的呼喝声吓得连连打了好几个嗝,一惊一乍的,让她一下愣住了。
    下面不见回答,又喊道:“不快快报来,惊扰了圣驾,我们一概按刺客论处!”
    往下看,似是穿着官家模样的士兵,可能是皇帝的禁卫队在巡逻?!这个想法让她莫名的兴奋,她高呼道:“我们乃山中的猎户,走错了道摔了下来,我弟弟被卡在这里了,各位军爷行行好,救救我们吧!”
    一番验证之后,确定她们不似撒谎,几个士兵倒是热心肠,很快就帮她们摆脱了困境,还送给她们一些伤药,送他们出到了大路,给了火把,嘱咐她们莫要再擅入此地了,这里方圆十里地都戒严了,皇帝在此祭拜神明。
    她们诺诺应允,一瘸一拐的往回走,之前买的东西都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还好还有些银子,还好还能好好活着,她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会遇上他。
    见到他之时,她完全惊呆了!脑中只有爹爹当时的话,“那个男人你还是不要找他的好,他并不爱你,如果他爱你会让你来这里吗?会让你落入血池遭此大劫难?他的眼里只有那魂玉!爹爹希望你幸福,所以答应爹爹不要再见他了,他不是你的良人!”
    她的心是不相信的,如果没有亲自问他。当时他已经危在旦夕,是她自愿来送死的,可是爹爹已是垂死的垂暮老人了,这是他的唯一心愿。她自己在心里发誓爹爹在世一日都不去见他。
    如今却是狭路相逢。虽然隔了很远,但是他的身形,他的样子还是一下子就映入她的眼中。
    她的眼睛再也挪不开。他背着她就坐在那亭子里,遥望着远处,还是那般风姿卓越,只是却头戴着冕冠,身穿一身玄衣纁裳,这身扮相,完全不能与之卉印象中的那个玄黓挂上勾,让她感到陌生,原来他就是百姓口中的命定的麒麟之子,坐拥天下的天子,拥有无上权利的帝王。可是如此权力的他为什么不找她呢?这样想着心中不免黯然,上前一步要去问个明白。
    火光一晃,玄黓的头微微侧了侧,冕板前端的旒纩随着他的侧头而微微摆动,之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设想了无数次的重逢,如今真的到了重逢之时,却变得格外的紧张。
    之卉正要开口,突然一个娇媚的多情的声音响起:“陛下,如何走了那么远,夜深了更深露重,是否早些歇息?”来人正是棠妃。
    之卉呼吸一窒,正要上前去。有人从后面拽住了她。与她一同躲在后面的大石之后。
    是羽寒。羽寒担忧的看着她,冲她不住的摇头,轻轻的说道:“坏人!他是坏人!”
    羽寒的阻止,让之卉的理智回魂,想起了答应爹爹的事情,捏紧的手捏了握,握了又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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