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繁花尽

72 第二十五章 爱恨之间(十三)


玄黓收到千里之外送回来的密函之时,正是他野心勃勃要反击厥国的关键时机。
    看着密函中那两个敏感的字眼在烛火光中跳跃,他有些激动,捏着纸条的手因为过紧的捏拿而微微颤抖着。
    居然找到她了,在如此长的时间里,长到他都要放弃的时候居然找到了!他迫切的想立刻动身过去一看究竟!这样想着便已是在赶往潼关的路上了。
    他在路上想了千万种与她相见的情形,想着这次与她再也不分开,想着要对她好,想着……一些有的没得……。
    可是他决不会想到是这样一种情形,他惦记着的女人竟然与他兵戎相见。
    锋利的匕首尚有他的体温已是搁在他的微微跳动的动脉之上。她冲着四周围上来的士兵大喊:“都放下武器,退出二丈外!”
    没有他的命令都无人敢动,她有些发狠的收紧了手臂,匕首所在之处划出一丝疼意,有红色瞬间晕出,沿着冰冷的匕首流出。
    他感到疼痛,心有些冷,只有她知道他的贴身匕首放在何处,只有她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是最疏忽大意之时。
    他怒极反笑,呵呵的冷笑出声,笑声牵动身体反倒加深了刀痕。他凉凉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她颤抖着身体说道:“我不要什么,我只要你的手下放了我的弟弟,放了我们!让你的人按我说的办!不然我就……”
    “你就如何……你就杀了寡人吗?你知道寡人有多想你吗?你怎么忍心伤害寡人?寡人是你的哲瀚……哈哈……”他大笑起来,眼中却无一点笑意,尽是阴鸷狠厉之色。
    他又道:“你将寡人杀了,你不会后悔吗?寡人倒要看看你怎么杀了寡人,杀吧!!”说完闭上了眼。
    之卉颤抖着手闭了闭眼果真加深了刀痕,小股血倏地冒了出来。
    邢昭突然出声大喊道:“且慢!按娘娘说的办!放下武器!退后!快退后!去……去带她弟弟过来!”
    “你——”玄黓倏地睁开双眼狠狠地瞪着邢昭。
    邢昭拱手道:“陛下,此事过后卑职愿意领罪!”
    羽寒被带了过来,被士兵反绑着押解与之卉隔了二丈开外。
    他看见了之卉,焦急地唤着:“姐姐!”
    “羽寒!”之卉心疼看着羽寒,他的身体伤痕累累,想必是之前遭到了毒打!
    玄黓看着这两人郎有情妾有意的在无声交流着,不由得又忌又恨,他冷讽道:“倒是郎情妾意呀!赶紧带着你的情郎滚吧!”
    之卉心中有些黯然,她也不想如此,她低低地说道:“我也不想伤害你,只想找个世外之地终老,为何你就不能放过我们?”
    “哼——”他没有说话。
    邢昭喊着话;“如今我等已是按照娘娘的吩咐做了,娘娘是不是也遵守约定放了圣上?!”
    之卉摇了摇头:“先将我弟弟放过来!”
    邢昭招了招手示意,羽寒被松了绑,往前一推过去了。
    “姐姐”羽寒一被放开就跑了过去,他心急如焚的护在了之卉身边。
    “现在可以放开寡人了吧?”玄黓突然说道。
    “我放了你,我们手无缚鸡之力的怎会走得出去呢!还烦请陛下送我们一程吧!”之卉冷静的说道。
    之卉二人挟持着玄黓上了为他们准备好的马车,随着潼关那扇沉重的木门缓缓地打开他们的心也渐渐松了一些,他们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带着至高无上的帝王离去。
    邢昭看着走远的马车招了招手示意暗卫跟上。
    羽寒赶着马车在山道上飞奔而去。玄黓被反绑在马车的一角,并不说话只是看着飞猎而过的景色。
    之卉也坐于马车内。她闭目而坐,这些日子累坏了她。她都是在担心受怕中度过的。
    诡异的气氛在颠簸的山路间蔓延着,玄黓突然说话了;“你们逃不掉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们原本便是两情相悦的?是因为他吗?”
    之卉睁开眼睛,眼中尽是晦涩之色,她哑着嗓子说道;“我们本就不该相遇的!我只是从你身上找哲瀚的影子,你也没有你说的那么爱我,你只是得不到便是最好的。我们都在骗自己,何苦再来纠缠呢!你放开我依然能得到你要的君王天下!我给你的还不能让你满足吗?为什么就不能让我过我想过的生活呢?”
    “没有人敢不要我,只有我不要她!我不要的就要毁掉!”他的眼中急显出阴鸷之色。
    谈不下去,车内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急匆匆赶路的马蹄声和马车颠簸得叮当作响。
    砰砰——伴随着两声巨响,前面的山路被炸了两个大坑,马车前面狂奔的马匹被巨响惊吓,突然急停下来人立而起。羽寒驾驭不住车子歪向了一边,翻倒在路边。
    羽寒被甩了出去,有点晕但是还是爬了起来,急急地冲进翻到的马车内找之卉。映入眼帘的情形是之卉抱住玄黓,她已是晕了过去。在这种危机的关头,之卉还是会下意识的首先想到救她的哲瀚。羽寒苦笑出声,心里却不是滋味。
    “都别动!”邢昭早已是等在那里,他料定他们二人仓皇出逃对殷骊山复杂多变的地形必是不熟悉的,只会沿着大路逃窜。此时已是再次将他们收入包围圈中了。有禁卫军已悄无声息地就将刀架在了羽寒的脖子上。
    有人上前将玄黓扶了出来。此时的之卉已是被撞晕了,玄黓却是因为之卉的回护并未有多大的损伤。
    玄黓看着昏迷的之卉,眼中流露出一丝柔色,吩咐道:“扶娘娘回去,男的杀了!”
    羽寒急怒,念动默记在心中已久的口诀,突然一股浊气上涌令得他通身发热,来自胸口一股热气涌上喉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令得他不要命似的反抗,竟是挣脱了那几名侍卫。那两名押解他的侍卫手瞬间被炙热之气灼伤,在一边嗷嗷直叫。羽寒的怪异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一时震住了所有人。
    他瞬间便冲之卉而去,他怒吼咆哮着:“不许你们碰她!”他赤红着双眼通身发出热焰,所到之处皆是滋滋作响的火苗子燃烧的声音。
    似得到响应一般,原本在玄黓手腕上的魂玉发出幽幽之青光似有所觉,竟然挣脱了束缚飞一般冲那热源而去。
    "不……"随着玄黓的喝喊声,那热源竟合二为一了。
    羽寒抱着之卉,他们周身汇进了那桔色泛着金光的晕面里。羽寒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这玉灼烧得他极痛苦,他快要撑不住了。
    他低着头温柔的看着之卉勉强地笑了笑说着什么,玄黓在那光晕外喊着什么,晕面内外景象开始扭曲,玄黓怒红着眼也追着那光而去,然后晕面开始变小,轰隆隆发出山响一般的声响似末日就要到来,地动山摇的瞬间便是一片白光覆盖了整个天与地。
    等众人恢复知觉之时,他们要捉拿的人凭空消失在朗朗白日之中,只余下木然痴望天空的帝王。
    ------------------------------------------------------------------------------
    安斐予推开了病房的门,洁白的房内洁白的床上睡着一个呼吸均匀的女子,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在空气中若有若无。
    多年前那个总是有着一抹淡静微笑的女子犹在眼前,如今这个女子却是不会再对他笑了,只能静静地躺在洁白的床上睡着。
    他伏低身子,握着她的手,凑到唇边吻了吻,皮肤的冰冷刺痛了他的心。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下隐隐跳动的脉搏似乎有些起伏,手指微微的动弹了一下。只是安斐予并未感觉到。他很悲伤,他很后悔将姐姐留在A城,后悔将姐姐托付给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人,后悔没有……。
    他凑近她的耳边轻轻地说:“姐姐,你的斐予看你来了,你答应过我要坚持到底的,难道你忘记了吗?赶紧养好身体,新的生活等着你……”这句话他每天都说一次,从她推出抢救室那天起。
    他每天都会带上一束香水百合过来看她。给她念上一段书,和她说上一会话。他每天念完了书,便会开始了每天必做的事情。他必须给之卉按摩肌肉,他担心她长期这般睡着肌肉会萎缩,因此每日坚持给她翻身和按摩。可是这个睡着的"睡美人"何时才能醒过来呢?他希望她能快点醒过来……
    当他回来之时,姐姐已被断定为间歇性精神病,被关在精神病院半年多了!
    他是从新闻上看到了这一条简讯的,报道称安氏企业最后的合法继承人性命垂危。
    当看到这个消息之时,他再也坐不住了,立马坐了当晚的飞机赶回来了。多年前的恩怨都在这紧急关头一笔勾销了。他只想回去看看这个他深爱的女人。
    他犹记得当时从疯人院的小窗看到姐姐的样子,那个样子让他难受极了。他的姐姐不吵也不闹的坐在那里,不管他怎么说都听不见。
    他清楚的记得柳哲瀚冷漠地对他说:“都看见了吧!我没怎么样她,是她自己发病的,我也没有办法,我都请了最好的医生看顾她的。作为丈夫已是很尽职尽责的了!换做是别人早就和她离婚了!”
    那样可恶的嘴脸犹在眼前,他冷冷地回道:“那你便和她离婚吧,拿着你要的快点滚,我想她不想再看见你了!”还好他终于将之卉要回来了。从此之后就由他照顾她吧!那样的人无非是要之卉身后的家业罢了!他怎会珍惜之卉呢!
    -------------------------------------------------------------------------------
    炙热灼烧着周围,之卉又回到了那一条似乎没有尽头的通道里,没有入口也没有出口,耳边只有呼呼作响的烈焰在燃烧和烈风嘶声裂肺的哭号。脚踩着炙热的黄沙,时不时还会踩入急速流转的暗旋,随着流沙滚入炙热的另一端。她很茫然的在这没有尽头的炙热之域流浪,这里除了她再也没有一丝人气。
    就在她漫无目的的流浪许久之后,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光点开始牵引着她,呼唤着她。
    随之而来的是一串穿透着时光之间的驼铃声“叮铃叮当——叮当——”
    愈来愈近了,是一个穿着土黄色袍子的人,带着大大的风帽。他伸出了手说:“这边!往这边!”
    声音似曾相识,她牵住了他的手,微凉的手感让她等到了一丝的安定。他轻轻地笑了,随着笑声的愈来愈大声,突然世界变成了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她顿觉惊慌,忽而迎面吹来一阵略带湿气的清风,似曾相识的情景倏地入脑海,慌乱而烦躁不已的心渐渐冷却下来。一束光慢慢投射开来,那是一个湖。湖水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凌凌波光,湖边的扶柳犹如美人玉立般影影绰绰的隐身在薄雾间。
    瞬间如醍醐灌顶,是了!这个情景她见过了,在初初入得这个怪异的世界之时。
    她有所觉的走近湖边果然看见垂柳旁的那个男子,还是那样长身玉立,未等那人回身她先开口说道“我回来了!你便是那沙漠中为我引路的人吧?你是谁?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他没有转身还是那个温暖略带磁性的声音缓缓说道:“你过来看看这湖。”
    她依言靠近他,身体有些微微颤抖。是了,他便是她的羽寒。
    他说:“之卉,你想起来了吗?”
    之卉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平静的湖面漾起层层涟漪,慢慢漾出人影来。那边的她安静的躺着病床上,那个叫做安斐予的男人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而她呢,她怎么了?
    她问道:“我怎么了?那是你吗?”
    羽寒点着她的额头说道:“你说你怎么了?”他说完之卉的额间有一束光闪出。
    “啊!!!!”一股灼热之气涌上心头,之卉跌入了另一个世界。那是她为自己构建的世界,那个世界里柳哲瀚是真心喜欢她的,他不是为了她的家产而来的,他没有不要她,他是病死了,他一直都很爱很爱她,从来没有过背叛,从来没有过……
    啪——美好世界的玻璃裂了。之卉眼中的泪迸出,她捂住了双眼,那种心痛油然而生,终于哭出了声。
    她哭喊着:“你为何如此残忍!为何!”
    羽寒苦笑着说道:“你与他便是虐缘,从来没有幸福过,为什么你就不相信呢!我让你回来便是告诉你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只有我自己拿着这块魂玉在这里等,看着你又一次爱上他,再次受到伤害,你让我情何以堪!!!你说过给我机会的,可是为什么我做什么你都看不见呢,为什么!!!我不想要这样,不要……”他怒极而笑,绝望的笑声空空落的敲打着之卉的心,他狠狠地将手中的魂玉砸向湖的最远端,随着噗咚沉闷的一声水响,这个清冷的世界倏地分崩离解,啪——啪——啪——碎裂成无数的玻璃块……
    蓦然惊醒的之卉、羽寒、周围的一切都被那破裂的湖面吸入混沌漩涡之中,在那混沌的空间里之回荡着之卉的声音,“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让你……让你……”
    可是羽寒再也听不到她说什么了,说什么了……
    ------------------------------------------------------------------------------
    啪嗒——啪嗒——大雨倾盆,雨势颇大敲打着窗台,将洁白色的窗帘都浇湿了不少。一股冷风将窗帘吹开混着窗外的月橘绵绵香气袭来,似带着什么回来。
    安斐予冻了一个激灵,从绵绵细细的梦中惊醒。他弹坐起来,口有些渴。多年来他只做一个梦,那便是他与之卉的前生之事,他无数次梦见他丢出那魂玉,无数次梦见……
    他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是的,这个世界他还是爱着她,可是她却为了另一个男人还在自己的梦里徘徊。
    抬头看了看表,现在是凌晨三点多了,突然就下了如此的大雨。他点起了一只烟,在烟雾缭绕中看着黑暗中的雨,不知道之卉怎么样了,如此的大雨,可有盖好被子?这样想着他起身穿好衣服,拿上车钥匙下楼去开车,他了无睡意,他只想在这个寒冷的夜晚去看看她,在他又一次被那个无望的梦扰乱之后。
    至少现在她还是陪着他的,他落寞的想。
    医院里此时有些凌乱,似乎雨夜里容易发生交通事故,有人出了车祸正在急救。不停有人在走廊上奔跑着,来回呼叫着。
    他侧着身让那些忙碌的人过去,一股冷冷的气息跟着他而去,他又打了一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紧了紧衣领,今夜真的挺冷的。他加快了步伐。
    推开了门,门内如同往日那般开着柔柔的夜灯。只是床上的人却不在,安斐予的脑中慌乱无比,她不见了!她去了哪里?她只是个没有意识的植物人而已?他倏地反应过来要去喊医生。一个温热怀抱,那颤抖的人儿紧紧的抱住了他,梗咽的说道:“羽寒,我回来了”。
    (已完结)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