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旧时光

  夏小雨习惯用火柴，长方形的窄条盒子，上面画着金陵十二钗的图像，这火柴味道很大，像极了她小的时候放过的廉价小炮，夏小雨一直固执的爱着这种味道，她是固执的人。
 
                  
 第4章
   “给我一支。”
  夏小雨一愣，“有这么惊讶吗？给我一支，我忘记带了。”季云泽一副“你应该早就知道”的神情，看她半天没有反应，干脆自己到她手里把烟和火拿过来。
  她高兴的快要发疯，真是知己呀！
  一支烟抽完，他们已经熟络了许多，仍是只说了这么两句话，彼此的气场却有了相似之处，至少，都有烟味了。现在，这个城市还很小，尽管是个玩乐之地，却也没有漫及到偏僻之地，夏小雨的家，附近仍是一片寂静，走在小区里亦能够听见鸟雀的鸣叫，她流连于这样的寂静气氛，并不想过早的踏进家门，却也是无奈，有家总比在外面好些。一进门，便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
  她已经有很久没有闻到过这种气味了。
  李紫淇已经醒来，自己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卸了浓妆之后的她依然很美丽，闷了一锅闷面，夏小雨开始担心她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毕竟母亲回来的日子是很不确定的。李紫淇做的饭很香，夏小雨足足吃了三大碗才吃饱，席间两人几乎不怎么对话，谁也不问彼此的来历和过去，这种熟稔，即使是和方灵玲在一起都做不到。李紫淇没什么食欲，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等着夏小雨吃饱了之后才动手收拾了碗筷，对夏小雨说起话来。
  “你跟他一样，吃饭特别香。”她拿起桌上的烟，是绿色盒子的摩尔，烟身细长，有一股茶叶的味道。她把烟递给夏小雨一支，夏小雨又开始兴奋，在这短短的一天之内，她遇到了两个知己。
  这算不算是一种梦魇。
  “你母亲是程浩梅吧，我很喜欢她的书，真没有想到，我就住在自己的偶像附近。”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
  “为什么不回家？呵呵，你问得好，我已经没有家了。我叫李紫淇，是模特，在SD的坐台，我有个男友，我们说好攒够十万块就结婚，现在攒够了，他却走了。”
  “……”
  “……”
  这沉默的气氛一直在延续，夏小雨不明白模特为什么还要坐台，只觉得李紫淇的收入似乎不比母亲要高多少，她们同属一个阶层的人，并没有贵贱之别。
  “我房租已经到期了，明天就会搬家，有时间，我会来看你的。”
  夏小雨的守时记录再一次被打破，这天夜里，她失眠了。枕边放着杜拉斯的《情人》，她觉得自己也像杜拉斯一样，会从十八岁之后逐渐开始苍老，那这苍老将会很快到来，她还有半年就十八岁了。一整夜的胡思乱想，夏小雨隐隐的感觉到，自己似乎将要走到命运的另一侧。
  其实命运最大的特点，就是殊途同归。
  她阴郁得很彻底，但这一面只有夏小雨自己知道。第二天的早晨，夏小雨继续低眉顺眼的喊“报告”，这回是政治老师，她温和的向夏小雨招手，意思是不要打断她的讲课，一节课浑浑噩噩的过去，政治老师引经据典的讲着经济动向，临下课时，夏小雨才发现自己打开的不是政治书，是语文课本。季云泽趴在桌上睡觉，似乎所有老师都已经达成一致的共识，就是自动排除季云泽这个学生，他依然没有书，也没有校服，显得很特别。
  “灵玲，你见到我的政治书没有？”夏小雨找了半天，终于无奈求助于方灵玲，她一向记性好。
  “你不是昨天借给季云泽了？”夏小雨顿时恍然大悟，连忙去翻季云泽的座位，季云泽瞬间被惊醒，“你做什么？”
  “我的政治书呢？你有没有见到？”
  “没有。”
  “嗯？”
  继续睡觉。夏小雨叹了口气，她的直觉已经告诉她，政治书是回不来了。能用最快的速度认清事实，这是她最大的优点，也是她致命的缺点。
  有一天放学，夏小雨去方灵玲家做客。方灵玲家里属于书香门第，是真正的书香门第，父母都是本校老师，父亲教体育，母亲教历史，方灵玲从小便是体育奇才，学校的女子短中长跑记录都是被她打破的。只可惜方灵玲的父母并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叫程浩梅的作家。程浩梅主要写的是一些很冷门的社会层面，冷门到没有几个读者，她的书读起来太费劲，那种绝望的感觉，绝大多数人都不喜欢。
  夏小雨演戏的功力很强，她把人生看做一个大舞台，这舞台却不是用来展示，她很清楚的明白自己只是一个无从紧要的配角，亦或是，只是舞台上布景用的道具。道具夏小雨很尽职尽责，在学校里是乖乖女，到了别人家知书达理，回了自己家是好孩子，有时候她很入戏，入到连她自己都忘记自己是什么样。
  她依然是一颗罂粟，极会伪装的罂粟。
  又一天成功的过去，夏小雨数着自己离十八岁还有一百八十三天，数日子的时候觉得自己似乎就要苍老了，因而带着悲怆的心情，仿佛那已经即将到了生命的尽头一般，她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事情来挽留住青春的尾巴。
  拍写真？没有钱。
  写传记？仿佛还没有什么可写。
  那……
  电话铃声适时响起。“李紫淇？”
  “是啊，小雨，我的新家收拾好了，有空来看看！”
  “你五一上班么？”
  “上啊，怎么了？”
  “我想蹦迪。”
  “那没问题，SD一楼就能，我请你玩。”
  期中考试过后就是五一，学校放假三天，这放假似乎对季云泽没有什么诱惑力，夏小雨看着身旁空空的座位，他已经第几天没来上课了？见过逃课的，没见过这么能逃课的，季云泽，似乎很孤单吧，最起码夏小雨还有家里的好几大架子书陪伴着她，还有一个优等生方灵玲总要帮她补课，但是他呢？
  她笑着甩开这些纷繁的思绪，把手机的耳机插到耳朵里，听着空灵的英文歌。
  Wish we could stay forever， have forever now。
 
                  
 第5章
   希望我们能够永远停留。
  青春的秀发充满馨香，谁说已经老了，她不想让这一刻永远停留，他们仍需要很多很多的脚力，因为前方的路途充满未知。充满奇妙。激情四射。
  如果不曾老去，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年轻过？她曾经那样张扬的年轻过，充满了干劲，却不知，生活对于勇敢着的考题，往往要比懦弱的人更难。SD夜总会的全名叫SUNDAY，只是有一段时间非常风靡一种叫SD的娃娃便多了这样一个雅号，那是一个传奇的地方，它造就了一个十年不倒的传说，还准备继续将这个传说扩大。
  吧台边，黑色风衣的女子端着手中的马爹利，琥珀色的酒汁在激光灯的照射下闪着彩色的光芒，吧台里，艳丽的女子正在摆动着撩人的身体，一切，似曾相识。夜生活是不分春夏秋冬的，这里，冬暖夏凉。听说SD已经易主，新主人将这里装潢的更加漂亮，唯一不变的是吧台的位置，事实上她只来过一次，却印象深刻。
  舞台上的女子渐渐模糊……
  “小雨，你会不会跳舞？”
  “不太会。”
  李紫淇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丝质吊带，一纵身跃上吧台中央的领舞台，她化着奥黛丽赫本的素淡妆容，显得清纯又性感，伴随着火辣大胆的舞姿，引起了阵阵喝彩。在她的带动下，座位上的人们纷纷跳上颤颤动的舞台开始挥洒青春与汗水。她令夏小雨想起了希腊传说中的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那种野性十足的气场，令人唏嘘不已。
  热舞跳到一半，两个保安跳上看台把李紫淇拉了下来，人群响起一片尖叫和口哨声，夏小雨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跑到跟前，听见李紫淇正嚷嚷着，“叫你们老板过来！”
  “不好意思，小姐，这里是领舞台，客人跳舞请到那边。”
  李紫淇不依不饶，“叫你们老板过来！你们连领舞都没有，为什么不让我跳！”
  “不好意思……”
  “叫你们老板过来！”
  人群一片嘈杂，保安队队长也赶过来，夏小雨靠在吧台边，点了支烟，冷眼旁观的看着这一切。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从人群里站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李紫淇挑着眉毛，“你是这里的老板吗？”
  男人操着一口有些蹩脚的普通话说，“我倒不是这儿的老板，不过，你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问我，我说话是有分量的。”
  “哦？”李紫淇明显很不相信他，又转身问身边的保安，“你们认识他吗？”
  几个保安均没有言语。
  李紫淇又叫嚣起来，“你看，都没人认识你！”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笑毕，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保安队队长，“你去把这个给你们经理，就说这位……”
  “李紫淇！”
  “李紫淇小姐，是我的朋友。”
  夏小雨在一旁抽着烟，很奇怪，她居然没有一点感觉，似乎自己本就应该属于这个地方，她丝毫想不起几个小时前自己还曾坐在学堂里背着古诗词。她忽然有了种可怕的念头，她想要融入这里，想过和李紫淇一样的自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