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衣

42 42 婆媳斗争


    42 婆媳斗争
    李氏忿然的瞪圆了双眸,咬牙切齿就要教训,脱口即出的话却被孙璟瑜一声:“娘,这事我自己拿主意,您就别管了。我不过是带着秋娘和孩子上京互相照顾罢了,娘何必生气?有秋娘在身边照顾我日常起居难道娘不觉得安心点?孩子们还小离不开娘,带走了也省的在家里操劳您。”
    李氏立马大声喝道:“你们说去就去之前怎么不打个招呼?敢情你小两口偷偷摸摸埋着娘商量好了再跑来和我争?我是你娘,我看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肯听了,你眼里还有没我这个娘!”
    秋娘在一旁暗暗咬牙,心中烦躁极了,她开始怀疑自己之前那么多年是如何忍受李氏这个婆婆的,仔细一想李氏往年还好,如今是越老越刁蛮,当然其中更大原因是她连续两胎没给孙璟瑜生儿子。秋娘握紧了拳头,痛苦无奈的闭上双眸思忖,难道一切的错就是没生出儿子?秋娘浑身发凉,如果一辈子都生不出来,一个女人要怎么活?她想起李夫人送的药,心底仍旧苦笑。
    药,是用来治病人的,生不出儿子也成了病?但世人还有一种说法,世间难求的药,为救命之药,那稀罕的药能让人瞬间容光焕发,能让人起死回生,能让人脱离苦海……
    或许有一天,她就急需救命良药,救她脱离苦海,救她一生幸福……
    即便,她深刻肯定,自己并没有病。
    “娘,我这不是在和您说吗?您当然可以反对,但是我仍想提醒娘,我带着秋娘去京城是最好的路子。我这次不是去赴试更不是去游玩,而是长期居住在那儿生活。”
    李氏跟炸了毛的老牛似地双眸怒瞪,一声不吭也不知道到底气个什么。或许真找不出理由发脾气,仅仅就是看着秋娘就来火,看儿子帮着秋娘更来火。这媳妇越来越不像样子,儿子生不出来就算了,她做奶奶的不过揍了孙女一顿屁股,她一个当媳妇的居然不理不睬她几个月。好似她当长辈的欠她什么似地,难道要她去给孙女道歉不成?平日那张冷淡散了的脸做给谁看啊,到底谁是婆婆谁是媳妇!没有她这个婆婆当年的善心,她姐弟两能有今天。如今倒好,弟弟出息了,有依靠翅膀就硬了,说话都晓得反着来了,还挑眉瞪眼的凶悍样,难得以为她当婆婆的怕媳妇不成!
    “娘怎会让你在京城受苦,你要人伺候你哪里买不到一个麻利的丫鬟。你拖着媳妇孩子过去可有想过在京城怎么活?京城什么都贵,你们又没屋子又没田地,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得靠钱买,你那点俸禄能值什么?再说你在京城满地大官人的地盘修业,你平日不和人来往?礼尚往来也是一大笔花销。你倒好,养你自己都难还要养媳妇,媳妇养了还要养两孩子,孩子又这么小,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逢年过节总要换件新衣裳出门见人吧?你一个人在外头都辛苦,又何必带着媳妇孩子去受罪?非得一家人挤在一起过苦巴巴的日子才快活?”李氏倒是冷静下来,这番话说的语气平静,又很是那么在理,孙璟瑜听着皱眉,这些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但他自有别的考量。只是如果继续和李氏争辩,不知道还有什么意义。李氏好似铁定了不愿秋娘过去,孙璟瑜那叫一个头疼。
    李氏见儿子不吭声,只当儿子听进去了当下心里偷乐,趁热打铁道:“再且你这一走好几年,你媳妇又跟去凑热闹,我和你爹两个老鬼在家里谁孝顺?你大哥是糊涂人,你大嫂还有孩子要拉扯,你弟弟年幼连亲事都没着落,我和你爹要有个万一谁病倒了,家里岂不是乱成一团!秋娘好歹认识几个字,脑子明白在家里还能帮衬点。你自己瞅瞅每年买种子开播的花销到秋收进账那一直是你和秋娘打理,一笔笔账目记得清清楚楚我们才能当甩手掌柜,你们如今一走都走,这些事谁能管好?娘也着急想抱孙子,可急也急不来啊。所幸你们都还小,有的是时间。”
    “婆婆,我已经学会记账和算账了……”孙璟瑜和秋娘还未答话,倒是一旁的大嫂委屈的出言申辩,自从桂花那事后花氏就收了些心,特别是听说李氏以后总会让老大当家更是放心满意,于是怂恿鼓励女儿学当家,记账算账是必须,大嫂这事倒是答应了,跟着秋娘闲暇时学学,秋娘有心专门教她和账目有关的字,这都过去两年了,大嫂早就弄明白了。辛辛苦苦学的知识,还不是为了讨婆婆欢心,婆婆倒好,全然当没瞧见她的努力,一句老大是个糊涂的从到大,大嫂心里叹息,这‘糊涂’二字,只要有孙璟瑜在,就永远得归老大一家背着。所幸她如今看来了些,随别人说去。
    没料到大媳妇会在这时候插嘴,李氏被堵得胸口都疼起来,心里那叫一个气啊,一个两个大的小的全都这样逆反。
    “婆婆,大嫂这两年有心跟我学记账,如今已是能手了,大嫂往后总要管家的,我们走后田地里你也莫操心了,都交给大嫂管吧,您和公公好生歇着,什么都被管,只消顾好自己的身体便可。”秋娘好言好语的相劝,言辞里俨然一副非走不可的架势。
    李氏听闻一跺脚,大喝:“你这叫什么话!我还没答应你去就开始交代起来?你到底还当不当我是你婆婆?枉我总以为你知书达理,你那都是装的吧。”
    秋娘面无表情的看着李氏,李氏心虚发毛,拉不下脸面涨红脸继续呵斥:“我只给你说理,你自己好生想想,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过去样璟瑜拿什么养你们?那里连颗花生都要自己买,你们拿什么做钱。”
    秋娘低眉,淡淡道:“无妨,大不了我做些绣品卖,贴补家用。”
    李氏眼眸瞪得快要脱窗:“卖绣品?你怎么卖?卖给谁?你堂堂一个官夫人跑出去学小商小贩学绣娘卖绣品?你自己肯糟践自己也别丢璟瑜的脸啊。这事你都能想出来,你娘以前怎么教你相夫教子?”
    李氏呵斥的声音不知不觉变得歇斯底里,跟生怕斗败的母鸡一般咆哮,沸腾的怒火如潮水般宣泄着,一不小心飞溅到无辜的旁观者,人人都被挑起了火星子,脾气蹭蹭蹭的往上涌。
    “这与我娘何事?”秋娘几乎是用吼得反问李氏,一双眼眶发红,声音微微颤抖:“我说卖绣品又如何不可?前朝丞相初入京城为官时清贫度日,他家夫人何不是租了人一块地,卖菜贴补家用?我卖卖绣品有何丢人?”
    李氏顿时语塞,她哪里懂那些,连当朝丞相叫什么都不晓得更何况前朝官人的起家之事。但她知道自己儿子出息了,前后几个村子,包括小镇,甚至晨阳都没几个人比得上儿子,她走出去谁见了不是恭恭敬敬尊她一声孙老太太。早年家里穷苦时她和孙铁锤也学着大伯家出去摆摊卖过鱼虾,那时候只为了赚点钱用,什么面子什么名声哪里想过。如今让她再去卖鱼满大街吆喝?那是不可能。孙铁锤肯出去,她还得唠叨孙铁锤出去了让外人笑话堂堂孙璟瑜养不活一个爹,非要爹出去受苦。媳妇们要出去卖绣品,那还不是一个道理。但是她真没想到连宰相夫人都做过这等事……
    李氏的脑袋还没转过来,孙璟瑜一脸郑重的挤到两个女人中间说:“你们都别说了,再闹下去难不成要打一架?娘,您别总是乱想乱操心有的没的,您真的想太多了,秋娘说的没错,前朝宰相与夫人乃患难夫妻,最困难的时候宰相夫人确确实实卖过菜,当今朝堂也不少清贫官人一边做小买卖一边在京城生活,读书人更是不少卖卖字画教教学生赚几个酒钱,那都无伤大雅,如若去京城我真过不下去,秋娘愿意卖绣品帮助我,我感动还不急,何故去嫌丢人?还有您别说我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京官,我是庶吉士,没有实职既不是官,您只当我是一个在京城翰林院读书的学生就没错。秋娘更不是官夫人,您想多了。”
    李氏白着脸听儿子絮絮叨叨有听没懂,总之一句话儿子竟然一心护着秋娘全不帮她这个亲娘。李氏吼道:“你就是宁可沿街卖字养媳妇孩子也非带她们一起去是不是?行啊,娘管不了你们,你们爱去哪里去哪里,有本事以后都别回来了,我一个糟老太婆跟你们说不过理,我这也不懂那也不懂没你们能说会道,你们想干嘛干嘛去,何必来问我!我说什么都是白说,何苦来找不愉快。您咋不干脆一直瞒着,等上船那天把媳妇孩子抱上去船开了再告诉娘多省事啊。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你眼里除了你媳妇还有什么,我十月怀胎生你养你供你读书如今你还不孝顺我,我生你何用!我养儿何用!呜呜呜呜……”吼着吼着就呜咽哭泣起来的老太太那叫一个辛酸委屈啊,孙璟瑜立即泄了气,忙不迭地的上前扶着李氏好言好语的劝哄:“娘,您都一把年纪了别这样……我哪有不孝顺你,我怎会不孝顺你,我这不是在跟你好好说道理吗?”
    “你还跟娘说道理!你怎的说的出口,我是你娘!”
    “是是是,你是我娘,行了行了我什么都不说了,您别哭了……”孙璟瑜身心疲惫,没想到鸡毛蒜皮的小事演变成这般情景。最麻烦的不过是女人哭,媳妇哭还好哄,娘哭就没则了……孙璟瑜脑袋里闹哄哄的喧腾,浑身都烦躁起来。
    “你哪里当我是你娘哟,你这不孝子……”李氏继续蹲在地上又哭又骂,就是不买孙璟瑜的账。秋娘冷眼看着孙璟瑜手足无措的应付李氏,项上脑袋只怕比孙璟瑜还烦躁,似要炸裂开来。她跟了这么多年的婆婆啊,一门心思扑在孙璟瑜这个儿子身上,好衣裳留给孙璟瑜,好吃的留给孙璟瑜,好听的话留给孙璟瑜,孙璟瑜有哪里不好就怪罪别人没招待好,孙璟瑜有哪里不高兴就埋怨别人没伺候好,孙璟瑜病了就着急的哭,孙璟瑜被骂了一定会帮着骂回去,孙璟瑜被奉承了一定会夸那人有眼光,孙璟瑜失败了那是意外,孙璟瑜成功了那是理所当然。孙璟瑜和大哥吵架了,那一定是大哥的错。孙璟瑜和秋娘吵架了那一定是秋娘的错,孙璟瑜和孙铁锤闹翻了那一定是孙铁锤的错。孙璟瑜一夜没睡好精神憔悴了,那一定是怪孩子夜里乱哭乱闹秋娘疏忽了。
    一心一意,倾尽所有,只护着孙璟瑜的婆婆,是位了不起的母亲,仅孙璟瑜一人的伟大母亲而已。
    这样的爱只有孙璟瑜可以消受,任何一个多余的其他人都会被牵累,被那样的爱折腾的遍体鳞伤,心事累累。秋娘不用问谁,这家里,包括这村里,除孙璟瑜外,不会有谁夸赞李氏多么多么和善,但是一定人人心里记着李氏一句话或是一件事,一句伤人的直白话,一件闹红脸的尴尬事。孙璟瑜中举那一年家里还时常有村民来坐坐聊聊,李氏也经常在村里窜门子闲磕牙。之后时间久了,来家里的人少了,没事谁也不来。李氏依旧窜门子,只是丝毫不知道别人乐不乐意她去窜门,不乐意也不敢关门罢了。只有她自己以为人人巴不得她上门,须不知你摆着官太太的谱上人家门一趟,人家还必须得拿出好茶好水招待,生怕得罪了一颗小心眼被记挂上。
    秋娘一向不计较鸡毛蒜皮的小事,李氏有缺点,谁人没有缺点?同住一个屋檐下忍忍就得了,好歹是她的婆婆不是。就是她亲娘,母女两也有闹的不越快的时候。但是越是忍耐,越是忍无可忍。层出不穷的事儿络绎不绝的往心间里灌,她心眼不大,灌着灌着就给灌满了,再也灌不下去看不下去忍不下去。
    秋娘难以想象,如果孙璟瑜丢开她一个人跑去京城,而她必须和孩子在家里忍受李氏,她不知道自己在生儿子之前,能忍李氏多久,也许孙璟瑜才一走,她就爆发了,忤逆婆婆了,然后被婆婆哭着喊着骂着嚷着要撵出去孙家……
    她怎么能离开孙家,她得死在孙家,老了要做孙家的鬼。
    秋娘静静望着哭泣的李氏,焦头烂额的孙璟瑜。
    心中一声叹息,双膝一软,低下头连磕三下,柔弱诚恳的哭啼道:“婆婆您就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和璟瑜没有关系。是我不放心璟瑜才非要跟去京城照顾他,我也不想和璟瑜分开好几年,您想抱孙子我也想给璟瑜生个儿子啊,可他一走好几年我怎么办?而且我也不放心弟弟,嫣然年纪小不懂事,哪里能照顾好秋明。您若真担心璟瑜在那儿缺钱花,那我便将宅子卖掉,说什么也不会拖累璟瑜。”
    秋娘这一服软认错,李氏心里舒坦了些,哭声都小了下来,怀疑的听着秋娘一句句说完,听到房子不禁一愣:“卖啥房子?”难道她要卖孙家宅子?这可不是她的事。
    “姑姑送我的礼……在镇上正街,后面能住人,前面是铺子,我租了人。如若一直租着便一直有进账划算,如若着急卖了也罢,不过是房子而已,哪有璟瑜的事重要。其实媳妇一直在想婆婆若是愿意,和公公搬去镇上也可以,镇上热闹,买什么都方便,请大夫买药都比这儿顺当。你们都住在后院宅子里,还能方便收收前门铺子的租金。只怕你们一辈子住在村里住习惯了不乐意过去。”秋娘说着说着收住了干巴巴的眼泪,眼瞅着一屋子人都把心思放在镇上的房子上,秋娘知道这事能成了。可是谁知道她心里多不乐意,拿自己最有分量的东西讨好这个越来越不喜欢自己的婆婆,那叫一个憋屈。若不是为了不让孙璟瑜为难,她何苦这样。不过也罢,眼下只要李氏点头同意了,她这一走倒会干脆许多,兴许还能让李氏念一下她的好,忘掉她的不好。真如她所说,不过是宅子罢了,以前没有宅子也没将就过着,如今姑姑白送了一栋,她就当转手送给别人了。
    李氏瞪大眼睛好似不相信,孙璟瑜凝眉追问:“你姑姑何时送你宅子?我怎的不知道?”
    秋娘小声回道:“就是秋明成亲那天,说是替我爹娘补给我的嫁妆……”在这样的小镇上买栋宅子对姑姑家来说真是轻而易举,但是对于孙家来说会很舍不得,倒不是买不起,只是有些奢侈。姑姑家还给弟弟秋明也买了一栋,弟弟这会估计和嫣然搬进去住了,铺子听说会给李家兄弟增开一个药铺。
    孙璟瑜闻言不知道该怒不该怒,很是郁卒道:“你怎能收这么大的礼呢?收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你还打算瞒到何时去?”
    秋娘嘟囔:“秋明让我收,我便收了……”若不是弟弟要她收,她当时的确打算拒绝来着。
    “你!”孙璟瑜气极了,心中火气翻涌的厉害,这么大事秋娘对他一声不吭,却什么都听弟弟的话!难道弟弟可信他这个丈夫就不可信?
    “你气什么……那是我姑姑,收了还能如何。”秋娘细声争辩,莫名的有些心虚。如果礼物小一点她恐怕就不在意,现在见孙璟瑜生气,仔细想想那礼物的确太大了些……
    “那是你什么姑姑!你姑姑当年还会不要你姐弟?她现在跑来巴结你还不是看我和你弟弟出头了想为她儿子开通一下路途,她和外面那些行贿的人有何区别?什么礼物能收什么礼物不能收你得想想啊,想不懂的问问我也行。今日她送礼往后她找你办事你办不办?你就这样眨眨眼收了还瞒着不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想什么?”孙璟瑜气得跳脚的样子让秋娘想笑不敢笑,今天够闹腾她可不想再和孙璟瑜吵一架。闻言好声好气的说好话:“那我下次不会了。”
    “你……”孙璟瑜浑身火气陡然凝结成冰,还准备多教训几句,秋娘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认错了!心中咋还那么不爽快了,孙璟瑜闷闷的想。
    “难不成要我还回去?你若坚持,那我还回去也好,我都听你的。”秋娘又补充了一句,眼角却看着李氏。
    李氏闻言当即跳起来拉着孙璟瑜唠叨:“啊呀璟瑜你咋这么死心眼呀,礼物收都收了哪有还回去的道理,那可是秋娘的亲姑姑,她那姑姑有钱得很,送这礼还不是拿秋娘当数是不?人家诚心来认亲哪有往外推的理,再说了她那儿子不也是个官,往后你们见了面还得互相帮助了,你这马马虎虎的把礼物退回去,人家还以为你这人不好相与不肯与他结交。而且你替秋娘想想,她当娘嫁过来一件嫁妆都没有多寒酸,如今有个姑姑帮着补回来也不是坏事,往后别人问我儿媳妇嫁妆多少,我也有得回是不,不然外人还不是说你媳妇没行头没娘家……咳,总之你想开点,宅子租都租了哪能退。”
    李氏脸上的泪痕都没擦干净,人已经笑逐颜开活络起来。拉着儿子唠叨一番转身又拉着秋娘追问:“是镇上哪地儿的房子啊?那铺子叫啥名字?宅子有几间房有多大?你租人家什么价钱?可要打听好了别上当,啊哟这没个人守在那里要紧不?你这孩子咋不早说,早说家里人商量商量也让你省个心。”
    秋娘顺势接话:“我就怕说出来璟瑜骂我……”
    李氏又是冲孙璟瑜一瞪眼:“你别理他死心眼,这可是你姑姑的心怕个啥。你明儿赶紧带我们去看看宅子才是。我看了后再合计合计是继续租还是做些别的什么用。”
    “行,明日带婆婆去瞧……”
    李氏满心满眼都绕道宅子上,哭了闹了笑了这下没精神折腾了,瞥开孩子们就钻进自己房里,秋娘估摸她一定回去算账,别瞧李氏不识字,那算盘打得可不差。
    秋娘刚想掩嘴偷笑,孙璟瑜陡然一使力拽着秋娘回房,啪的一声关上房门。门口的大嫂等人吓一跳,大嫂拍着胸脯吐气;“二弟这脾气哟,吓死人。啊哟孩子还丢在外头了……”说着和绿云哭笑不得的抱着两个小丫头去后头玩儿去,夫妻间的事,即便闹起来他们也管不了。
    秋娘被粗鲁的甩到床上,撞得红色床幔摇摇晃晃。
    “你干什么?”秋娘心中胆怯,声音却很大。
    孙璟瑜气喘吁吁的压过来咬牙切齿:“我倒想问你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我什么都不干,就想跟你走!”秋娘红着眼大吼,包含满腹委屈。不过就是为了和丈夫上京而已,却闹得不像样子,最后还得自己用宅子去讨欢心。
    “你!你现在脾气倒是硬了,有钱了有靠山就和我大吼大叫?和我娘对掐?懂得拿钱收买人心呢?我有说不带你走吗?你何必跟我娘急成那模样,亏我还一直为你说话,可你没瞧你自己当时那个眼神,你眼里装着什么?高傲,不屑,冷漠,愤怒还有憎恨!我娘老了,难免有些糊涂,跟你吵吵嘴你也不用憎恨她吧?你知道我当时咋想?我可一身冷汗啊,我都觉得若不带你走,说不定转个身你就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娘的傻事。你一直很温柔,我一直这样认为,所以我才护着你,帮你说话。”孙璟瑜一身热汗淋淋的喘息着,双手抓着秋娘的手腕不让挣扎,近在咫尺的眼睑那样熟悉又好似陌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的秋娘,是个很贴心很温柔的女人。他不喜欢她和钱扯上关系,更不喜欢她拿钱去讨好谁,那些献媚的事由她做出来,真不好看,不是他熟悉的秋娘。他熟悉的秋娘是清新小道上的别致风景,是家里的春风,是他心里一洼温泉,是他熟读的《诗经》,是孩子最贴心的母亲。
    孙璟瑜每一句话都打进秋娘萧瑟的心房,本就是秋风落叶的疲惫,被狂风骤雨一阵胡乱吹打,顿时零落成光秃秃的枯萎树干,不留一片期翼的绿。
    眼泪不可遏制的顺着眼角滑下去,秋娘哭的泣不成声:“我……咳……我一点也不想温柔……”埋进被子里的泪流满面的脸孔,钝痛窒息般难受的心脏,秋娘好似要把满腹委屈给哭出来,呜呜哀号的声音连绵不绝,单薄的双肩颤抖个不停,嘴里却是再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本来一身硬气的孙璟瑜瞅着瞅着越瞅越毛躁,听着听着越听越揪心。
    孙璟瑜头昏脑胀,他最怕女人哭,今天还凑巧,先后得应付两个。
    若是以往,随便哄哄秋娘就好了,可眼下,秋娘是第一次这样哭,哭得好似嗓子都要哑了,哭得恨不得让人心疼死愧疚死。
    这一哭就让孙璟瑜成了浆糊,什么事啊都理不清了。直觉觉得这也好那也好,谁的错都无所谓,自己得认错,不然这哭声肯定停不下来。
    孙璟瑜软了气势,拿过手帕擦拭秋娘的脸,一边擦一边劝:“别哭了啊,是我的错好吧,我啥也不说了。”跟女人较劲,自讨罪受,孙璟瑜无奈苦笑。他是神经了才这么折腾,早知道当个闷瓜,谁的事都不管得了。女人想什么谁清楚啊,那样敏感那样脆弱,一句话说不好就让她泪如泉涌,堵都堵不住。不就是一宅子吗,不就是上京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干啥去较真了!
    “别哭了,你最温柔,最体贴,最得我心。”孙璟瑜摸着帕子一个劲的夸赞讨好。
    哭啼的秋娘忽而伸手就是一拳砸在孙璟瑜的背上,不重,但也发出了一声闷哼。孙璟瑜一声低叫,“疼……”
    “我一点不温柔,一点不体贴,不用你来说假话。”秋娘顶着核桃眼大声反驳,别致的发鬓变成凌乱一片,缕缕发丝胡乱的散开着,还沾了秋娘的泪水。
    “我是真话。”孙璟瑜叹气。
    秋娘又低头呜呜哭,趴在孙璟瑜肩上一颤一颤的讲道:“我宁愿我是个凶悍女人,那样才敢和你打架。”
    “……”孙璟瑜震惊无语,又觉得哭笑不得:“你还指望打赢我不成?长出三个秋娘来也不是对手。”
    秋娘又锤孙璟瑜一拳,继续讲;“我要是凶女人,就敢和你娘吵架。”
    “……”这下孙璟瑜不吭声了。
    秋娘抹抹眼泪,浑身颤栗:“我生女儿,是我不对,是我运气不好。她给我脸色我忍着,对女儿不闻不问我也忍着,没有她还有我这个娘来疼她们是不是?可我都舍不得打一下的女儿,她这个从不过问的奶奶说打就打,还拿扫帚抽,原因还是她自己和公公吵架,女儿只不过在旁边被吓哭了她立即迁怒。团团当时屁股都肿了,哭的一直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夜里又疼醒了,擦了十来天的药才完好,每天只能趴着睡,一解手就哭,我女儿长这么大,就属那几天哭的最多。可这又如何?我心疼啊我什么都不能说。你去问问你娘,知道我两个女儿叫什么名吗?她们不知道,她们只晓得团团圆圆,从不问女儿的名。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爹娘看到女娃子就冷着脸走开,你女儿看到爷爷奶奶就撒腿逃跑,多有趣啊。”
    孙璟瑜还没搭腔,秋娘转而一笑:“到你回来为止,到今天为止,我可一直是很温柔的秋娘。”
    “这么多年,我即便是假装的温顺,也和着辛酸委屈一起咽下揉成好欺负的泥人了。”
    寄人篱下的时候为了吃饭忍着。
    长大后为了婆婆不嫌家贫忍着。
    嫁人时没有嫁妆充门面得忍着。
    嫁人后没有娘家当靠山得忍着。
    有靠山后生不出儿子更要忍着。
    以后生了儿子,还得忍什么?
    希望什么也不用忍了,秋娘模模糊糊的这样幻想。用尽所有办法,她也得生个出来。
    孙璟瑜一直守着秋娘睡着,静静看着小窗外渐渐洒下的月光,每一个夜都很宁静,可每一个人的心,怎就如此浮躁。
    翌日秋娘如没事人一样带着孙家老小去镇上的宅子,李氏如宅子住人一般在里面到处悠,拉着租宅子的生意人仔细盘根问底,人家知道他们身份,也不敢得罪。
    秋娘趁热打铁,在李氏眉开眼笑的时机又说起上京的事,李氏只是轻咳了几声便爽口答应了。好似昨天和秋娘吵架的不是一个人。
    “这宅子啊还是继续租着好,我们都有屋子住,哪用住这里。每个月租金不少,往后隔三差五往京城送去,赚的钱呀还不都是你们自己的。”李氏笑呵呵的说着打算,秋娘轻轻点头。李氏说会给孙璟瑜送钱,那就一定会送,绝不是嘴巴上吹吹。对孙璟瑜,再多她都舍得。
    “往后你们去了京城自己可得当心些,不比在家里好,事事要自己注意。”
    “记得常写信,得了空要回来瞧瞧。”
    “秋娘若生了儿子记得抱回来报喜。”
    ……
    在李氏一堆唠唠叨叨里,上京的日子悄然来临。
    沉重的行李搬上远航的船只,秋娘看着一望无云的天际,心情比晴空还要蔚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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