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缘逸事

    ……
    ……
    没有任何悬念，帝江圆滚滚的身子被抬了起来，天宝真人、司南鼎天、无相大师松了口气，四散逃开。
    杨子凡再度门喝一声：“化剑。”
    他还想将百里聚集而来的元气化作利剑，简直就是痴儿妄想的事情。
    无数的元气迅速的扭动起来，他们并不是死物，反而是天下间最为有灵性的东西，能哭能闹、更能做为人的帮手，但前提要有灵觉已经某些做为媒介的东西做引导。
    可惜，杨子凡的灵觉已经支持不住化剑的行为，体内的九叶青莲心如同灶头鼓风的火棍，呼哧呼哧的超负荷运转着。
    在他喊出化剑的瞬间，灵觉消散，青莲之气殆尽，七窍同时溢血。
    元气失去了控制，如同破了巢的蜂窝四下乱窜，造就了一股巨大的风暴，风暴席卷而起，将帝江再度掀翻。
    这等大凶之兽，被掀得七晕八素间，兽性大发，“咕咕”乱叫，四只白色的小翅膀迎风长大，冲开元气化作的风暴朝杨子凡撞来。
    杨子凡正处在力泛的状态，怎能面对帝江拼死一击。
    煞风狂啸。
    “哎。”杨子凡叹了口气，体内最后一点青莲之气化作天火弹射而出，只在帝江身上溅出几朵火花。
    庞然大物呼啸而至。
    一只手，很大的手掌，落下，同帝江庞大的身体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重重拍下，帝江足以同小山媲美的身子在手掌之下，往前的势头戛然而止。
    “三清天尊……”
    一串道家真诀，宛如琼瑶回荡在山间，巨掌之上泛起大片紫色仙光，凶悍的帝江狂叫一声，似乎在紫光之下受了极重的伤。
    整个身子在空中剧烈的颤抖着，巨掌翻起，紫光宣泄而下盖住了整只帝江，在浩荡的紫光下帝江竟如同缩水一样，化作拇指大小。
    “给我速速回去。”
    青甲紫衣飘飞，手持仙剑隔空剑劈帝江。
    “噗嗤”
    没有想象中血肉横飞的场面，有的只是青光飞溅，好似帝江就是由一大团气体构成的。
    青光散去，留下的只有仙姿卓越的青甲，一旁勉强攀住岩壁摇摇欲坠的杨子凡，以及吃惊不已的三位掌门。
    “子凡？”天宝真人注意到了岩壁上的杨子凡，有些迟疑。
    “确实是杨施主。”无相大师双手合十，脸上露出一阵喜色。
    “他就是杨子凡！”玄天门门中从司南小小口中知道杨子凡的消息，还前往楚天皇城去营救，只是赶到的时候楚天皇城已经化作了一片废墟。
    “是我。”杨子凡苦笑。
    …………
    …………
    …………
    “这位是？”
    山脚，众人调息了很长时间，恢复得差不多。两道、一僧见识到青甲的手段，不敢怠慢，只能询问杨子凡。
    杨子凡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以他不死之身的特质，七窍流血不算什么重伤。
    不过，凡间师父问起，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若回答青甲是自己认识的凡间高手，三人不会相信，于是向青甲传音征求意见。
    “老实回答。”
    青甲站在一旁闭目养神抛下一句话，也不鸟其它人。
    人家给了说法，自然说起来就容易了，只是他有点看不惯青甲这会的模样，怎么说三人之中有自己的师父，于是又传音道：“给个面子行不？”
    青甲依旧闭目不言。
    杨子凡没办法，心头咒骂了两句脸上带笑对天宝真人道：“仙人朋友。”
    仙人朋友……
    很普通的四个字，落在别人的耳中却不异于晴空霹雳。
    普通修士何曾见过仙人，纵然到了三位凡间最上端的人物，杨子凡这个小小的修士竟轻描淡写的说出来。
    三位凡间位置最高的人物也掩饰不住心头的吃惊，连忙道：“原来是上仙大人，晚辈无知，没有远迎请恕罪。”
    青甲睁开眼睛，脸上一副庄重之象，开口道：“无妨，今日之事三位不必说出去。”
    “是！”
    “杨子凡之事你们不必问。”
    “是！”
    “想要登临仙门，三位还需多加修炼。”
    “是。”
    ……
    看着三位德高望重的家伙一副大仙之言必将牢记于心的模样，杨子凡差点笑出声来。
    仙人！
    对他来说没感觉，打小见惯了。
    “不知道大仙下凡所谓何事，是否与晚辈的徒儿有关？”
    天宝真人这句话到出乎杨子凡的意料。
    青甲眉头动了动，他也没料到这位长相朴素的修士会如此大胆，杨子凡的身份连天上都是一个不小的秘密，如果不是他同龙啸风的关系也不可能知道，对于凡人这秘密自然是能说的，本不想回答，但又看在杨子凡的面上，于是道：“杨子凡为再世谪仙。”
    谪仙！
    两个字已经够了。
    杨子凡没想到自己用来吓唬魔克的名头也从青甲口中说了出来，而且还给扣到了自己的头上。
    这样一顶大帽子戴起来恐怕不好过。知道不能在这件事上纠缠于是连忙插口道：“师父，好！无相大师好，司南门主好！”
    谪仙————再世为人的仙人。
    身份与凡人有天壤之别，除了天宝真人眉宇间有一丝淡淡的忧愁外，无相大师与玄天门主不敢怠慢。
    无相大师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道：“当初抓你回寺的事情，杨施主不要放在心上。”
    “哪里哪里。”
    司南鼎天道：“再下那小子多多照顾。”
    “我们是朋友。”
    杨子凡措不及防，青甲却话也不说，驾起白云消失在天际给他留下一句话。
    “明日午时随我走，不走，我抓。”
    话很简单，杨子凡听在耳中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心道那人到底是谁，为何要见自己这个小小凡人，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无相塔中出来之后他的修为已经直逼渡劫期了，后又得了易尘前辈的教导，修为早到了仙人境界，便如青甲刚刚见他所说的一样“修为已到却未渡天劫。”
    这样的情况在世间只会出现在一种人身上。
    比如，有只猴子……
    比如有个写道德经的道士……
    比如有个菩提树下悟道的和尚……
    只不过他们一辈子都在经历劫难！
    阿弥陀佛，太上老君保佑。
    …………
    …………
    …………
    青甲走，没人会说他不礼貌，也没人敢过问。
    杨子凡，则要告别一下，一天不到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很短，以杨子凡的性格不会跑去营帐中大喊我要走了，也不会蹦跶到北孟角中显现自己的神通把里面的宝物都给找出来，送给亲朋好友；更不会去，大手一挥撒出千百天火，烧得各大门派，各小门派，各种犄角旮旯里的修士们叫爷爷叫奶奶，然后统统归一天元派。那是牛X小说中才会出现这样的镜头，而不是这本。
    所以，杨子凡告别的方式很简单。
    于司南小小握了握手，于洛裳裳抱了抱。
    护送一声珍重。
    又与明月拼斗了两次。
    最后便是轮到天元派里天天护着自己教导自己的师父了。
    师恩难忘，更何况是杨子凡最为低沉的岁月，他从未令眼相看过自己，反而一次一次的维护自己。
    这样一位师父，难得，很难得。
    所以杨子凡一直留在了夜里才到了天宝真人的营帐中。
    很像第一次见到天宝真人，杨子凡左右踟蹰，不知道该说了什么，营帐中油灯被风刮得左右摇摆。
    “要去哪？”
    还是天宝真人先开了口，眉目依旧，只是胡须间多了些银丝，在油灯的照耀下异常的明显，让杨子凡的心头颤了颤。
    “不知道！”
    话有些迷茫。
    天宝真人手中拿着一本泛黄的书本，依稀可见《无上真德录》五个字。
    营帐中没了声音。
    杨子凡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问了心中一直以来的问题。
    “她，找不到。”
    《无上真德录》挡住了他的脸，如果杨子凡能够看见的话，一定会注意到天宝真人略微失神的神色，以及微微颤抖的嘴唇。
    “告诉我。”杨子凡抬头，眼神有些坚定，却又有些害怕。
    一直以来逃避的东西，在“流浪”的时间里，他或许已经足够坚强了。
    时间是一件利剑，总在不知不觉中刻掉很多东西，这是一件无法逃避的事实。只是某些深处的东西一开始就知道的，却需要足够的时间才能去应对，这或许就是人一种做为动物性的特征。
    “那天就走了。”天宝真人并没有放下书，语气里面的伤心谁都听得出来。
    “哦。”杨子凡虽然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此刻真真切切的确认了，伤痛依旧抑制不住的涌上心间，他长吸了很多口冷气，才勉强从口中挤出一个最容易的音节。
    “都是她交代的。”
    许久的沉默后，天宝真人放下书，看着营帐外的夜色，脸上一片平静，放在桌上的小手指依旧在颤抖。
    “哒。”杨子凡打了一个响指，一吸鼻子，脸上挂起了笑容，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原来是这样。”他侧头看着快被夜风吹灭的油灯，又看向天宝真人，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五个响头。
    “徒儿今天就走了，师父要保重身体。”
    天宝真人没有说话，复而拿起《太上真德录》，蜡黄的纸页上一串串前人留下的笔记一个字也看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