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曲

第11章


车祸就是这样发生的。」
    「车祸?」虽然是遥远的往事,夜光还是听得一颗心都揪紧了。
    「对呀,那时候伤得不轻,又是手术又是复健的,在医院里躺了很久。本来个性就不怎么阳光了,这下子变得更难搞,回家以後又跟那个继母合不来,他爸乾脆送他去读学费贵得要死又古板得要死的贵族寄宿学校。」没想到正好结下了他们两人的不解之缘。「我呀,就是在学校认识他的。这小子在学校里可红了,一张俊脸比那些电影电视明星还抢眼,定到哪里都有一堆花痴小妞把他当神像膜拜,偏偏叶大爷他下层当好形象的万人迷,行为乖僻嚣张得不得了,又搞乐团又狂开地下Party,三天两头被请去校长室喝茶。後来有一次,他聚众开Party,还上台表演了一首自己写的歌,歌词内容主要就是在抗议校风过度保守,学校那些老家伙气到差点没爆血管,发起飙来退他学。他拎著行李回家,结果又被他那个无情的老爸骂他不孝于、败坏家门,拿了扫把一拐子轰出门,从此以後他就没再回去,我跟他也因为这样而失去联络了。」
    十七岁的少年,定到哪里都被驱逐,却没有人真正想过,看似狂傲不羁的他,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一份归属感,一种被人需要的感觉啊!夜光忍不住叹息。
    「那……隔了这么多年,你们怎么会再遇见对方的?」茫茫人海,能够再度相遇,实在不是件简单的事。
    「嗯……这我也只能说命运真奇妙了。几年前的一个大雪夜,我受邀去参加口Downtown一间新Pub开幕兼耶诞晚会,没想到他正好是当晚表演乐团的主唱。他一站上台我就傻眼了,满脑子只想著:妈的这家伙居然还活著,而且居然还是那副又帅又肢的死样子,也不知道要给我个消息,亏我担心他担心得要命!」
    范克衍嘴角微扬地笑著回忆:「话说回来,那天有够好玩。他才开场唱了一首歌,气氛马上炒得火热,没想到跟著就冲进来一堆条子说要临检,一检查就搜出了好几十种禁药。这下子还得了,场子里一大票人全被抓进警局里蹲唱圣诞快乐歌,我和叶殊只好在警局里上演久别重逢的戏码。後来我才知道,他一直都在玩音乐,专搞地下乐团,跑一些Pub。舞厅表演。说真的,以他的实力和外表,要出名根本不是问题,偏偏他个性又孤僻,人又难相处,三天两头就跟团员吵架拆夥,搞得自己三餐下济凄惨落魄。不过呢,多亏他遇上了无敌王牌经纪人我,之後当然就一路星途长红喽!」
    「然後呢?他一直没有再回家?也没有他妈妈的消息吗?」
    「然後——」
    「没有然後了。」低沉的男声打断他们的对谈,两人不约而同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叶殊手横胸前伫在电梯旁,表情高深莫测,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
    「说故事的时间结束了。」他冷冷地说。
 第五章
    叶殊是不是认为她太鸡婆太爱探人隐私了?夜光手中做著整理床铺的动作,脑子却始终想著刚才发生的事。表面上,叶殊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从他赶走范大哥和一脸不快的表情看来,他显然对过去被拿来当作讨论话题而感到非常不高兴。
    唉……她忍不住又叹了口长长的气。光是今天一整天,她为叶殊叹的气,恐怕就超过一整月份的量了吧?她当然不希望被叶殊误会自己是那种爱挖人隐私、喜欢八卦内幕的人;但是,她更在意的是,他的悲伤童年、被放逐的青春岁月,会不会成为一道他永远无法跨越的生命阴影?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自己拥有带给他快乐的力量,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呀。
    「你在做什么?」叶殊懒懒地倚在门边,不怎么起劲地问,眼眸底下两抹阴影,整个人看来疲惫不堪。
    「喔……我把床整理一下还给你。谢谢你昨晚让我睡在这里。」她关切地审视他的脸色。「你看起来很累,要下要试著躺一下,不要想太多,说下定马上就会睡著了。」
    「打从哪时候开始,我的睡眠也纳入你的管辖范围了?」他走近她身旁,一掌拍掉她摺好的棉被。
    夜光并不在意他的粗鲁举动菏话;相处了好些日子,她逐渐摸索出他的个性,清楚他其实是那种标准面恶心善的人。就像昨晚一知道她发烧了,他立刻火速召来医生、准备了温度适中的温开水让她吃药,甚至还很大方的把床让给她睡……
    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是个以伤害别人为乐的人?
    「你武装起自己,筑起很高的城墙,让谁都不能靠近你,可是相对的,你也困住了自己,再也走不出来了,不是吗?」她伸出左手,掌心轻轻覆盖在他的脸颊上。「看,人们互相接触的体温多么温暖,只要你愿意敞开心陶去感觉,这样的温暖是恒常存在的,你大可不必勉强自己活得像一只刺婿呀。」
    她一字一句正中红心的话郝柔的抚摸,几乎让叶殊高举白旗投降。不过,只是几乎。他讨厌自己那些不堪的过去摊放曝露在她眼前,更厌恶她用那种同情、可怜的眼光望著他!
    他别开脸,一手指著门口,语气冰冷地下令:「滚出去。」
    他不需要她来告诉他应该怎么活下去!如果他不武装起自己,最後往往会尝到心碎痛苦的滋味,既然如此,他宁愿孤独、宁愿寂寞,不去爱任何人,当然也就不会被抛弃、被背叛、被伤害,那么至少他还可以保有一颗完整的心。
    夜光欲言又止地望著他,静静地,退出了门外。
    下了楼,她抱著毯子窝在她的专属沙发床上。万籁俱寂的深夜中,叶殊焦躁的踱步声格外清晰,使她也翻来覆去睡不成眠。
    为什么她会这么关心叶殊?这么希望他能够活得快乐一些?而这份关心,甚至远远超越关心一位普通朋友的范畴?她忍不住反问自己。
    难道说,这种无法言明、源源不绝、自胸臆沸腾涌出的感觉,就是「爱」了吗?她真的爱上这个狂妄霸道、目中无人、脾气暴躁又自我中心的男人了吗?
    而爱情的种子,又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悄悄萌芽生长的呢?
    第二次见面,他就强吻了她;他会毫下怜香借玉的吼她,还动不动就摆出那张起码在北极冷藏了十年以上的寒冰脸……他的缺点简直多得数不清,但是,她从来不曾对他有丝毫反感,甚至是喜欢他的。
    喜欢他一些不经意的体贴举动;喜欢他偶尔绽放的迷人微笑;喜欢他碧蓝双眼望著她的专注模样,像是全世界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还有他的吻……令人迷醉的、神魂颠倒的吻。
    天哪……她捧著微微发热的双颊。宁夜光,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你已经不是个少下经事的小女孩了,明明就清楚他念念不忘的人是晨星,而那些吻不过是欲望的发泄,你怎么还能任由自己轻易陷入这场无望的爱恋之中!
    思来想去大半夜,好不容易终於困倦地睡著,却隐隐约约感觉到似乎有人在身旁盯著自己看。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赫然发现叶殊就屈身坐在茶几和沙发之间,一瞬不瞬地望著自己。
    黑暗之中,那双碧蓝眼眸依然奇异地炫目耀眼,熠熠闪烁。
    如果是梦,这样灼热的注视也未免太过真实了点。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睁大眼回应他的凝视。「叶殊,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你睡觉。」很奇怪,每晚失眠,他都会跑下楼来看她睡著的模样,让她宁静恬美的睡容,平抚自己烦躁不安的情绪,不知不觉,竞也养成习惯了。就像刚刚,他明明那么生气,可是时间一到,他还是忍不住要下来看著她。
    他的答案让夜光忍俊不住地笑了。呵,她想,这个男人不但狂妄霸道、目中无人、脾气暴躁又自我中心,竟然还有偷看人睡觉的怪癖好!
    「傻瓜,我睡觉有什么好看的?我会打呼,还是用鼻孔吹泡泡?你——」
    「陪我睡觉。」他突兀地打断她未竞的话。她的纯真美善,是他永远无法到达的另一个世界,尽管如此,他还是希望能够藉由怀抱中的她,感受一下只有她能够带给他的平静。
    嗄?这突如其来的要求,让她的脑筋忽然卡死。他的意思是……要她……陪他上床?脑袋瓜里自然而然浮现的限制级画面,立刻让她烧红了整张脸。「呃,我、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你知道的,我们目前的关系……有点复杂,而且那个……」天哪,她的思考和语言系统居然在这种要命时刻一起当机!
    「陪我睡觉。」他对她的尴尬视而不见,下巴抵在她的手心上,几乎将整个人的重量都交托给她,疲态显露无遗。「我保证,我不会乱来,我什么事也不会做,就只是睡觉,很单纯的躺在我旁边,陪我睡觉。」
    他疲惫的模样和诚心的保证,让她完全没法子硬下心拒绝。只是陪他躺在一起,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她想。更何况……
    「不要就算了!」见她还在犹豫,他哼了一声,转身走人。
    「叶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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