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棋无悔

第26章


    “叔叔。”看着东方把药喝下去,西门小乖鬼鬼祟祟凑过去,把小手塞到东方手上,压低声音小小声道:“偷偷的给你糖。”
    东方本来好奇的表情变得僵硬,抽搐着嘴角咬牙切齿,“谁教你的?”
    小孩子抬起头,特别迷惘的表情,无辜道:“云蕴姐姐说东方叔叔想要糖,但是大人喜欢口是心非,所以要我偷偷给你。”
    说完后,他又点点小脑袋,加重语气肯定道:“除了爹,所有的大人都喜欢口是心非。”
    东方很幽怨,诚实的小孩是很可怕很可怕的。
    “东方叔叔乖,吃吧,挺好吃的。”小脑袋一点也看不出大人的烦恼,依旧是无比认真的表情,“我特意尝过呢,就是甜味有一点点重……唔,我不喜欢吃糖。”
    不喜欢吃糖的小家伙特意为他尝过了,东方当然不好意思再为了小小面子问题推辞,就着小手含下去,伸手就把床边的小小身体抱起来,“小乖让我抱抱。”
    东方叔叔很怕冷,晚上要抱着爹爹,白天还要抱人。——单纯的小孩在心中下了结论,三两下脱掉小靴子钻进被子里,抱住东方小大人的安慰,“东方叔叔不冷。”
    东方哭笑不得,反正正含着糖块,干脆不说话。
    月楼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情景,两人抱在一起低声说话,连光线都变得柔和。
    依稀想起二十年前,少年晨辙强硬的把孩童东方抱进怀里,在春日柔入人心的杨柳中,低低浅浅说笑着,那个情景印进了所有人的心里,那一年有多少人在心中发誓,誓要守护那份美好,东方他……一定不知道。
    后来的后来,那个誓言几乎变成了信念,乃至信仰,人世间最美的,不顾一切,要让它能继续盛开在阳光下、春风里,只要那样,就是死,连坟头的狗尾巴草也会微笑。
    门口的人停驻了太久,东方不解的抬头,一看见月楼身体就是一僵。
    一阵死寂般地沉默过后,东方咬着下唇低叫道:“月楼姐姐。”
    “没想到没经过通报就进来的是我。”月楼眼睛红肿,脸上满是寒霜,踏进来关上门,冷冷道:“选择是你做的,我现在还记得你当年的坚持,谁也动摇不了。”
    “你早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那现在做个死人样子做什么,抬起头,做下去,拿出结果让我看看,你有本事就让我心服口服。”脚步停在床前,女子居高临下,语调铿锵,只是声音中隐隐的沙哑,表明着死去的人,对她的影响。
    “如果你让大哥死不瞑目,我会恨你一辈子。”
    女子来得快走得更快,就是这种时候,玉玲珑阁特有的爽利决然味道,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大哥的后事不用你管。”手按在门把手上,月楼并没有转头,冷然道:“你要做的事,一天没有成功,我就不希望在他坟前看见你……虽然我一贯都认为你做不到。”
    门被大力合上,楼外的丫头小心肝都是一颤,小心翼翼看着似乎很生气的月楼姐姐……以前月楼姐姐就和公子最是不合呢!
    在丫头们的视线中走过陵廊的转角,月楼深吸了口气,细细的整理了仪容,跨步走出院子,对恭敬迎上的南司榭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这些天怕是要降温了,你爹吩咐的事情重要,身体也重要,我刚刚送来的衣服记得穿着。”
    监视东方的除了南司榭,还有别的门派派来的人,在众多目光中南司榭脸尴尬的泛红,对月楼却依然恭敬,“我都记得,月姨路上小心,司谢有命在身,就不送您了。”
    对这位似姐姐似母亲的女子,南司榭是发自内心的尊敬着的,就是明知她出自玉玲珑阁,放她独自入内院,南司榭也是丝毫疑虑也没有。
    月楼点点头,伴随着一股幽香,轻踏莲步离去。
    秋风中,雍容的女子与白衣的剑客擦肩而过,女子以极低的声音,似乎自言自语的道:“握住了他的手,就请千万不要放开。”
    西门吹雪转身,女子走路的时候腰背挺得笔直,头不高不低处在平行的高度,傲,但是并不倨傲。
    一直到走出藏娇楼的大门,弯腰进入马车,她依然没有回头看一眼,脚步动作也没有稍停,好像秋风中那句恳求,从来都与她无关。
    厚重的车帘垂下,西门吹雪眉头皱起来,许是秋风太煞人,他从女子身上竟感觉到了决绝的味道。
正文 疑虑
    斗艳一直没有继续,整个藏娇楼都变得有些焦躁,虽然被淘汰后的姑娘们都不能再住在楼中,每日里弹琴唱曲的少了一半,可是琴曲间渐渐感染到每个人的惶惑,依然让藏娇楼处在一片阴云中。
    这样过了两天,众多门派世家在各青楼的联名要求下,不得不放松对东方的限制,让他想办法安抚楼内的姑娘。
    悠扬平和的琴音从方圆阁中散播出去,很快就安抚住周边琴音的浮躁,然后渐渐往外扩散。就像一个无形的光圈,所有被触碰到的地方,就变得和缓。
    指尖最后一个颤音落下,东方收回手,轻吐口气,转身问缓步而来的花满楼,“陆小凤那边怎么样了?”
    “找到了几点线索,全部指向南明堂。”花满楼音调温柔平和,“可是从逻辑上来说……南司榭自然不必说了,他是一点可疑性都没有,那个年轻人对原则、对正义的坚持,反而比我们都要强些……就说南开,从他几次面对你的状况,他似乎对你很有成见,几次三番都想害你,而害你之余,显然并没有顾忌拿不到银子的问题,所以现在陆小凤更趋向于有人陷害他们。”
    东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原本最怀疑的是平安王,不过……”
    摇摇头,东方继续道:“至于南开想我死,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他喜欢月楼姐姐,而当年月楼姐姐会嫁给他,是因为要帮‘安倾’稳住局势,保住玉玲珑阁。”
    眼睑稍稍下垂,东方苦笑道:“我说过这等事不光彩的。”
    “你……”花满楼面上焦急稍露,顿了一下才叹道:“怎么到过那么危险的时候么?”
    他的语气,对于此前当是陌生人的东方来说,似乎太过了些。
    按东方一向的敏感,本应该对此意外,此时却是自然而然的表情,艰涩道:“我原本是有着我的打算,不过是有几分险处,万万没想到月楼姐姐她……在她之后,又有好几位姐姐把自己嫁了出去,直到我反应过来,说了狠话,这势头才停下来,可是已经失了身子的几个姐姐,却是回不来了。”
    花满楼恍然,旋即轻声劝道:“各人有各人的福分,你也别把自己压得太重,就像这次死去的晨辙和叶子,他们是开开心心无比满足的去的,你要是太伤心太自责,反而要让他们在地下担心了。”
    东方刚准备答话,突然皱起眉侧耳聆听,随着那股音调在耳中越来越明显,东方的脸色却是越来越沉重。
    “你阁中的情报不是传递得很好,怎么有人在琴音传信?”花满楼亦皱起眉头,他是懂琴的人,很自然的就发现了众多琴音中的一缕不协调。
    “是出去了的姐姐……为了不想她们再受阁中的事牵扯,阁中的情报处理手段是排除了她们的。”东方面色焦急,快速说了一个地址,沉声道:“找到陆小凤告诉他,要快,查不到证据都没有关系,一定让陆小凤先救人……这种传信懂乐曲的都能听出问题,传了消息的那位姐姐处境危险。”
    花满楼也不迟疑,立刻起身出门。
    东方心中焦虑,这几天他与外面的联系,全靠陆小凤、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三人,虽然这三人都可信,但那种落不到实处的感觉,还是让他很不习惯,这时出了问题,更是担忧无比。
    若不是怕闯出去惊动了人,让传信的人处境更危险,他恨不得现在立刻就赶出去。
    午饭在西门小乖圆溜溜的眼睛下勉强用了,等得天色暗沉,出去的三人都没有回来,东方担心更甚,脸色越见难看。
    努力沉下心来,东方开始慢慢梳理这些日子的讯息,他从十年前就开始慢慢深入调查,加上五年前白云城的帮助,已经是一步一步缩小了可疑的范围。
    这次那人做出这么大的动作,想来是银子到手,那个人就要功成了,东方才不得不开始动作,首先便是把原本一直在北方的陆小凤三人引下来,借用他们的力道。
    当时给陆小凤的信笺,最怀疑的势力有三个,一个平安王,二是南明堂,三是无生老母教,这三个正是有能力做那些事,也各有可疑的地方,但东方暗里调查时,无法触碰核心的。
    结果平安王热衷于养花种菜,又思念亡妻一直在等死,被排除。
    南明堂热衷于给自己添麻烦,根本不顾忌银子没到手的问题,也似乎可以排除了。
    无生老母教分坛被毁,第一次行暗杀之举的也是他们的人,似乎是杀了人又灭口,但指向太明确,反而是最不可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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