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无期

    “我只是想换个环境。”
    “好，我成全你。是我对你有愧，那么这一次由你甩掉我吧。”林冉突然笑了起来。
    “希望你能找到真正让你满意的归宿。”宋习远眸色深沉。
    “这是我自己的事。”林冉巧笑嫣然。“是不是感觉松了一口气。我就是这样无情无义，所以你离开我是百分之百正确的选择。”
    “你不用这样贬低自己。”
    “我用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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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烟花颂
    当周围所有的人知道宋习远“抛弃”了林冉时，已近期末。学校的公告栏里公布了年后赴美留学的五名学生，林冉没有去看，听杨嫣说，宋习远就在其中。林冉听后一笑而过，这样的结果早在意料之中。大家不禁感叹：万恶的资本主义果然是爱情的终极杀手。一趟跨国之旅就可以轻易斩断维系了多年的感情。其实，在这个社会，地理上的距离已不是关键，心灵的疏远才是症结。就像在H大的校园里一样，以前总觉得很小，时不时就能碰面；而现在，却再难相遇。
    期末的几门考试安排得很紧，几乎是一门挨一门。无论平时怎样，到了这个时候，无一不是埋头苦读。这样也好，埋在厚厚的书堆里，便能暂时忘却一些事情。
    各科考试都结束后，大家都忙着收拾行李回家。林冉一反常态地成了304宿舍第一个离开的人。
    过年的时候，面对鲁文，林冉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做到心静如水。依旧唤他“表哥”，只是曾经的热度再也没有，取而代之的是礼貌的疏远。
    鲁文却固执地不肯放弃。大年初一的晚上，所有的亲戚围在一起吃晚饭，他当众表示要带她去大街上玩。亲戚都笑着说，从小到大，他们俩的关系一直最好。鲁妈欲言又止，林冉站起身，跟随他一起离开。
    大街上到处弥漫着烟花爆竹的气味，小孩子们在大人的带领下边走边跳。林冉也受到气氛的感染，在街边的摊上买了烟花筒。鲁文要帮她点引线，她却不让。自己小心翼翼地点着了后，连忙跑开。烟花一簇簇地往高空蹿，最后的盛放只是短短几秒。林冉久久地仰着头看，冰凉的东西不知不觉滑过面颊。
    “冉冉，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他就在她的身边，眸光清亮如水。
    林冉依旧仰着头，没有看他。“烟花的美就在于惊鸿一现。一旦化为灰烬，就不可能重来了。”
    “冉冉，真的就不能再给我机会了吗？”
    “曾经也有一个人对我说，让我和他重新开始。我答应了，也努力地和他一起走了一段路。我甚至以为可以就那样一直走下去的，可是……”她的目光忧伤而邈远。这一刻，鲁文感觉她似乎离自己很远，虽然近在咫尺，彼此间却似隔了洪荒。
    “表哥，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的感情才是爱。我一直以为我和他在一起只是贪恋他给的温暖，贪恋他带来的宁静。直到分开后，我才发现，有些事情一旦成为习惯，就仿佛融入了骨血。其实什么是爱呢，我一直身在其中不知罢了。表哥，”她看着鲁文，微微笑了起来，就如很多年前一样，“我衷心祝福你，祝福你能找到幸福。”
    “冉冉，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这么残忍。他已经不要你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弃呢？为什么还不肯接受我？”
    “问题一直都不在于他……烟花放完了，我们该回去了。”她裹了裹身上的大衣，抬起脚步。
    鲁文呆呆地看着她渐渐走远，一时只觉得手脚冰凉。再喜庆的气氛，也抵挡不了这漫天的严寒。
124 伤离别
    宋习远打来电话的时候，林冉已经回到学校。前一个寒假也是早归，他踏雪而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一眨眼，却已人去楼空，寂寞如雪。
    “我买了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票。如果有时间，可不可以再见一面？”他依旧温润的声音里透露出不易察觉的情绪。惆怅而无奈。
    “我不知道明天有没有空。”她一时心思纷乱。
    “我等你。”最后，他只说了这三个字，然后挂了电话。
    林冉依旧维持着打电话的姿势，许久才放下，顷刻却已失魂落魄。
    于是，吃饭、做事都心不在焉。想到头痛欲裂，想到深夜难眠。只是纠结于内心深处的一个真实的答案。
    明明一晚上都睡得不好，偏偏第二天还一早醒来。硬逼着自己在床上躺了一会，却再难坚持下去。明显的身在曹营心在汉，她在心里自嘲。
    公交车一路摇摇晃晃，开得极慢，有些路段上，堵车堵得很厉害。林冉的心里乱得很，一股莫名的焦躁充盈心间。她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眉头不由皱起。可是，当车子重新驶动的刹那，又突然感到紧张。人生就是如此矛盾，连同她的爱情。
    宋习远朝着入口的方向久久眺望，依旧空空如也。
    “习远，还在等谁啊？赶快准备准备，马上就要进去了。”妈妈在身边提醒。
    “知道了。”他缓缓收回视线，目中添了一层失落。
    真的不愿再见了么？哪怕是最后一见都不可能了么？我们之间真的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他在心里深深叹惋。
    下了公交车，林冉一路小跑。眼看着时间马上要到十点，她却渐渐放慢了步子。倘若她再加一把力，很可能就赶上了。可是，心里积压的一些东西终究在关键时刻将她打垮。
    她不该再去打扰他。情愿让他恨一辈子，也不要再给他留恋。
    抬头仰望，飞机从离头顶很远的地方穿过。那一刻，林冉不由掉下眼泪。许多年前,她苦苦暗恋，却无疾而终。许多年后，他面目温和地站到她面前，走到最后却仍是一段遗憾。原来，初恋果真不得善终。以为经历了这么多沧桑，已经可以做到完全不在乎，直到真正远离，才发现是自己把自己骗了。
    手机突然震动，她打开一看，是他的短信：我以为只要我留在原地等候就一定会等到我要等的那个人，却没有想过我等的那个人是不是愿意让我等。林冉，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决断，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了。
    泪水打在屏幕上，视线渐渐模糊，脑中久久盘桓着那句“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了”。一时如同锥心刺骨，她缓缓蹲下身子，蜷缩起来，低声恸哭。
    一路仿佛丢了魂魄，当抬头看到“流年”两个字时，一时只觉得恍然如梦。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依旧处处笙歌，可是人面已不知何处去。林冉的嘴角不由掠过一丝苦笑，此时却不知从何处传来一把男音，熟悉得像从遥远的记忆中抽拣而来。
125 杯酒现清影
    循着声音望去，却已找不到声源。难道是自己听错了？一个早已消失的人，又怎么会平空出现？若是自己心里在作祟，那么，在这种时候，又怎么会突然想起他呢？
    想不出答案，就索性不去想。要了三瓶啤酒，唯恐自己喝不醉。一杯杯冰冷的液体穿肠而过，未及回味，已经流失。
    明明是借酒消愁，眼泪却不争气地流。明明是主动放手，心却止不住地痛。
    醉眼朦胧中，眼前是他一遍遍的身影，他一遍遍地说“给我一次机会，重新开始”。漫漫菊海里，他席地而坐，姿态优雅，依稀是旧时倾心的眉目。扬扬大雪中，他文静儒雅，涉雪而来，驻足楼外，一遍遍地催她起床。还有那一晚，她看到了另一个他，热烈而激扬，却仍温柔地怕将她伤害。于是，她一遍遍地推却，一遍遍地作梗，不知是为报当年的“一箭之仇”，还是深心里觉得他一直就在那里，只要她回头，无论何时，都能看到。原来，只是她太不懂得珍惜。开始懂得时，以为终成长久，却未料会到今天这一步。她让他捉一袋子的萤火虫，他轻巧答应，她说无聊，他却说挺好，因为有了到达的途径。她一直没告诉他，那些萤火虫并没有撑过那一晚，它们最终在夜的尽头无声消逝，就像，蝴蝶飞不过沧海……
    “慕先生，要不要让静姐过来？”服务生见男人驻足一旁，久久注视着醉倒的女子，杯子瓶子已经碎了一地，便忍不住提醒。
    男人做了个止声的手势，“这里有我，你过去忙吧。”声音淡淡的，却不乏威慑。
    等服务生走开后，慕俊北慢慢走近她，她趴在桌上，看样子已经睡着了，可眼角还洇着泪水，将干未干的模样。他皱了皱眉，附身将她整个抱起，一路上引来许多人的目光，却没人敢多说一句。
    把她径直抱进了自己的私人房间，直至被放到床上，她依然没有一丝知觉。心里不由害怕，当年季妍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身陷泥足。如果今天遇到的不是他，她会怎么样呢？本以为当初的离开，可以让她得到真正的幸福。可是，她真的幸福吗？那些眼泪又是为谁而流？
    亲自打了热水，用热毛巾替她将脸擦净。她的头发有些乱，发丝拂到脸上，他轻轻拨开，垂眸静静凝视着这张沉睡着的脸。昔日的种种还历历在目，他却不敢确定她是否还记得他。
    喂她喝了点醒酒汤，就重新替她盖好被子。慕俊北在她身边轻轻躺下，很久以前，他也是这样躺在她身边，看着她静静入睡。这一切似乎就在昨天，可是心态却截然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