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环链

浮萍归月 十 樊贝菲尔


    黑鹤没有理会众人的阻拦,执意飞向外面世界,却见是一个无人的大空间,建筑物不算高,零零星星地分布在不同角落,每栋建筑物之间的空隙很大,有高低不齐,风不断地从这些空隙间吹拂而来,带着丝丝清凉和水气,令生长在建筑物墙壁屋顶上的众多植物沾满了水。一滴清澈的水珠掉在黑鹤的头上,羽冠上的羽毛伏下来,黑鹤马上甩头,更多的水下来了,原来刚刚飘来的云朵下起了雨,浇灌这块人造大地。黑鹤很快就注意到巨大建筑物下面是众多的小房屋,也是各具特色,并且在门前屋后种植了许许多多说不出名字的植物。有小如蚂蚁的深绿色叶子,有比黑鹤身体还要巨大的黄绿色叶片,有小巧的金色花朵,有伏地的红色“地毯”,各种奇异的植物密密麻麻地生长着,要不是空气清爽,这片大地有点像热带雨林。
    更令人觉得奇怪的是,这里非常安静,安静得非同寻常,不仅没有半个人影,连一只小鸟小虫的鸣叫也听不见。黑鹤出奇地观察着周围,见另外三人的身影在远处的拐角处出现,连忙站稳,说道:“这片土地太冷清了,一个人也没有,如果不计算这些建筑物,这里简直像个虚无之地。请问这里是怎么回事?没有人也没有动物,这里是怎么生活的?”
    科舍艾利和古费立思气喘呼呼,根本答不上。比恩沃夫虽然远远落后于两人,却能清晰地给黑鹤一个答案:“这块土地是个临时性的隔离场所,重要的生物体都生活在地墁内的地核里,因此你眼前所看见的世界是个空虚的世界,尽管空间庞大,尽管拥有人造太阳光,却仍旧不能隐藏其真实用途。”[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黑鹤听罢,反而不觉惊诧,“如果要困住外来者,那么一个空虚的地方再适合不过。”这是安特列芙说的。黑鹤镇定地舒展筋骨,深呼吸一口,转身微笑着。她笑了笑,抬头看着天空,又远望那正在发出暗光的樊贝菲尔碑柱,低声自语:“要开始了吗?”开始什么呢?是安特列芙从碑柱转移到心柱的任务,撇除委员会和科舍艾利的监督,纳布尔以自己的意愿执行这项充满威胁性的工作。此时此刻,比恩沃夫、科舍艾利和古费立思离开了能直接靠近碑柱的大室,回到阳光大地上,看不见漆黑的碑柱正迸发出金色的光芒。这些光芒是从因黑鹤而显露的时空环链里泄露的,像“元”的小点般,围绕着碑柱和沉睡少女身边慢慢飘舞。点点星辰般的光芒越转越快,包围安特列芙的光点急速转动,变成一个可见的光球;同时飘散于碑柱外面的光芒远去消失,空间之环渐渐缩小,时间之链聚集到安特列芙的光球里,诞生了一个完美的光球。当所有的变化完成之刻,光球立刻往下移动,趁黑鹤转移三人视线的时候,从零加速,以几乎最高速度到达心柱。
    科舍艾利一直监测着樊贝菲尔的活动,一直监视着安特列芙的精神状态,尽管知道樊贝菲尔有所动作,可由纳布尔传来的数据表明只不过是一次例行物质转移。谨慎的他仔细检查了“安特列芙”的情况,得到“没有离开”的结论。
    这个结论是黑鹤的数据,离开樊贝菲尔碑柱的是安特列芙,纳布尔故意留下黑鹤,想要欺骗一下自己的子民。转移工作已经结束,黑鹤强压抑着兴奋,压制着乱跳的心脏,装作平静地问道:“你们刚才说樊贝菲尔的真实用途,是说它是用来安置我这种外来者吗?”黑鹤四下张望,只见四周满是高楼大厦,或高或低,并不整齐划一,偶尔空出来的地方大概是一个绿树葱葱的公园:“简直像蓝色星球上的人类城市”,黑鹤对身处地的评价。在寂静的世界里,黑鹤注意到在两间高楼大厦之间的空隙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在天幕的“阳光”照耀下,显得深邃而格格不入,过于碍眼,却有一种位于中心的感觉:“碑柱吗,没有一栋建筑物超越它的高度。”黑鹤喃喃自语着,因没听见各人的话,追问道:“‘樊贝菲尔’是什么?”
    “用那个蓝色星球的话来说,‘樊贝菲尔’的译名是‘城市’。”比恩沃夫道。
    黑鹤惊讶地瞪大眼睛,呆立了一秒钟又抬头看着黑色的影子,摇头晃脑地思考着。比恩沃夫转身钻入旁边一条狭窄板石街道,科舍艾利立刻明白,伸手敲敲旁边的木质墙壁,打开一道小门。四人踏进一片长满青草的空地里,包围着空地的其实是由一排木板装钉而成的墙,墙壁上盖着一层同样长度的三角形木檐,深灰木色的一列与路对面的一排宽敞的合金门形成对比。木墙下开了一个仅容一个胖人出入的口子,古费立思的身子刚好贴着门框而入。
    空地呈方形,零星地长着一些青草,仿佛无人管理;远处的墙边有间简陋的木板房子,孤独地矗立着,显得唐突和不合景观。黑鹤专心观察周围,没有注意到古费立思关上木门,然后拍着自己的肩膀,指示跟随比恩沃夫行动。科舍艾利敲开了小屋的门,几个机械人搬出茶几椅子,放在草坪中央,又端来茶具茶点,放置妥当后就退下去了。黑鹤一边观察机械人的活动,一边打量眼前的奇怪屋子:它太平凡,如果说古特提列图是原始的、小堡纽伦是华丽的、卡狄罗是浩大宏伟的、达培歇是水润灵巧的、北方龙王宫殿是豪华的,这间木屋就像安特列芙幼年生活在酸土之地的茅屋;当然那时候安特列芙的容身地方是个漏光漏水的茅屋,比这间木屋更糟糕。但黑鹤不知道的是屋子并非木做的,而是合金制造的房子,发光的墙壁和天幕一样,找不到灯泡的痕迹。
    比恩沃夫见黑鹤看得入神,解释道:“‘樊贝菲尔’是我们世界很久以前一个国家的名字。那时候我们的文明比现在那个蓝色星球还落后,樊贝菲尔这个国家面积就如同一个那个蓝色星球上的小城市。”
    “城市国家?”黑鹤发问。这时候耳边传来安特列芙的说话声,黑鹤暗暗问主人,得到对方安全的消息,于是安心聍听比恩沃夫的解释。
    “是文明发展的一种状态,由聚居的地方发展出职业分工,因而成为城市,当不同城市连接起来的时候,国家就形成了。虽然城市国家是一种阶段,但是其实也只能算个村庄。话说回来,樊贝菲尔是个文明古城,我们的文明基本上是由这个古城发展起来,它没有被历史洪流淹没,一直改变着自己的模式发展到后来。但是樊贝菲尔最后覆灭了,是用我们的手毁掉的。我们的祖先创造纳布尔的时候决定把用于移动的密封空间称为‘樊贝菲尔’。”
    黑鹤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纪念因为文明发展而被摧毁的城市而起名。”
    科舍艾利补充道:“不仅是纪念,也是为了让我们记住某些苦果。樊贝菲尔是公认的第一座大型城市,战争摧毁了它,我们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但到后来才知道在战争破坏之前,樊贝菲尔水草丰盛的周边环境变得恶劣,连续几年不下雨,水塘干涸,作物无法生长,饥饿人们的暴动和外来者的入侵,才是令战争出现的原因。长期以来我们都没有认识到樊贝菲尔所受到多重打击,等我们认识到的时候,世界却正在重复着相同的事情;黑鹤,蓝色星球也正经历同样的事情。”
    “同样的事情不断重复吗?”黑鹤听到主人轻声细语,从那哀伤的语气中嗅到一点不安的味道,不由得问道:“这样好吗?”安特列芙没有回答,甚至连呼吸的微弱声音也没有传来,仿佛被阻隔到千里之外。“主人?”没有回答。黑鹤本想追问,却见另外三人盯着自己看,脸一红,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在想如果蓝色星球正经历着你们过去发生的事情,那么他们将来不就能够跨出那个星球了吗?”这些话是黑鹤冲口而出,并没有很好地思考过。
    比恩沃夫听罢,放下镶嵌着花卉虫鸟的白瓷杯,低着头,神色略显忧郁:“未必,重复着相同的事情也就代表着没有从错误中吸取教训,一直如此发展到头只会重复相同的结果。城市有盛的时候也有衰的时候,衰退到极点就会灭亡;古代城市樊贝菲尔的覆灭并非只发生一次,在我们的历史上亦无数次重复发生,换了个地方,换了个时间,换了个方式,一个又一个的城市消失在我们的视野,我们还未意识到可怕。纳布尔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并非是因为重复着相同的事情,而是我们终于从这些重复的事情中找到问题的根源。我们经历了无数痛苦,失去了无数生命,走过了无数歧途,才真正乘搭纳布尔踏足宇宙。而现在的蓝色星球不过是重复着错误,根本没有认识到错误的源头,又谈何去改变,更谈不上踏足宇宙。”
    黑鹤已经大致明白:“那错误的源头究竟是什么?”比恩沃夫正要说话解释,一滴豆点大的雨水落在他的帽子上,另一滴雨水落在了杯子里:下雨了。四人抬头张望天空,却见蔚蓝色的天幕上飘来一块乌黑的云朵,水就是云朵上方的喷水口喷出来的人造雨。黑鹤问道:“真是不巧,我们正要谈到重要的地方,偏偏这种时候下雨了?我们可以到附近高楼大厦里继续讨论吗?”科舍艾利看了看手中的圆表,见比恩沃夫抹去衣袖上的雨滴,张口准备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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