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情沫沫

  他很安静，睡着了的他，不那么让人讨厌。
  ……
  肩膀承受的重量突然没有了，他直起身子，迷迷糊糊的问我，“朕睡了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时间。
  “你怎么不叫醒朕呢？”他的话语里有淡淡责备的意味，“疼吗？”他轻柔我的肩。
  “还好。”痛到麻木，便不觉得痛了。
  “下次别再这样，叫醒朕，嗯？”
  “好。”
  “你刚刚不是说有事情跟朕说吗？”他低声问我，记忆力真不是一般的好。
  此景此景，我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了。
  “怎么了？”他哑声问道。
  “臣妾是想跟皇上说，其实您应该多去别的宫里走走，她们……她们都很想念皇上。”
  我所谓的她们，是指，二姐。
  我承认，我此刻的话很煞风景。
  话音一落，我便明显感觉到搭在我肩上的手僵了一僵，他身上泛出的寒意犹如冰剑，直刺我心底。
  他沉默不言，这种气氛在黑暗中更显诡异，空气瞬间冻结，只等待一股强力的摧毁。
  酝酿越久，风暴越猛。
  “沫儿有心吗？”很久很久以后，他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让我怀疑是不是出自他的口中。
  心？此刻它，好像有点疼。
  “皇上，二姐她，她是真心喜欢你。”我轻呼一口气，努力忽视自己的心绪。
  “那你呢？可有喜欢朕，哪怕一点点？”他沙哑着嗓子问我。
  “有没有？”他情绪有点激动，一手握住我的手，一手用力的摇着我的肩。
  肩很疼，真的。
  没想到，麻木后的疼痛居然有这般强烈的感知。
  这样的痛让我不甚清醒，我想到了二姐，想到了傅清墨，甚至是皇后。
  他的女人除了我，原来，真的还很多。
  我很庆幸这样的黑夜，让我很好的掩饰住了自己的，掩饰了自己心里那份不明的悸动和那些不想让他看见的慌乱。
  “没有喜欢过。”我幽幽的开了口。
  真的，我不能喜欢他。
  握住我的手突然放开了，肩膀也是一松。
  那突如其来的空虚像一粒种子，瞬间在心底落地生根，浅浅的蔓延开来，我无从逃避，更无从抵挡。
  他蓦然起身，僵着身子出了门，他的背影看起来有点孤单、有点落寞……
  我心里的疼痛加剧，犹如闪电撕裂天空一般，狂烈、凶猛。可是闪电过后，却是不着痕迹，让你根本无从寻觅那处心伤。
  今夜，我孤枕难眠，少了他的夜里，让我辗转难安。
  原来，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呢。
  才只不过短短十天而已，难道，我竟如此依赖了吗？
  索性起了身，打开窗户，寒风吹着孤独的人影，原来，这样的夜才是属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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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除夕
  紫云的回来，让我低落的情绪得到了一些缓解。
  她瘦了一圈，刚一进殿，便跑到我床前抱着我嚎头大哭起来。我没有阻止她，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我想，这段时间她肯定也过得担惊受怕，就让她发泄一番吧。
  哭了好一会，她才渐渐止住了哭声，缓缓坐起身来，用袖子抹了抹一脸的泪水，哽咽道，“小……小姐……紫云……好想你啊！”
  “我也是，我也想紫云。紫云这些日子过得好吗？”
  我胡乱的点了点头，说起了她这些日子的经历。
  原本，她在明阳城里已打点好了一切，却见我在约定的日子内迟迟没来，后又等了我两天，心里万分焦虑，于是便动身来到晋城。一打听才知道我被抓了回来，当时她心急如焚。来到皇宫门口守了好多天才见到了内侍府的刘公公，塞了几张当了首饰的银票给他，才被他带进宫来的。
  “小姐，紫云以后再也不要离开小姐了。”
  “好。”
  紫云的到来，给我的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
  小玉告诉我，再过半月就要过年了。
  记得以前过年，都是跟爸爸妈妈在一起吃团年饭，看春节联欢晚会，守着新年的到来。我记得十二点的天空，万家烟火闪耀，预示着人们对来年的祝福与希望。
  我的脚在她们两人精心的照料下，已经勉强能走动了，只是不能走太远，稍微走远一些脚腕的骨头便会感觉到隐隐的疼痛。
  御医仍然坚持天天来例诊，没有半点的松懈。日子就这样有条不紊的过着，除了夜里常常被噩梦惊醒，我的日子倒还是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只是心里的某个角落，在没人看见的时候，还是会隐隐的抽疼，没有原因，没有征兆。
  除夕之夜，在正合宫设宴，满朝文武、后宫佳丽齐聚一堂，共同庆贺这辞旧迎新的一夜。我本来想托病不去的，但是苍烨宸下旨，任何人不得缺席。
  热闹的大殿上，觥筹交错，丝竹管乐响起，舞姬们盈盈而来，摆弄着她们柔若无骨的身子，在大殿之中翩翩起舞，周围恭维的、赞赏的、奉承的话语不绝于耳。
  大殿之上，太后雍容华贵，皇后依然端庄大气，坐在苍烨宸旁边的，是最近最为得宠的柔昭仪，我的二姐。她甜甜的笑着，不时的为旁边的苍烨宸夹菜斟酒，神采飞扬。
  正在这时，傅清墨踩着碎步向我走来，这是我回宫后，第一次见到她。没有了昔日的华贵与傲气，只穿了一件样式简单的水蓝色袄子，头戴贵妃花翎，脸上略施了一层胭脂，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眼角的一缕忧伤。
  “没想到我们姐妹今生还有再见之日。”她落座在我身旁，很是感慨。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还会回到这里。”只能说是天意弄人。“贵妃姐姐进来可好？”
  “好与不好还不都是那样。”她嘴角轻轻牵起，“这次多亏了妹妹帮我说情，不然，我可能到现在都还出不了春露宫吧。”她自嘲的笑了笑，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妹妹要酒吗？”
  我想起上次喝醉酒后的醉态，忙回绝了她。
  “其实，酒还真是个好东西，喝醉了便什么都不想了，不想便不会痛了……”她猛地喝下了杯中的酒，又拿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
  我赶紧抢过了她手中的杯子，“姐姐莫要再喝了，酒喝多了伤身。”
  她突然咧嘴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伤身？有谁在乎？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人在乎我了。”
  “即使别人不在乎，那姐姐也应当自爱啊，毕竟身体是自己的。”我不赞同她的想法，没有了爱情，难道连生命都不要了吗？
  “我没有妹妹那般豁达。”他抢过我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你振作一点好不好？”
  “你叫我怎么振作？他不爱我了，不爱我了，你知道吗？他就是我的天，我的整个世界啊！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你明白吗？”她泪水滚滚而来，要有多凄切就有多凄切。
  “曾经他很爱我，他说他会一直爱我。可是，转眼间，什么都变了，都变了……”又是一杯饮下。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她爱得深伤得深。
  我轻轻拍着她的肩，无言以对。
  “贵妃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了泪人？”德妃刺耳的声音陡然响起，殿里的欢笑声随之停下，大家闻声齐齐看了过来。
  傅清墨慌忙抹泪，可是那夺眶的泪水，却怎样也止不住。
  “我有些喝多了。”她的声音沙哑而哽咽，双眼通红。
  “身为贵妃，连基本礼数的没有吗？怎可在这样的场合里贪杯？”太后威严的发话，不怒自威。
  “是臣妾失礼了。”傅清墨连忙起身应下，极力掩饰哀伤。
  “淑妃在一旁难道也不曾劝劝贵妃吗？由着她肆意妄为？”太后瞥了她一眼，将话题转移到了我身上。
  “是臣妾失职了。”我起身福礼，承认错误。
  “失职？淑妃可还真是说得云淡风轻。”这是皇后的声音。“淑妃不要以为做了什么事情都可以一笑了之，你……”
  今夜一言未发的苍烨宸轻突然轻咳了两声，皇后的话戛然而止，眼里的愤恨隐忍下去，不再言语。
  太后的目光微闪，将视线在我和傅清墨身上来回扫视。
  “传哀家的意旨，贵妃、淑妃扣半年俸禄，禁足一月。”此言一出，满朝文武，无不用好奇无比的眼神打量着我们两个，一位是帝王昔日的宠妃，一位是传闻红颜祸水的新贵，现在，我们两人都成了名副其实的下堂妇。
  “皇上觉得如何？”太后目光投向苍烨宸。
  “就按太后的意思办吧。”苍烨宸淡淡的说。
  我倒无所谓，反正我都是出不了幽兰宫的，我无视他们的打量，仍然直挺挺的站着，倒是傅清墨低着头，显得有些尴尬。我赫然想起她的父亲是当朝右相，又怎丢的起这样的脸面。
  连忙福礼道，“墨贵妃身体不适，臣妾先行送她回宫去了。”
  “退下吧。”太后巴不得我们早些离开，眼不见为净。
  出了门，仍然能听见里面热闹非凡，只是热闹是他们的，我们只是被阻隔在他们之外的人。
  我跟她，今夜都一样。
  “谢谢你。”
  “不用，姐姐不也帮过我吗？”在某些地方，其实我们是相似的，只是不同的是，她把爱情，看作了生命。
  “我恐怕不能送你回去了，我的脚……”
  “我自己回去就好，对了，妹妹要小心皇后，听我爹说，左相最近一直在暗中调查妹妹出宫后的一些事情，怕是要对你不利了。”